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母親用黃瓊幾乎從來都沒有聽過的,極其嚴厲的語氣道:“覺得自己多讀了幾本書,會一些三腳貓的把式,便總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小視其他人。可這些人雖說稱不上個人雄,可那個不是個頂個的人精子?”
“他們的手腕,你真正見識過多少?他們的狠辣,你又領教過多少?身爲天家子弟,那個不是從生下來,就是在勾心鬥角環境之下長大的?輕敵,總是要付出代價的。這次是小瑤母子,那下次呢,又是誰拿自己的命來換你的命?”
“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現在做出這個樣子又給誰看?是給你的那個皇帝老子看,還是給那些殺害了小瑤的幕後兇手看?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心疼你的。單就這一點,你還真不如你父皇當初。”
看了看,聽完自己這番話之後,跪在那裡發愣的黃瓊。儘管也知道他重傷未愈,但認爲他到了好好冷靜一下時候的母親,並未讓他起來。而是轉過身,給陳瑤的靈柩上了一炷香後,就站在那裡靜靜的看着陳瑤靈柩不在說話。
“母親,孩兒知道錯了。孩兒也不想這樣,只是這些天孩兒一閉上眼睛,就想起這些年與瑤姐在一起的日子。如果不是孩兒大意,瑤姐就不會出意外。您說的不錯,正是孩兒的大意和輕敵才導致了這一切。”
“如果不是孩兒固執,堅持不帶侍衛,也許慘劇就不會發生。就算無法保住她腹中的胎兒,可保住瑤姐的性命還是沒有問題的。可母親,如果說孩兒沒有預料到,這些人居然敢囂張的在京城近郊刺殺一位親王,這一點孩兒的確無法否認。”
“這一點孩兒的確是有些輕敵了,低估了這些人膽量和手段了。如果說孩兒在心裡面,便輕視這些人,那真的就冤枉孩兒了。對於這些人,孩兒一直在心中都很提防,絕對不敢有半點的輕視。”
“孩兒對自己所處的環境,還是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知道當年外公之事,天下宗室將孩兒看成了眼中釘、肉中刺一樣。更何況,孩兒就府的第一天,太子就給孩兒一個下馬威。否則也不會想辦法,尋找一些即可信,身手又高強的人。”
“出事那天,孩兒與瑤姐正是去無量觀,看望那些瑤姐找回來的人。母親,孩兒與您說過,父皇已經知道您會武的事情。孩兒知道身邊的這些侍衛和太監之中,肯定有父皇的眼線。所以,孩兒纔沒有帶侍衛去。”
“母親,這些人沒有簡單的。一旦被他們發現無量觀那些人的身手,以父皇的精明,不難推算出您會武。母親,在他們的眼中,孩兒自落草後一直在宮中生活,從未踏出冷宮一步,從未接觸過江湖人士。”
“而這些人又是瑤姐找回來的,瑤姐在您未入宮之前,便就一直在跟着您。如果那個傳言不是真的,一直跟在您身邊的瑤姐,又那裡會去認識這些江湖人?如果父皇知道您會武?母親,在孩兒的心中,您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對於太子以及其他自己得罪過的人,可能存在的報復,黃瓊要說一點準備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在內心之中他更不認爲,那些自己得罪過的人,尤其是心胸狹窄、瑕疵必報,自己幾個同母兄弟都容不下的太子,真的會放過自己。
只是黃瓊之前一直以爲,這些人會在朝中向自己發難,或是在自己就藩之後動手。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些人會如此膽大包天,如此的橫行無忌。母親說自己輕敵,倒也沒有完全說錯。
如果不是自己低估了這些人的報復決心,低估了這些人的報復手段。儘早採取一些提防手段,事情也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陳瑤跟不會因此而喪命。這憑這一點,母親怎麼責罰自己都不爲過。
“你有這份心思就夠了。我與你說過,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我現在還用不到你操心。記住,不要輕視你的任何對手,哪怕他是一頭豬也好。我希望這種事情不要在發生了,小瑤用她們母子的性命,換回你這條命,你至少應該珍惜一些。”
“都說兒大不由娘,你自小雖說沉默寡言,但也是極有主見的人。從小心裡面有什麼,便是我這個當孃的也很難猜透。如今更是開府建牙的親王,你想要做什麼,我就更管不了你。你今後的路,就在你的腳底下,命運也攥在自己的手中。怎麼走,你自己好自爲之。”
“起來吧。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儀仗權勢胡作非爲,欺壓盤剝百姓。不用別人出手,我會在第一時間廢了你。我想要做什麼,這世上還沒有一個人能攔得住。就是你父皇也拿我無可奈何,他手下的那些草包又豈能耐我如何?”
