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高無庸的勸說,黃瓊也知道這個太監是爲了自己好,所以並未因爲這番話而發火。只是站起身來,走到萬春殿外看着陰雲密佈,恐有一場大雪降臨的天空,沉默良久後道:“高大家,你的話寡人聽明白了。可高大家,你看這天色?大雪真來臨時,豈是退讓能夠避開的?”
“高大家是父皇身邊最貼心的人,自然也是寡人的貼心人。自寡人出宮以來,高大家也是對寡人也一直關愛有加。如今,更是不遠千里從今早來西京來規勸寡人。寡人今兒,也就與高大家有什麼說什麼了。高大家一直跟在父皇身邊,對如今宗室的問題想必也是清楚。”
“有些東西,趁着現在還沒有搞出大事,還有婉轉餘地時,不想法子去解決。到了真正積重難返那天,一旦破繭而出那就是捅破天的大事。這次寡人只不過藉着這個機會,提前對這些宗室的一些敲打罷了。高大家,有些問題既然出現了,不是裝作視而不見,就能混過去的。”
黃瓊這番話說罷,作爲皇帝貼身總管太監。雖說不敢幹涉政務,可對某些事情,高無庸對某些東西還是看的很清楚的。那些宗室的問題,高無庸也是清楚的。的確,大齊朝的這些宗室,大部分在封地無惡不作,名聲簡直臭不可聞。甚至某些人在封地,都被當做瘟疫一樣。
只是他有些不明白,這位爺說捅破天的大事,又能會什麼事?難道是某些宗室要造反不成?不過看着黃瓊有些低沉的臉,高無庸儘管不明白但也不敢問。而黃瓊轉過身,看着書案上堆積如山摺子,卻是淡淡一笑:“有些事情,該到了解決的時候了。內部不理順,又如何對外?”
“德妃母子,不過一對跳樑小醜罷了。她以爲她那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就能真正把握那些人心?她有些太過於高看自己了。寡人不知道,爲何父皇對她如此逾越之舉,並未給予追究。但寡人可以明白的告訴高大家,她這是在自己作死,也是在將自己家族往死路上送。”
“以她的名義,賞賜天下宗室,誰給她的這麼大膽子,她也配?換了別人,一個擅自結交外藩的名義,就足夠賜死。在如此的不知道收斂,她們母子可以給自己準備好棺材了。挖牆腳都不會挖,真沒有見過如此愚蠢,自己給自己挖坑往裡面跳,還不忘順帶將土填上的人。”
說到這裡,看着那些摺子,黃瓊眼中的極度厭惡一閃而過後。頓了頓,轉了話題道:“高大家,這次來西京不妨多待一些時日。今年這個年就在西京過便是了。高大家伺候父皇這些年,即有功勞也有苦勞。在西京這段日子裡面,也算是給自己放一個假,好好的休息一下。”
“還有,寡人已經下了手諭。讓分封在隴右、陝西二路,將軍以上爵位的諸宗室,初十之前必須到西京。年前寡人一直忙着推進青塘吐蕃諸部,盟旗制度的事情,倒也抽不出時間與他們聚聚。如今總算此事告一段落。既然寡人來了西北,那就趁着這個機會聚一聚爲好。”
“正好高大家眼下也在西京,這麼多年又一直都是父皇身邊最貼心的人。這些宗室想必也都認識,既然都是熟人,那就也撥空順便參加一下。此事,高大家也不要想的太多,更不要有什麼顧忌。就是與這些平日裡面,難得一聚的宗室找機會聚聚罷了,寡人並無其他的意思。”
黃瓊的話音落下,高無庸只能一臉的苦笑。看着黃瓊說這番話的時候,雖說平淡的臉色,但眼中閃過的一絲銳利,高無庸知道這個所謂的聚會,自己不參加恐怕不行。他看得很清楚,這位太子爺,此次聚會肯定不會像是這位爺說的那樣,就是單純爲了和那些所謂親戚聚聚。
這位太子爺,讓自己參加,估計是想要借勢。當然不是爲了借自己這個太監勢,而是藉着自己身後皇帝的勢。自己是皇帝的貼身人,這些宗室只要進過京,面見過皇帝的人都肯定記得自己。自己只要在場,哪怕就是一句話不說,恐怕也會被那些人認爲,自己是皇帝派來的。
還親戚聚聚?這位爺難道真當做自己沒有看到他,剛剛見到書案上那些摺子,眼神之中流露出的一絲厭惡。難道他真的以爲自己不知道,他那位前兩天跑到宗正寺哭鬧的慶城郡王,直接給關到宗正寺?只是看着這位爺臉上的淡笑,眼神之中的冰冷,高無庸也只能應了下來
派人安排高無庸去休息之後,黃瓊又看了書案上那些摺子,臉上淡淡一笑。沒有在理會這些摺子,而是擡腿直接去了彩織院。先去看了看,總算得償所願有了身孕,但卻反應其大,眼看年將至卻只能躺在牀上休息的董千紅。陪着她說了一會話之後,又去了蔡氏那裡。只是一進蔡氏的屋子,黃瓊卻看到青紫二蘿,還有吳氏卻都在她這裡,不知道說着什麼。蔡氏一臉的不忍,而三女卻是一臉的懇求。見到黃瓊進來三女之中的吳氏,也顧不得禮節不禮節了。
