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任時佳新生兒子的滿月酒。
任老爺子和任老太太領着任家一干兒孫去了林府,代表方家遠道而來的劉氏帶着兒子同行。
香芹在馬車上興致勃勃地說起了任老太太給小外孫準備的滿月禮:“…一對赤金麒麟手鐲,一對赤金長命富貴鎖,一對和田玉雙獸長命鎖,六大箱子衣帽鞋襪,還有一封大封紅,聽說老太太原本還嫌棄這些東西寒磣想要再多準備些被老太爺勸住了,所以老太太那封紅包怕是至少得這個數。”香芹伸出手指比劃了個數。
任瑤華瞥了她一眼:“你是不是整日裡閒的慌?”
香芹縮了縮脖子,往任瑤期那邊靠了靠,面上帶了些委屈道:“奴婢只是想着,咱們出來的時候太太只准備了一隻項圈,一隻金算盤,外加六百兩的銀子是不是少了點?萬一另外幾房瞧着老太太疼愛外孫的架勢給的多了,那我們三房不是”
任瑤華輕哼道:“你以爲誰是傻的?”
香芹賠笑道:“自然只有奴婢是傻的。”
任瑤華漫不經心道:“向這種禮單,都是大家事先商量好了,各房都差不了多少。”任瑤華最近跟着周嬤嬤學家務也包括這些人情往來。
像是林家滿月酒這種狀況,任家幾房人早在離開白鶴鎮的時候就都商量好了,要不就是家族對於這種人情往來都是有個大概的標準,每次遇見這種紅白喜事的時候都按着家裡定下來的慣例來,也不會出錯。所以任瑤華不擔心自己母親在這件事情上惹任老太太不快。
香芹摸了摸鼻子,不敢呱噪了。車廂裡立刻就安靜了不少。
林家這次給林岑辦的滿月酒還挺隆重,任家的馬車抵達林府的時候就看到了門口已經停了好幾輛馬車,任家的人來的還算是早的。
林家的祖宅很大,任老太爺和任家的男丁們被得到消息候在門口的姑爺林琨迎走了。等到女眷們下車的時候也早有婆子丫鬟翹首以盼在門前候着了。
任瑤期與任家的姐妹們一起跟在任老太太身後被人迎進了二門,直接去了任時佳的院子。
原本任老太太還客套地表示是不是要先去見一見林老太太,卻被林家的婆子告知林老太太和林大太太她們都已經去了六太太的院子了,林家六太太指的就是任時佳,姑爺林琨按照林家長房的排行走的話是行六。
任時佳和林琨的院子在林家來說是很寬敞的,離着林老太太的院子也很近,因爲林琨幼時是跟着林老太太長大的緣故。
果然,任老太太的姑母林老太太正坐在任時佳的屋裡靠窗的南炕上抱着小林岑逗趣兒,任時佳坐在旁邊陪着,林大太太和林家其他幾位女眷也都在一旁落座。寬敞的明間和隔壁的稍間都十分熱鬧。
任老太太一進屋,林大太太就帶着先一步回孃家來的五太太林氏首先起身迎了上來:“喲,親家來了。趕快上座,上座。”
林大太太熱情又不惹人反感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一時間屋子裡比林大太太輩分小的都站了起來,跟着林大太太上前迎人,五太太雖然前一陣子跟任老太太之間有了些摩擦。可是在自己母親的不斷暗示下還是先一步上前去給老太太行了禮,然後乖巧地扶住了任老太太的手。
坐在炕上的任時佳見孃家人來了也十分高興,旁邊的丫鬟忙上前給她套上鞋。坐在她對邊的林老太太依舊抱着孩子不撒手,笑着對進來的任老太太道:“怎麼這時候纔來?我們岑哥兒都等了老半天了,是不是啊岑哥兒?”後面那一句是問的她手中才滿月的孩子,語氣十分寵溺親暱。
林家是個大家族。跟着林大太太迎上來的女眷有十來個,任時佳下了炕後也上前來扶住了任老太太的另一隻手臂,周圍相互招呼的聲音不斷。一屋子的人都十分親近的樣子。
任老太太在任時佳和林氏的扶持下上前去給林老太太行禮,林老太太是任老太太的姑母,受任老太太的禮受得理所應當。不過她還是將手裡的孩子交給了乳孃,扶了任老太太一把,笑道:“行了。你年紀也大了,還折騰什麼!”
任瑤期也跟着幾個姐妹上前去見禮。林老太太的目光在她們臉上一一掃過,一邊拉着任老太太在炕上坐了笑問道:“瞧這一個一個的,長得跟水蔥兒似的,哪位是你們家的五丫頭?”
