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剛到首都,逛夜市的那天晚上,就被人一路跟蹤。”她輕輕擡起右手,遮住陽光,五指的陰影順着餘蔭落在她的臉上,半邊明媚、半邊光影,像是在說一個無關緊要的故事:“那個人,身上亦紋着蠍子印記。”
當晚,就有人封鎖了現場。畢竟,鬧市區死了一個人,絕非簡簡單單隨便可以遮蓋過去的事情。
只是,已經時隔好幾天,卻並沒有聽到任何下文。可見,是被某隻看不見的手徹底地遮住了。
會對她下手,不外乎是因爲當初她將陸琛平安地帶到首都,在對方的眼底,她理所當然是陸琛那派的人。
至於,今天的這場“事故”……。
冷奕瑤挑眉一笑,皇帝還沒駕崩呢,在眼皮子底下就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對陸琛下手。看樣子,對方是有恃無恐了。
陸琛的侍衛長緩緩地轉了個身,垂目,恭敬地朝她彎腰:“冷小姐能將這些事情看得一清二楚,還請再幫我們一回。”
如今,陛下緊閉宮門、無動於衷,皇室內部傾軋暗黑不斷,就像是一個看不見底的泥潭,一旦陷落,便只有輾轉吞噬的命運。殿下眼下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若是做事太過激進,必然引來聯合抵制。但是,外公的血仇,豈能不報!
他屈膝、跪地,雙手合十:“請冷小姐再幫一次。”
身爲皇室的侍衛長,何曾如此卑微?
這輩子,僅跪皇室、只尊殿下,可眼下,卻毫無尊嚴、跪地祈求……
這般舉動,將四周其餘皇家機場的人員驚得幾乎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唯有陸琛,漠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底波瀾不起。彷彿,侍衛長眼下跪求的一切與他沒有絲毫關係,又彷彿,他早已看清了事情的結局。
陸琛冷冷地轉開視線,目光落在不遠處那燒焦的半巨殘骸上,圓滾滾的一團,沒有科學儀器的辨別,壓根無法卻別那是人體還是其他。
他何曾沒有挽留過冷奕瑤。
在抵達首都的當天,在下飛機的當場,他就挽留過她。
他亦曾放下高高在上的自尊,只想讓她心甘情願地留在皇室幫他,甚至不惜許下諾言,允她成爲公主的女官、擡高她家族地位。可她當時怎麼說?
“我還要上學。”那般清楚明瞭的拒絕,何曾不是要與他劃清界限?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古銅色的皮膚帶着養尊處優的紋路,彷彿毫無殺機。下一刻,他倏然握緊雙拳,關節處緊扣,微微發白,越發映襯着他的臉色漠無表情。
“冷小姐,還請……。”耳邊的空氣,越發冷凝。侍衛長跪在地上,沒有聽到冷奕瑤的任何反應,下一瞬,十指緊扣地面,再次扣頭。誰曾想到,當初第一次見面,他趾高氣揚、冷淡從容地將她從冷宅“請”走,如今,卻是這般搖尾乞憐。
侍衛長的臉上一片屈辱,但,眼底深處,神色不改。
“夠了!”陸琛忽然一聲冷喝,將四周所以窺探的、震懾的、驚愕的神色統統嚇得一怔。所有人,包括侍衛長都驚愕地望向大殿下,目光所及,一片陰鬱。
陸琛卻已嘲諷一笑,轉身望向依舊一派從容的冷奕瑤。
這世上,所有人都是一樣。尊崇強者法則,相信弱肉強食。
她冷奕瑤與他非親非故,憑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他?
特別還是在他如今身處窘境、前途未補的情況下?
就連皇帝的親衛都在猶豫抉擇,她一個外人,何必將自己的命搭在他的身上?
更何況,追根究底,當初,他們之間可不算是友好開端。被迫囚禁,當面羞辱,哪一項,值得她願意爲他出手?
他還欠着她一個要求,債務未清,他又用什麼抵她再入皇室之局?
望着陸琛那雙惱羞成怒的眼,冷奕瑤目光平平地望向這偌大的機場。
從入關處到跑道盡頭,大得一眼望不到頭。如果不是有專人帶她進來,這個機場的一切都是皇家密檔,絕不對人展示。
想要調查清楚這場“事故”,必定要將整個機場的結構和相關材料翻個底朝天。
妖嬈的光芒帶着閃耀的殷紅,從她眼底,慢慢流淌。她忽然伸出右手,朝着陸琛探出一指。
這一次,就連陸琛都神色驚愕,呆呆地望着她,食指輕輕一勾,朝他燦然一笑:“殿下,記得,帶上這次,你欠我兩個要求。”
陽光下,她的五官分明清晰無比,可這一瞬,竟讓人覺得面容模糊,彷彿霧裡探花。
陸琛霍然擡頭,心底的狂喜一閃而過。下意識去打量她的神態,她卻神色葳蕤,恍若神佛,此刻拈花一笑,盡藏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