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瑤期看了一眼丘韞手中的信,沒有伸手去接。
任瑤華冷冷地看着丘韞,眼中的意思很明顯,丘韞若是敢無禮,她絕對會讓人把他扔出去。
好在丘韞向來是個識時務的,他只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不動,保持着將手遞出的動作。
雙方這麼僵持了一會兒,就在任瑤華心有不耐想要有所動作的時候,丘韞卻是將手收了回去,看着任瑤期遺憾地搖了搖頭:“五表妹,我真的沒有惡意,寫信之人也沒有惡意。”
任瑤期點了點頭,冷淡地道:“我相信表哥你沒有惡意,也相信讓你送信之人沒有惡意。不過你們難道沒有想過,你們這一件沒有惡意的行爲本身會傷害到我?表哥,這世上有很多人都是好心辦壞事。”
丘韞聞言若有所思,然後他很乾脆地將手裡的信又收回了袖子裡,重新搖開了他的摺扇,笑容滿面地道:“表妹說的對,這次是愚兄考慮不周了,還請表妹原諒則個。”
伸手不打笑臉人,任瑤期也放緩了臉上的神色,正想說告辭的話,丘韞卻是眨了眨眼以扇遮脣小聲道:“信上說,他要去嘉靖關,等掙得了功名就回來娶他想娶的姑娘,讓那姑娘想辦法等他……絕不相負。”
丘韞說完了這一句就反應極其迅地往後退了一步,他怕任瑤華會撲上去撓他的臉,聽說潑辣的女子打架喜歡用這一招。
可是任瑤華卻是和任瑤期一起愣住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任瑤期回過神來之後卻是有些想笑,絕不相負?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不將前一世的情緒帶到這一世來。
任瑤期臉上沒有半點感動的樣子,也沒有別的女子聽到這種話的時候的羞意或者怒意,她的臉色很冷淡。丘韞看了她半響都沒有從她臉上看出來什麼情緒,不由得爲雲文放嘆了一口氣。
任瑤華轉身對香芹吩咐道:“去叫幾個婆子過來。”
丘韞頓時頭皮麻,對任瑤華道:“三表妹,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
任瑤華冷笑:“君子?在哪裡?請恕我眼拙!這裡除了婦孺就是小人!”
丘韞在心裡默唸:莫要與頭長見識短的女子一般見識。
“三表妹。身爲女子理應端莊柔順,你這樣動不動就口出惡言甚至要動手扔人是怎麼回事?難不成將來你的夫婿有那麼一兩句話不合你的心思,你也要喊打喊殺的嗎?這成何體統!”
任瑤華罵道:“有體統的人才有資格與人說體統,丘三公子,您今兒起來的時候沒有照鏡子吧!”
丘韞一噎。
香芹已經雄糾糾氣昂昂地領着那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過來了。
丘韞眼珠子一轉,小聲道:“三表妹。我今兒也算是明白你的態度了,我覺得我們還是有必要好好聊一聊的。”
任瑤華冷笑。
丘韞道:“比如聊一聊任家與丘家結親的事?”
任瑤華一頓。
任瑤期轉頭看了香芹一眼,正摩拳擦掌要過來扔人的香芹立即停住了步子,雖然她滿臉滿眼都是遺憾,可是還是立即地朝着身後的幾個婆子擺了擺手。讓她們先退到一邊去。
“什麼意思?”任瑤華看着丘韞,冷冷道。
丘韞見那幾個婆子沒有過來,心裡鬆了一口氣。笑着道:“三表妹看來也是知道任家要與丘家結親的事情了,丘家的人選自然是區區在下我了,你可知道任家的人選?”
丘韞與雲文放不愧是一對狐朋狗友,這種攔着姑娘家談親事的事情他做起來面不改色,毫無壓力。
任瑤期對他的印象越加的差了,正想要拉了任瑤華走人,任瑤華卻是止住了任瑤期,看着丘韞諷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卻總學後宅婦人那一套欲語還休。丘三少爺,不如我讓人搭個棚子給你唱大戲?”
欲……欲語還休?唱大戲?
丘韞麪皮一抖,心裡狂怒地想:這種女人果然不能娶進門!否則自己豈不是要夫綱不振!