直接跪倒在地磕頭道:“太子爺,您就可憐、可憐,我這個做母親的人,實在想念家中的孩子。我那個孩兒自生從下來,便一直沒有離開過我的身邊。這麼長時間不見,孩子不知道都成了什麼樣子。如今他父親也死了,我又不在身邊,只有他那三個侍妾照顧,實在不成的。”
“那三個侍妾平日裡面,就經常爭風吃醋,不將我們母子放在眼中。如今到了這步田地,還不知道怎麼作踐我那孩子。眼下您的身邊,又擡進來這麼多貌美的女子,實在不差我這一個。求您高擡貴手,放我回去陪着孩子吧。如今我孃家已經回不去,婆家也已經沒有了。”
“我身邊就剩下這麼一個親人了,我不能不陪在他的身邊。求求您,看在我這些日子,伺候還算盡心的份上,放我回去吧,我們娘倆一輩子,都不忘您的大恩大德。我給您供長生牌位,我後半輩子就算餓死都不會在嫁人,都吃齋唸佛,求這佛祖保佑您早日登記,長命百歲。”
見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吳氏,黃瓊卻是並未發火。作爲母親想念自己的孩子,這是情有可原的。而且在黃瓊看來,這也是一種負責任的表現。只是那件事情,黃瓊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爲好。猶豫了一下後,黃瓊還是嘆息一聲道:“其實,有件事情早就該告訴你的。”
“寡人在得到你的口供之後,便派人去查抄你的家,抓捕你所說的那兩個身份不明女子。只是等到寡人的人趕到之時,卻是已經晚了。你原來的那個家,不知道受到什麼人的襲擊。闔府的人全部被滅口,就連一個僕婦都沒有剩下。我派去的人趕到後,只發現了一堆屍體。”
“別說大人沒有找到一個活口,便是那三個孩子也無一倖免。其中那三個妾室,死前還遭受過凌辱和酷刑。我們的人趕到時,那兩個侍妾被吊在樹上,全身上下就連一雙布襪都沒有剩下。不僅死前遭受過數個人凌辱,前後兩處還被插上了兩根木棍,都是被活活疼死的。”
“三個孩子,一看就是被拎着雙腿,硬生生摔死的。原本這件事,寡人擔心你聽了會受不了,是不打算告訴你實情的。可你堅持要回去,寡人也沒有辦法,只能與你實話實說了。看來,是有人擔心你們泄露什麼機密,或是擔心你們手中掌握着什麼機密,才刻意殺人滅口的。”
“同樣被滅門的,不單單是你們一家。還有那個延安知府,府中幾個侍妾。還有那些與他有過聯繫的人,也幾乎清一色的都被滅口。死狀,與你那裡的那些侍妾沒有什麼兩樣。你們兩家現場之悽慘,便是寡人派出去的那些久經戰場老兵,看了都有些受不了,一陣陣後怕。”
“在場的署理延安府查看了現場後,認爲那些犯下如此滔天大罪的人,貌似在拷問什麼。什麼都沒有得到,惱羞成怒滅了你們滿門。或是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之後,最後才殺人滅口的。只是這些人究竟是什麼人,在你們家裡面都做了一些什麼,恐怕很難再查清楚了。”
“你幸好是被寡人帶出來,他們至少不敢到這宮中來尋找你,所以你才能僥倖逃過了一劫。否則寡人也不知道,你落到那些人手中會是一個什麼結果。從你府中其他人的下場來看,至少死都死不痛快。那些兇手,寡人這段日子裡面一直都在暗中調查,只是現在還一無所獲。”
聽罷黃瓊的話,得知自己孩子慘死,還死的那麼慘。這個在黃瓊面前,也算是堅強的婦人,此時又那裡接受得了?當即眼睛一翻,直接暈了過去。好在黃瓊手快,一把將她扶住,又將她抱到了蔡氏的牀榻之上。看着臉色慘白,處在昏迷中的婦人,黃瓊微微嘆息了一聲。
一旁的蔡氏,見到吳氏成了這個樣子。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知道自己家人,被那位知府滅了滿門後的境遇。也算是感同身受的她,儘管也知道有些不現實,可也抱着一絲希望,擡起頭看着黃瓊。試圖詢問此事是不是這位爺,爲了留下吳氏而故意想法子編造出來的?
見到蔡氏看過來眼光,明白她這個眼神之中意思的黃瓊,沒有遲疑搖了搖頭。意思告訴她,此事是真的,並不是自己編造的。而此時也過來看吳氏情況的青紫二蘿,在見到黃瓊那個搖頭後,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她們知道,若是她們離開這裡,恐怕等待他們的也是這個結果。
甚至因爲蜀王的爲人更刻毒,他的那些屬下爲了賞錢,更是毫無人性,自己的結局可能會是更慘。心有餘孽的二女,此時看着黃瓊,再看看躺在牀榻上昏迷的吳氏,此時心情也很矛盾。面前這個人殺了自己的丈夫,殺了自己那麼多的兄弟,按照道理來說自己與他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