楚建輔匆匆趕到醫館,問明瞭那受傷婦人所在位置,就要衝進去,隨後跟來的楚夫人見丈夫不管不顧橫衝直撞的,連忙讓人拉住他,楚建輔紅了眼轉頭張嘴就要怒斥攔阻他的人。(
“相公,你且緩口氣,裡頭受傷的婦人是不是母親還不確定,你就這樣一頭撞進去,萬一不是,豈不是給人添麻煩?”萬一是,那向來高傲的楚秀寧被兒子撞見自己這般狼狽,豈不是要惱羞成怒拿他們撒氣?
楚建輔腳下一頓,是啊!萬一那受傷的婦人不是他娘,他這樣闖進去,豈不驚嚇了人。
“那你快進去看看吧!”他催促着妻子趕緊進去,楚夫人這才笑着讓人侍候他去藥堂外間稍坐,自己帶着心腹僕婦進去,心腹嬤嬤臨到門前,低聲詢問,“夫人,您還是別進去了,奴婢兩個進去就好。”
她們也怕萬一就是主子的婆婆,被媳婦見着這般狼狽的樣子,事後怕不視媳婦爲仇敵纔怪。
“就是這樣我才一定要進去。”楚夫人抿着嘴道。
見主子拿定了主意,僕婦們不再勸,護着她進屋去。
藥堂外間裡,坐堂大夫正在和順天府的衙役說話,見楚建輔過來,衆人施了禮後便繼續話題。
這位坐堂大夫姓柯,是京裡頗負盛名的婦科聖手,旁邊坐着的是專攻跌打損傷的柳大夫,他在爲傷者診療時,意外發現脈象有些特別。他怕自己診錯,忙把柯大夫請來,柯大夫搭了脈,沒一會兒就肯定的道,“你沒看錯,是滑脈。不過她這身傷,能不能撐到孩子瓜熟蒂落?”
柳大夫撓撓頭,他不敢肯定啊!
楚建輔坐在一旁整個人都呆住了,心裡不住的求老天爺,裡頭那受傷的婦人可千萬別是他娘啊!要知道他娘和離後。沒有再嫁。那肚子裡的孩子是怎麼來的?定是綁架她的匪徒的。
那孩子千萬不能留!
衙役們朝他投以同情的目光,他們是沒見過曾經高高在上的秀寧郡主,但他們大人見過啊!雖然那受傷的婦人的臉已毀,但他們大人一見就認出來了。是那位曾經高高在上的郡主娘娘。侯府夫人。
內室裡。楚夫人強忍着噁心和恐懼,上前察看那受傷的婦人,那曾經絕美的五官被毀了。臉上青青紫紫夾雜,但看得出來這就是楚秀寧,就是她丈夫的生身之母。
楚夫人轉頭詢問藥堂的人,“她這樣可能搬動?”
“搬動是可以搬動啦!不過得小心就是。”藥堂內院很大,馬車可以直接從角門進院子來,從屋裡搬上車,距離很近,幾個粗使婆子就能勝任。“只是她動了胎氣,嗯,大夫給她開了安胎藥。”
動了胎氣?楚夫人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婆母在自家後院裡頭,沒有男人,這一點她是絕對能確定的,那麼她哪來的孩子?該不會是…可什麼樣的匪徒會這樣做?楚夫人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她現在是醒着,還是?”
“因爲給她療傷,所以讓她服了麻沸散,藥效還沒褪去,所以還沒清醒。”
守在屋裡的是藥堂裡的僕婦,她們不是醫女,不過日常也幫着大夫們給傷員換藥,饒是在藥堂裡做事,見識過不少光怪陸離的事,但今兒這事,還是讓她們開了眼界。
郡主娘娘竟然被人像扔死狗一樣,扔在山溝溝裡,被打得遍體鱗傷還遭人用強,還懷了孩子,真是造孽啊!
楚夫人一確認傷者是婆母,就想趕緊把人帶回去,楚建輔在前頭接到妻子通知後,頓覺眼前金星直冒,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幸好順天府的衙役們手快扶了他一把。
柳大夫和柯大夫立刻給他診了脈,都說他沒事,只是連日勞累有些精神不濟,開了方子讓他回去好好調養就是。
楚夫人讓人把馬車直接駛進藥堂內院,在車裡鋪上了厚厚的被褥,務求能一路平穩不顛簸。
回到楚府,楚建輔看到馬車裡厚厚的被褥,一方面感激妻子的用心,另一方面又不免遺憾,照顧得這麼好,要怎麼讓母親肚子裡的孽種自然流掉呢?
楚夫人見丈夫臉色忽青忽白,想到婆母肚子裡的孩子,她不由悄悄拉了丈夫到一旁道,“藥堂的人說,母親動了胎氣,孩子怕是保不住的。”
楚建輔冷笑,“你說她好好的爲什麼要避着人出門,又是怎麼被人擄走的?”母親氣性若不要這般大,也不會落到今日這種田地。
楚夫人能說什麼?“總歸人是找回來了。”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至於旁的事,慢慢來總能捋順的。
魯王府也接到了消息,世子沒有確認是楚秀寧之前,不敢和父親說此事,可今天是遷往西山避暑的日子,他走不開,妻子也走不開,只得派長子夫婦去藥堂,看看到底是不是楚秀寧。
楚大少爺夫妻緊趕慢趕的趕到藥堂,人已經被楚建輔接回家了,不用說,可以確認楚秀寧確實找回來了,只是聽到藥堂裡僕婦的耳語,楚大少奶奶臉皮子不禁一紅。
匆匆拉了丈夫就往楚家去,問明情況後,他們安慰了楚建輔夫妻幾句,便告辭出來。
一出楚家,楚大少奶奶立刻把騎馬的丈夫扯上車,“姑姑這事可不辦啊!”她真是命苦啊!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個禍水小姑子,又來個懷了孽種的小姑母,叫她女兒可怎麼嫁人哪!