他深吸一口氣。極力想要維持住自己的風度,卻憋得面孔更加扭曲:“看來任三小姐是對區區在下很不滿意了。”
任瑤華輕哼一聲。
丘韞點了點頭,怒道:“看來我們兩人是不謀而合了!不如任三小姐去與長輩們說一聲。這門親事就此作罷如何?任三小姐這樣牙尖嘴利的女子,請恕在下實在是消受不起。”
任瑤期聞言心中一動,見任瑤華正要說話,她把手放到任瑤華背後輕輕掐了她的後腰一把,然後對丘韞笑着道:“丘家表哥說的什麼?我們可聽不懂。”
她覺得有些不對,丘韞不是雲文放,他就算是真的生氣也不會口不擇言什麼都往外說,丘家三公子可是個圓滑的人。
現在聽他慫恿任瑤華去長輩面前拒絕親事,她便有些明白了。看來丘韞這次來任家並不是他剛剛所說的給雲文放送信這麼簡單,他知道了丘家和任家要結親的事情,可是他並不想娶任瑤華。
丘韞應該也是知道任瑤華的性情的,知道她個性驕傲,所以想要激得任瑤華先鬧起來。
他之前讓任瑤華迴避應該也不是真的想要她迴避,因爲他知道依她的性情絕對不會單獨見他,他只是想讓任瑤華對他產生警惕和不滿。然後他又故意把信遞給她,還故意在她不接之後把信裡的內容說出來,他只是想要一步一步的惹出任瑤華的怒火。
而只要任瑤華鬧起來,丘家不滿意這樁婚事的丘老太太和丘大太太就有機會在背後借題揮。
丘韞看了任瑤期一會兒,突然笑出了聲:“哎呀不好,被現了……五表妹,你可真聰明!”
對於任瑤華罵他的話他是很生氣很惱怒,不過也真的沒有到令他失態的地步,身爲丘家長房嫡孫,丘氏一族未來的族長,丘韞很早就已經學會了控制自己的怒火。
不過被任瑤期看穿了,丘韞也沒有半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任瑤華也明白了自己剛剛是被算計了,她不由得想若是沒有任瑤期制止,她或許真的會被丘韞氣得去求祖母不要讓她嫁到丘家,到不是因爲被他的話激的,而是她實在看不上丘韞這人的人品。
當然,現在她更看不上了!不過她不會笨得中計了。
“身爲一個男人,自己無法決定自己的婚姻卻想着要利用女子去抗爭,丘三公子你到底是有多弱小?”
任瑤華鄙夷的視線讓丘韞暗地裡有些咬牙切齒,他是能忍,也能微笑着做到唾面自乾,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忍的過程當真很幸苦啊!這世上怎麼會有像任瑤華這種嘴毒的女人?他詛咒她一輩子嫁不出去!
任瑤華可聽不到丘三少爺內心惡毒的詛咒,她繼續諷笑道:“不過,怎麼人人都想要利用我衝動的性情來生事?到底是我蠢的太明顯還是你們這些噁心的人自有噁心的相似之處?所以,爲了你們這些人我決定從今往後每日自省三次,早中晚念上三次佛經,沉澱沉澱自己的性情。就當是你們在佈道了!”
丘韞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正虎視眈眈盯着他的一個奇怪的丫頭和她身後的幾個婆子,很識時務地當作沒有聽到任瑤華的話,儘管他忍得壓根都要出血了。
“既然如此,那也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丘某就此告辭了。”丘韞收起了扇子,轉身要走。
“丘家表哥請留步。”任瑤期突然出聲道。
丘韞有些意外任瑤期會叫住他,不由得停下來想要聽她說什麼。
任瑤期微笑着看着丘韞,緩聲道:“我知道丘三表哥是個有本事的人,想要做什麼就沒有做不到的。不過今日既然我們已經將話擺開了來說,那麼我也說一句話。丘家表哥要做什麼我們不會阻擾,但是有道是‘萬事留一線日後好見面’,希望表哥在行事之事能做到利己不損人,我們姐妹兩人自當感激不盡。”
丘韞想要不結這門親事辦法有的是,任瑤期不想他以損害任瑤華的名聲爲代價。
丘韞看了看任瑤期,又看了看臉色冷硬的任瑤華,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五表妹這話是威脅在下?”
任瑤期誠懇道:“怎麼會?商家有句話叫和氣生財,我們都是骨肉至親,自然是巴不得對方都好的。”
丘韞輕笑一聲,轉身走了,手中合攏的摺扇還在空中輕輕晃了晃,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任瑤期看着他的背影半響無話。
她在想,丘韞是不滿意任瑤華還是不滿意任家的姑娘。如果是後者的話又是因爲什麼原因。丘韞這個人應該不像是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個人喜好在他的婚姻裡比不上家族利益的分量重。
而上一世,丘韞和任瑤音訂婚又解除婚約,兩人之間是不是暗中達成過什麼協定?否則任瑤音在任家那種情況下去雲家爲妾也太順利了一些。
這一次丘韞會用什麼方法來阻止任家和丘家的聯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