對於黃瓊的關心,母親一如既往的風輕雲淡。轉過身,看着已經從地上起來的黃瓊,沒有再說什麼。而是抓起了他的手腕,仔細的爲他號起脈來。見到母親爲自己把脈,黃瓊知道母親現在的氣已經消了。
只是母親在放下黃瓊的手腕之後,卻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你身上的毒素明面消除了,怎麼脈象還如此的怪異?雖說弱了一些,可隱隱卻有突破的跡象?難道這次中的毒,有什麼古怪不成?”
說到這裡,母親又按了按黃瓊身上的幾處大穴道,沉思良久才道:“造化弄人,原以爲你元氣泄的有些早,導致你的功夫在難有寸進了。卻沒有想到,這次遇襲中毒,反倒是意外打通了你身上的幾處經脈。只要你好好修煉,功夫再進一層並不是難事。”
提筆又開了兩張藥方交給黃瓊後,母親道:“你現在身子內的毒素雖說已經清除,但因爲積鬱過度引起的內傷,還沒有進行調理。這張方子,你連續吃五上天,內傷便可以基本痊癒。但關鍵是,你要調理好自己的情緒,必須儘快的走出來。”
“否則,這些藥對你根本就沒有用。心病,又豈是藥物能夠治好的?另外一張方子,是給你補元氣的。不管怎麼說,先這次你元氣虧太厲害。不好好的調理一下,將來你的身子骨會出問題的。”
“這張方子你連吃一個月,在輔以內功修煉,應該不會再出什麼問題了。不過你要切記,這一個月之內不許有男女之事。尤其是永王送給你的那三名女子,我來你這裡之前都看過了。這三女,都是身具內媚之女。你若是想活的長久一些,這一個月決不許在碰。”
交待完畢黃瓊注意事項後,母親明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在談下去。沒有去看黃瓊被自己後面的話,弄得脹紅的臉。回頭看了看陳瑤的靈柩後,穩聲道:“你打算如何的安排小瑤的後事?”
對於母親的問話,黃瓊想都沒有想的便答道:“母親,孩兒並不打算現在便將瑤姐下葬。我聽瑤姐說過,無量觀是咱們的家廟。我想先將瑤姐的靈柩,寄存在那裡一段時間。孩兒還有三年便要就藩了,孩兒不想將瑤姐孤零零的留在這洛陽城。”
轉過頭黃瓊深深的看了一眼,來到這個時代後第一個愛人的靈柩,沉聲道。“孩兒打算就藩之後,選一處風水寶地,在將瑤姐安葬。而那裡,也將會是孩兒百年之後的安身之地。在陽間我沒有做到答應過瑤姐的事情,他日若能地下相見,我一定會好好陪伴她。”
“你能如此做,也算是有情有義了。有你這句話,小瑤也算是沒有看錯人。好好振作起來,就算是小瑤也不要如此頹廢下去了。記住你是男人,是男人就要活的頂天立地。儘管這世上,能擔起這兩個字的人不多。”
說到這裡,母親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因爲傷心過度而有些形神枯槁的兒子,眼神之中顯露出一絲極其罕見的溫柔。儘管這道溫柔的目光只是一閃而過,卻依然被黃瓊敏銳的感覺到了。
還是第一次見到,母親如此溫柔望向自己,早就已經習慣了母親一向冷淡目光的黃瓊,多少有些不太適應。沉默了半天才道:“請母親放心,兒子知道該怎麼做了。兒子絕對不會再讓您失望,更不會讓瑤姐失望了。”
也許看出兒子的不適應,母親只是淡淡的道:“你怎麼做,那是你的事情。我這個人雖說不太講究快意恩仇,但也不是那種動不動就以德報怨的人。我該走了,留給你的還是那句話,自己好自爲之。”
“記住我今天說的話,也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人無信,則無以立足天地之間。門外的那幾個傢伙不用去管,他們再有小半個時辰自己便會醒來。不要總想着靠着這些三腳貓來保護你,想要打鐵首先要自身硬。”
該說的已經說了,母親自然不會在繼續停留下去。再又看了一眼陳瑤的靈柩後,直接離開了靈堂。而站在靈堂外,看着自己這個猶如神仙一樣的母親,施展行雲流水一樣輕功揚長而去,黃瓊也只能搖頭苦笑。
他知道自己眼下的情況一定是傳到了母親耳中,纔有了母親這次英王府之行。只是究竟什麼人,有意識的將自己現在情況,給捅到了母親的耳中,黃瓊卻不得而知。他只是隱約的猜出,這個人對自己府邸監視的很嚴密。
眼下他唯一能判斷出來的,便是如果不是有人刻意爲之,以母親輕易不會邁出聽雪軒的性格。再加上沒人會自討沒趣的,跑到聽雪軒去搬弄是非,母親是不會知道這麼詳細的。
這個人究竟是誰,是這次刺殺自己的幕後主使者,還是另外有其他的人?如果有其他的人,那麼此人的真實意圖又是如何?是想將自己母子一網打盡,還是有其他的目的,想要藉着這個機會證明之前宮中的傳言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