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吹拂過樹梢嫩綠的綠芽,吹開了含苞待放的春花,也吹走了厚重的冬衣,吹融了人們臉上的寒霜,仕女們換上了色彩繽紛的春裝,在丫鬟、僕婦的陪伴下出門踏青。
這一季春,雖少了位光祿寺許少卿家的姑娘,卻多了不少新晉京官家的閨女兒,因此小姑娘們對許姑娘的缺席,倒不怎麼在意。
老實說,大家都是家裡捧在手心裡的寶貝,誰喜歡低聲下氣的去討好巴結人?原以爲和許姑娘交好,就能到杜府做客,認識杜二少奶奶,誰曉得,她們討好巴結了半天,連許家都沒能去做客,就甭說成爲丁府和杜府的座上賓了!
範安陽忙着爲那幾位老夫人作畫,因此也沒去關注許家的事,之後聽去赴宴歸來的小念念說起此事,才曉得三舅母孃家兄長被罷官,晚上同丈夫說起,方知原來三舅母會算計自己,全是她孃家兄嫂做祟。
無奈的搖了搖頭,“自打三舅母進門,外祖母就因她體弱多病,而多有體恤,也不叫她立規矩,事事寬容,沒想到三舅母不念外祖母的好,反而對外祖母頗有微詞,在老家的時候,就常聽她跟身邊的人說外祖母偏心,說二舅母欺負她。”
杜雲尋那時雖在書院讀書,但因常同範安柏兄弟去探範安陽,所以那些閒話他自然也聽了一耳朵。
“別想了,她就是個不懂事的,和她家兄長一個德性,以爲她做什麼都是對的,別人都是欠她的。”他最看不慣這種人,就像小萬氏一樣。她要進門做繼室前,就已經知道父親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可她進門後,就想着除掉他們,好爲她的兒女們讓路。
這還不算,除掉他們的同時,卻又想霸佔他孃的嫁妝爲己用。
他永遠記得。當初他溺水獲救後。躺在牀上昏沉沉時,小萬氏在他牀邊咒罵他,怎麼不乖乖去死?爲何要活回來?爲什麼要擋着她兒子的路!
他也記得。小萬氏以爲他小,以爲他不懂,當着他的面,就在他的吃食裡下藥。這些事他誰也沒說,就一直放在心裡頭。
所以他對使用手段算計他和範安陽的人特別的厭惡。楚明心是一個,丁三夫人是另一個,丁三夫人雖是長輩,但她爲長不尊。就別想他敬重她,雖然把這事捅給範安柏,讓他去處理。可是他仍對姑祖母處置三夫人的方式有所不滿,只是罰她去祠堂誦經?
太輕了!
他讓人在祠堂裡。好生招待了三夫人一番,三夫人愛裝病,但也愛美,吃得很精細,他的人就在吃食裡動手腳,短短几日,三夫人就已經壯實不少,她不是愛裝嗎?就是靠着她那外表拿體弱多病哄人,看她身體壯碩健康起來,她還怎麼裝啊!
至於許家,他也不介意落井下石,丁三舅拋出的證據,讓許四老爺丟官,連帶着好幾位上官也跟着遭殃,他便讓人跟那幾位上官通了信兒,讓他們知道,他們這次遭災,全是拜許四老爺所賜。
如此一來,許四老爺在牢裡想過得安穩?作夢!
範安陽轉頭看他,角落裡的牛角宮燈瑩瑩,映得屋裡溫暖明亮,杜雲尋拍拍她的手背,“三舅把銀票給我了,你想拿這錢買些什麼?”
“用外祖母和小煦他們的名義,全捐了吧!”她不想留着這筆錢,杜雲尋點頭同意。
隔天杜雲尋就讓人去捐錢,丁老夫人知道了,對兒媳、孫媳們笑道,“捐了好,這筆錢捐了的好。”頓了下,對長媳道,“回頭讓大總管,幫我用阿昭和復常的名義捐筆錢,到廟裡做善事。”
“您要捐多少?”大夫人問。
“一樣,一萬兩,從我私帳出。”
大夫人笑着應下,老夫人又添了一句,“記得讓人傳到祠堂去。”大夫人失笑,婆婆難得跟個孩子似的鬥氣!
想到丁三夫人和她嫂子拿丁筱清一事來要挾,大夫人暗哼一聲,“既然要做善事,媳婦也捐五百兩,給老爺和母親添福壽。”
丁四夫人也開口附和,太婆婆、婆婆都捐了,孫媳婦們自然不落人後,尤其是三房的孫媳婦們,她們婆婆做事不靠譜,連帶着讓她們也跟着沒臉,有機會挽回臉面,自然不能落於人後。
在祠堂的丁三夫人誦完經,扶着桌子站起來,自小因外形纖弱,而備受嬌寵的她,幾曾受過這樣的折磨,抖顫着雙腿挪到椅子坐下,委屈的淚水再也止不住的往下滑。
外頭的僕婦看她坐在椅子裡,笑着互推了下,就開始說起丁老夫人她們捐錢助人的善舉,聽到此事的丁三夫人氣得差點厥過去,這算什麼?算什麼啊?
