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長公主的突然衝入,房間陷入了詭異的安靜,就連M掐在大王妃脖子上的手,都微微頓了頓。
面對所有人複雜的目光,冷奕瑤無疑成了眼下衆人的焦點。
向來擁有皇族風範,雍容華貴的長公主,幾乎是跪倒在M腳旁,就這麼凝着一雙眼,慘烈地看向冷奕瑤,彷彿在看生命中唯一的一抹希望。
只是,冷奕瑤倒覺得這情況,奇妙的很。
她難得有一分閒情逸致,指了指動手的M,又指了指自己:“動手的人不是我,你求我做什麼?”
真正算起來,她和長公主見面的次數,十根手指都能數過來。講句不好聽的話,冷家人養了她這麼多年,她下手的時候都不曾手軟,不過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倒是挺有眼力勁,知道沒有資格去求M,所以柿子緊軟的捏,準備從她這裡下手嗎?
她用這麼一雙狐疑,甚至略帶有趣的眼神望向長公主。
這樣的神色,讓旁邊所有圍觀的皇家侍衛都覺得詭異,卻讓長公主如墜地獄。
沒有什麼,比這雙無情無慾的眼睛,更讓她心底冰涼。
“我,我當年對不起你,但,但她畢竟是你外婆,求你,求你看在她是你親人的份上……。”長公主哆哆嗦嗦,眼淚一滴一滴地打在地上的羊毛軟墊上,可即便這樣,也不敢閉上眼睛。
冷奕瑤覺得這人挺好玩,說道理,只想得到朝自己有利的方向來掰扯,到了別人那裡,難道就不該一視同仁?
“可死了的那個,按照血緣,還是我外祖父。不說按照皇家律法,就算家法,殺人償命,她殺了我外祖父和舅舅,我就該看在她是親人的份上,都原諒了?”
如果是這樣,這世上,還要律法做什麼?
長公主一口氣忽然哽在喉嚨,呆呆地看向冷奕瑤,像是聽不懂她的話,又像是聽懂了,卻一個字都反駁不了。
冷奕瑤笑了笑,在這樣肅殺的氛圍裡,她的這抹笑,卻更讓身邊人覺得害怕。即便是身爲陸琛的侍衛長,早就見識過她的鐵血手段,此刻看到她臉上的這抹笑,都覺得心口被冰刺了一下。
“我再換個說法,撇開帝國和鄰國的立場不談,你身爲長公主,出生於帝國皇室,從小受的供奉給養都是來自帝國。如今,你母親殺了父親,又親口承認了自己是帝國奸細,你讓我饒她一命,不如你給我一個冠冕堂皇,可以說服所有民衆的理由?”她淡淡的,像是在和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孩子傳道解惑,眼睛黑白分明,甚至帶着一種脫離世俗的清醒。
這種清醒,讓人很難將她與地上這個長公主聯繫到一起。就彷彿從一開始,她就承認,長公主的的確確是她的生母,但,那又怎麼樣?
這和她判定大王妃是不是該死,完全是兩回事。
畢竟,大王妃犯的,可是叛國罪!
M聽完冷奕瑤的到底,沒說對與錯,更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微微挑了挑眉梢。
他終於明白,爲什麼,在D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看她很順眼了。
他們倆擁有同樣的三觀。
這世上,難道冷奕瑤有血緣的親人就只有大王妃一個?死去的兩任皇帝,按血脈倆說,和她更近不是嗎?
大王妃的求情,看似合乎情理,實際上,卻根本沒有道理可言。
隨着時間的流逝,大王妃臉上的充血痕跡越發明顯,眼底下甚至出現的青紫。
長公主絕望的聲音越發滲人,冷奕瑤眨了眨眼。
這世上,似乎對弱勢的人總是有點偏愛。明明做錯事的是大王妃,長公主這一哭,卻像是她們理虧一樣。
M冷淡地轉過頭,無動於衷地看着手上如螻蟻一般死命掙扎的大王妃,而冷奕瑤亦淡漠地立在那裡,彷彿那跪着哭泣祈求的人,與她毫無關係。
唯有站得較近的侍衛長,輕言看到冷奕瑤手指微微的顫慄。
他眼底微微發酸,不知道是爲已經死去的陸琛感嘆,還是爲當初無數次看到陛下怔怔發呆,求而不得的嘆息。
即便陸琛如今已經再也聽不見了,他在心底,亦忍不住想要告訴他一聲:“陛下,您看見了嗎?冷小姐,畢竟還是珍視您的。”
相較於生而未養,如同陌生人一般的生母,一次次接觸、後來漸漸成熟的陸琛,對冷奕瑤而言,更有重量些。
四周的人噤若寒蟬,忽然聲音都沒了。冷奕瑤像是察覺了什麼一樣,剛要扭頭,一隻溫熱的手,忽然擋住了她的視線,靜靜地停在她的臉上:“這種時候,你應該叫我一起來。”
溫柔的,近乎繾綣的聲音,從耳畔響起。
冷奕瑤一愣,下一刻,臉上笑靨如花。
這個男人,似乎總是在她想起的時候,就出現在她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