楚大少爺被老婆擰得手臂生疼,“唉呀!沒事的,天大的事都有父親母親他們擋着呢!你操什麼閒心啊!回頭我請岳父幫忙,給惠惠她們請個宮裡的嬤嬤回來當供奉吧!”
“家裡不是有秦嬤嬤和素嬤嬤在嗎?”大少奶奶沒好氣的提醒丈夫,她不是沒想過。給女兒們請個從宮裡退下來的嬤嬤來教她們規矩,可是每次一開口,就被婆婆世子夫人打回票,說家裡就有兩位宮裡出來的嬤嬤,還是太后所賜,哪還需要另外去聘嬤嬤回來當供奉,嫌家裡錢太多啊!
可看看,這兩位嬤嬤教養出來的都是些什麼樣子啊?太公爹年紀雖不小了,但身體一向很健壯,就是因爲她給氣出好歹來的。她真是沒想到。看來高傲端莊的小姑母竟然會有個私生女,還膽子大到逼丈夫認下,替她背這個黑鍋,但凡是有點氣性的男人都受不了妻子給自己戴綠帽。更不用說。還替她把私生女認下了。
然而那位前任姑父卻忍了。真的把楚靜姝給認下了,身爲知悉內情的成員之一,楚大少奶奶想到小姑母那些傷。“你說,會不會是竇專下的手?”
大少爺愣了下,想到之前曾聽說,竇家自和小姑母分道揚鑣後,似乎是流年不利,不僅幾個兒子被不明人士打斷了腿,就連竇專那個外室及女兒們也被毀容,竇家人去報官,不過官府查了幾個月後便不了了之。
楚大少爺當初聽說此事之後,就懷疑是自家小姑母派人乾的,以竇專之才,想要查出幕後黑手,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當初小妹離家出走,是小姑母安排的,但後來小妹離開小姑母安排的院子,好像就是竇專派人乾的。
“很有可能。”
“那咱們回去怎麼跟父親母親說?還有祖父和祖母那裡……”
楚大少爺搖頭,“如實稟告,還能怎麼說,至於祖父母那,自有父親會去說,不用你我操心。”
範大少奶奶聽丈夫這麼說,便放下心來。
嚴府西山別院裡,範安陽和嚴筠坐在廊下吃着在井裡湃涼過的西瓜,邊看着小朋友們在院子裡嬉戲。
“師姐可不好吃多!當心肚子裡那個造反。”見嚴筠吃了一片又伸手去拿,範安陽連忙制止她。
嚴筠嬌嗔道,“瞧你緊張得,沒事兒,那是你師姐夫瞎緊張。”
“還是小心點的好。”範安陽瞪她。
前兩天西瓜上市,嚴筠的丈夫從離宮回府見到,便買了一大籮筐回來,天熱,吃西瓜正當時,又甜又沙的口感讓剛傳出喜訊的嚴筠忍不住多吃了幾塊,當晚就腹痛不止,可把嚴池翁婿兩嚇壞了。
一直胃口不佳的嚴池被這麼一嚇,大概醒悟過來,女婿不靠譜啊!閨女兒還是得自個盯着才成,胃口便好了起來,人也跟着精神了,可讓大夥兒都鬆了口氣。
嚴筠被小師妹一瞪,只得老實聽命,畢竟不舒服起來還是自個兒受罪呢!
爲了轉移吃的,嚴筠只得勉強自己找話題,說着說着就說起了楚秀寧的事情來,這算是今夏大燕最大的八卦了。
範安陽沒想到師姐也熱衷起八卦新聞來,忍不住撫額嘆息,果然,人人都熱愛八卦!
“你說說,她肚子裡的孩子會是誰的種啊?”
“這位孃親,您肚子裡還有個小的,你覺得當着他的面說這些事情,合適嗎?”範安陽最近走到那兒,都被人拉着討論這件大新聞,實在不忍心師姐這位孕婦也陷入這傳播八卦的行列中。
“唉唷!他還小呢!又聽不懂,怕啥?”嚴筠自打被郎大夫診出有喜之後,就被丈夫和父親勒令,好好的待着養胎,畢竟年紀不小了,他們雖希望能再添個孩子,但若是得拿嚴筠的命去換,那他們寧可不要。
嚴筠爲了安撫父親和丈夫,不想打掉核子,便只能放下所有瑣事,乖乖養胎。
但她一直是個閒不住的,一下子就她什麼事都不做,怎麼可能啊!
可是手上的事情全都被人接走了,她便無聊的只能聊是非說八卦了。
範安陽看她可憐,便把市井最新傳聞說給她聽,“聽說,最可能下此毒手,就是她的前夫竇專,畢竟她曾經給他戴了綠帽,還強逼他認下那個女兒。”
其實楚靜姝的身份,市井間一直有許多種版本,但楚秀寧失蹤後,便悄悄的流傳着,楚靜姝其實是楚秀寧紅杏出牆的結晶,當年她逼丈夫認下此女,以此交換魯王府支持他越過嫡弟承爵。
魯王府還不知道,他們一直不欲人知的秘密被人宣揚開來了,而在楚家療傷的楚秀寧動彈不得,只能聽着侍候的人說着外頭的傳聞,她不禁要悔,當年就不該逼竇專認下楚靜姝,而該早早就讓府裡的小妾生下的女兒去替她的長女履行婚約。
只是世上沒有後悔藥,悔不當初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