她爲了給兄嫂籌錢,不惜算計範安陽才得來一萬兩,結果婆婆她們一擲千金,不,萬金!如果婆婆早早去死,那她手裡的那些私房,不就得分給兒子們,那她也就不必爲了籌錢,去算計範安陽了嘛!
丁三夫人邊哭邊嘟嚷詛咒着,以爲沒人聽見,卻不曉,外頭的僕婦們聽得清楚,轉頭就把消息傳回府裡,丁三舅氣得不行,自己做錯事,不知反省,反怪起他娘不早點去死?娶妻如此,他真是愧對母親。
丁大夫人等人也是氣得不行,反倒是被詛咒怎不早早去死的丁老夫人淡然處之。
她選了一天,把在京裡的兒孫們全召來,“老三,你別跟她鬥氣了,你與她夫妻多年,她的性子就是如此,沒法子改了!你就多擔待些吧!她雖是個胡塗人,但有些話倒是說的對,我年紀也大了,再活也沒幾年了,本來手裡的好東西,應該等我走了之後,你們再分。”
話聲方落,丁大老爺兄弟就急急出聲,丁老夫人擡手製止了他們,並看了要開口的兩個女兒一眼,“只是我想着,還是趁自己在的時候,看着你們分一分吧!”
掃了一眼大家的臉色,丁老夫人笑嗔道,“行了!一個個哭喪着臉幹麼?只是先處理一些東西罷了!有什麼好哭的?”
是啊!老夫人身體好着呢!不過是先把私房分給兒孫們,有什麼好難過的?
如此一想,大家臉上纔有了笑容,丁老夫人的嫁妝私房積攢了這麼些年,真要處理還得花一番功夫呢!老夫人有事做,也就不會因三夫人的事氣出病來,算是好事一樁。
只是丁大老爺還是想勸母親,大夫人只得扯了丈夫一把,低聲道,“母親有事忙是好事,省得因爲三弟媳的事憋出病來。”
也是,他看三老爺一眼,見他低頭羞慚不已,不禁長嘆一聲。
“當初是他自己挑的,如今搞成這樣,也怨不得人。”
“不過當初要是讓三弟媳跟着他去任上,會不會不一樣呢?”大夫人忍不住要問。
大老爺握着妻子的手道,“那自然會有所不同,有三弟盯着,她孃家兄嫂還怎麼使壞?”
大夫人點頭,只不過當初並不是婆婆不讓三夫人跟着去任上,而是她自己不肯去,因爲三老爺分派到的地方較偏僻,她以自己體弱爲由,不願跟丈夫一起赴任,而是待在老家,美其名是侍奉婆母,其實是賴在老家,什麼事都有人幫她處理得好好的,經常還能和二夫人鬥氣爭搶當家大權咧!
二夫人如今算是熬出頭了,不用再照顧一個不願長大的妯娌,卻苦了她和四夫人,不過說起來,最辛苦的非老夫人莫屬,有這麼個媳婦,真是叫人愁,幸好老夫人想得開。
衆人散去後,大老爺兄弟三個一起去了外院,大少爺幾個孫輩也跟着去,丁文芙和範夫人姐妹則跟着老夫人回房,孫媳婦們則各忙各的去,大夫人拉着四夫人一起走。
“你說這事,要跟筱樓她們姐妹說嗎?”
三房的兒子媳婦們對三夫人的作爲很是羞慚,但丁筱明姐妹並不知此事,萬一讓她們從外人口中得知,她們母親被關進祠堂而想偏了去,從而對家裡產生隔合,那可就不好。
“是該同她們說一聲,只是這事,咱們兩都不好開口。”也不能讓丁老夫人自己說,那麼……“三丫頭那兒,還是託二嫂說吧?”
“那筱樓呢?”
“讓三哥自個兒派人去說?”四夫人想了半晌方提議道。
大夫人低頭想了會,“嗯,就這麼辦!”說着又嘆口氣,“日後,他們小輩的若要出京外放,還是讓小兩口一道兒,帶着孩子一起去。”
“嗯。”看看她們兩,就是全家一起赴任,兒女們雖然多少有些小問題,但從來不像三房的兩個姑娘問題那麼大。“說的是,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替他們操心太多,反倒讓他們長不大。”
老夫人爲三房的孫女操碎了心,可是三夫人感激過她嗎?並沒有,竟然還抱怨她怎不早點死!叫大夫人和四夫人看了都替婆婆不值兼心寒!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啊!”丁文芙氣惱的將手裡的米分彩桃花茶盞摜在梅花小几上。
“三嫂就是那個樣子,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氣什麼?”範夫人坐在一旁,從果盤裡插了塊水果給母親。
“你妹說的對,跟個胡塗人氣什麼?我倒是擔心你三弟爲此想不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