林老太太的年紀比任老太太要大上十來歲,不過保養得倒是極好,儘管綴着祖母綠寶石的抹額邊露出了一些銀絲卻依然沒有讓她顯得蒼老,因爲眉骨較高,眉毛略細,長得有幾分威嚴,只是現在笑眯眯的樣子讓她看起來很和藹可親。
任瑤期聽見自己被點名,擡了擡頭,林老太太的視線立即就停在了她臉上:“你是五丫頭?”
任瑤期福了福,低聲道:“是的,姑太祖母。”
屋子裡的人不少,頓時就有不少目光朝任瑤期看了過來。
林老太太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誇了任瑤期幾句,然後又問了任瑤音和任瑤華。
倒是林家的一位性子活潑的姑娘扯了扯任瑤玉的衣袖,低聲道:“表妹,這就是你家那位與郡主私交甚好還一同坐畫舫遊了內城河的五姐?”
她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不是說的悄悄話,在場不少人都聽到了,林家的其他幾位小姐也都好奇地朝任瑤期看了過來。
蕭靖琳在雲陽城裡沒有什麼朋友,就連與她祖母孃家雲家的幾位小姐的來往也不密切,至於別的想要與郡主套近乎的世家小姐們,蕭靖琳向來是不怎麼搭理的,因爲實在是說不到一起去。
但是作爲燕北王和王妃的獨女,蕭靖琳在燕北還是很受關注的,所以蕭靖琳與任家五小姐交好的事情雲陽城裡的太太小姐們都有所耳聞。更別提端陽節郡主邀請任瑤期遊內城河的事情,郡主和吳依玉大打出手還在其次,雲陽城的內城河基本上就沒有行駛過私船,從這一點來說在燕北的世家小姐當中,任瑤期也算得上的頭一份。
任瑤玉這幾日回到外祖母家,精神已經好了不少,恢復了些往日的活潑,不過她現在對任老太太還是有些真怕了,聞言只是微微撇了撇嘴不敢在任老太太面前亂說話。
倒是五太太林氏笑着對孃家侄女們道:“我們家五丫頭與郡主的交情那是真好,前一陣子郡主還特意去了白鶴鎮找五丫頭呢。等下次郡主要去划船,讓五丫頭也叫上你們也一起去。”
五太太前一陣子吃了大虧,可是最近因爲與五老爺重修舊好日子正過得春風得意。她平素又好要面子,最喜歡到孃家嫂子姐妹們面前逞威風,說這話原本也是爲了讓自己在孃家人面前有光,又想着這話也是爲婆家掙了面子不至於讓婆婆不高興。
不想她隨口這麼許諾讓剛剛問話的小姑娘惦記上了,上前挽了任瑤期的手臂搖了搖問道:“五表姐,真的嗎?我還沒坐過畫舫呢。”
任瑤期對五太太的自說自話十分不快,不過她不好發作,正想要說幾句將話題揭過去,倒是林氏的母親林大太太主動站出來給任瑤期解圍。
她輕輕拍了拍那小姑娘的頭,笑罵道:“你姑姑與你說笑呢,畫舫又不是你五表姐的,哪裡說能請想客就請客了?而且內城河不讓行船,聽說上次郡主回去後還被王妃說教了一番。”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衝着五太太皺了皺鼻子:“姑姑就是喜歡逗我們玩兒。”天真活潑的模樣倒是逗得大家都笑了。
林大太太朝着任瑤期笑了笑,慈愛的笑容中還帶着些安撫的意思。
不得不說,比起林大太太的精明和會做人,她生的女兒真的…任瑤期只能在心理搖頭。
這事兒算是被揭過了,任老太太和林老太太真坐在炕上親密交談,似是並沒有主意到這邊的插曲。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跟林家關係親近的人家的女眷來了,從這時候就能看出來林家給任時佳的院子是極爲寬敞的,這麼多的人竟然也不會讓人感覺到擁擠。
林家的幾位小姐都對任瑤期十分熱情,之前說自己沒坐過畫舫的那個姑娘尤其好奇任瑤期和蕭靖琳之間相處的事情,只是小姑娘一臉的坦蕩和好奇快人快語的模樣讓人不好意思真的討厭她。這名小姑娘是林家三房的小姐林寶玲。
林寶玲這一代林家只有四個女孩子其中兩個還是庶出,比起十幾個男丁算得上是真正的陽盛陰衰,物以稀爲貴,所以林家的小姐比少爺還要受寵些。
任瑤期正與任家的姐妹陪着林家三位小姐應酬,外頭又婆子進來稟報說“寶瓶衚衕的那位老夫人”來了。
這一聲稟報讓屋子裡靜了一靜,原本的笑語寒暄就像是突然被人掐斷了一樣,十分的詭異。
任瑤期也是微微一愣,她知道“寶瓶衚衕的那位老夫人”這個稱呼其實指的是她的外祖母廢獻王正妃。因爲身份尷尬,雲陽城裡的女眷們便用“寶瓶衚衕的那位老夫人”來稱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