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衝，你在給誰打電話？”
孫寶荷揉着眼，看起來似乎剛剛睡醒的樣子。
他們剛到帝都，正住在酒店的套房裡，但這也是孫寶荷執意要住在一起，不願意開兩個單間。
周衝擰着眉壓抑着心裡的感受，默了默，才慢慢轉過身，道，“我剛纔打電話聽同學說，劉立波被抓起來了，罪名是利用其提煉出的高效麻醉劑害任蓮盈。這件事情，你知道嗎？”
孫寶荷本以爲周衝是在跟任蓮盈聯繫，剛纔她出來時聽到他的聲音很溫和，他最近已經很少用那樣溫柔的態度對自己了，變得越來越冷漠，就像現在這樣。
但乍然聽到劉立波的事情，她也嚇了一跳，表情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又迅速被她壓了下去。
“我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任蓮盈爲什麼這麼做？劉學長就算跟她有不對付的，可是也不至於……至於……”
周衝看着女子微微閃爍的眼神，暗暗握緊了拳，“寶荷，你真的這麼認爲嗎？我記得，劉學長一直很維護你我，我忙於實驗的時候，他還很照顧你。”
這話聽着可有些不對勁兒了。
孫寶荷走上前兩步，試圖看清男子的面目，目光微睜，“阿衝，你在懷疑我嗎？雖然……我知道劉學長暗戀我，對我一直很好，可是我心裡只有你，我也不只一次告訴過他，我只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她突然撲上前，緊緊抱住了他的手臂，目光瑩顫，又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周衝突然就覺得十分厭煩暴躁，直想將女人徹底攘開，可是剛擡起手時他想到了那個“約定”，想到自己最後的承諾，他不想再失言了，說好了的，這一次不能再失言了。
他深吸了口氣，“聽說至少要判三年多。他的前程算是毀了，以後出來了怕也很難被聘傭。這種醫德敗壞，利用自己的職能害人的人是行業裡最不可容忍的存在。”
孫寶荷聽在耳朵裡，心裡極不是滋味。之前做的那一切，她都是爲了他啊！可他現在倒好，倒是一副爲任蓮盈說話的樣子了，私底下他們到底接觸了多少次，說了些什麼話！
該死！
“所以，寶荷，以後我們還是不要跟劉學長聯繫了，爲了咱們大家的未來好。這次他的事情沒有牽聯上咱們，還算咱們運氣，你機智。之前關於轉學的事情，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
“阿衝，你能懂我就夠了，我真怕你誤會我……任蓮盈出那些事兒，我真的不知情。可是因爲我們是情敵，我搶走了你，外面的人總會將眼光投在我身上，覺得是我……可是我……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我只希望你能多關注我一下，我又有什麼本事讓人去撞她，還下什麼麻醉劑，這些聽起來都太可怕了。”
孫寶荷一邊說着，一邊抱住了周衝廝磨。周衝眉頭皺得更緊了，半晌終於擡手將人環住。
……
隔日，孫寶荷去顧氏集團的製藥實驗室，見了母親顧水華。
顧水華一見女兒，第一句便問，“周衝呢？”
孫寶荷一笑，“他啊，一早就心心念念地跑去醫大了，說那是他夢寐以求的學校，好不容易轉學過來，急不可待地想要看看。”
顧水華就不高興了，“這麼大個假期，要參觀的時間多的是，何必挑在今天。難道我們顧氏製藥實驗室還比不上一個大學。未來能讓他賺到人生第一桶金的地方可是這裡，真是沒見識，連這點輕重都分不清嗎？”
孫寶荷立即挽着母親說好話，各種安撫撒嬌打圓場，才讓顧水華結束了這個話題。
事實上，孫寶荷也提過這個，但周衝卻執意要先去學校，可她已經跟母親約好了。到了帝都，就得先把自己的靠山選好，學校怎麼樣都不重要，這年頭書讀者再好，還不如巴結好自己有錢有權的父母來得重要啊！
可惜，在這樣的認知上，她和周衝似乎始終存在很多分歧，她又捨不得再跟他吵架，只能由着他去了。
“對了媽，我聽說任蓮盈的第二期已經通過了，這馬上就要進入臨牀實驗了。”
顧水華冷笑，“通過就通過。這臨牀實驗，也不是她說想做就能做得了的。光是臨牀實驗的基地，一個省頂多兩三家醫院能做，只有一二線城市纔有夠格的醫院，而且每個醫院能做的科室種類又不一樣，有的只能做兩三種，能做全科的醫院更是鳳毛麟角。”
再加上，每年藥品申請那麼多，能排得上號的都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據我所知，整個川省，夠得上格兒的碧城就三家，但只有一家醫院，就是中心醫院纔有他們能做的皮膚科。”
母女兩對視一笑，眼中都是狡黠之色。
孫寶荷接道，“新藥申請那麼多，要輪到他們去做臨牀，至少也要等上好些時候了，今年應該是沒希望了吧！”
顧水華點頭，兩人已經走進了無菌實驗室區域，在玻璃牆後都是穿着無菌服作業的研究員，“那當然。趁着這段時間，咱們的藥膏可就研究好了，到時候咱們在顧氏集團的地位也可以提高一截。到時候……”
顧水華咬緊了紅脣，幾近泛白，眼裡迸出極亮的光，似恨似笑，“這個家族裡，沒有人再敢瞧不起咱們母女兩。”
“是的，媽媽。一定要讓他們看看，咱們顧家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
今日任蓮盈做了一番刻意的打扮，換上了一套新買的頗爲職業的套裙，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精神，頗有幾分職業女性的味道。
李思倫等人看到走來的人時，一個個都有些傻眼兒了。
尤其是男生們，一時都沒認出來，還互相打手說“喂，看美人兒”、“極品御女啊！”、“我去，根本就是女神極的哦”！
隨後就被刑麗一人一巴掌拍得嗷嗷叫，“什麼美人御女女神啊！那是咱們的大組長，任女王。一個個的，都被美色糊了眼，連人都不認了。”
隨即女生們都跑上前，前後上下打量一翻，嘖嘖稱奇。
“蓮盈，你打扮得這麼正式，幹嘛啊？”
“蓮盈，做那個申請就得這樣穿嗎？那咱們是不是都要換一套啊？”
任蓮盈笑了下，“那倒不用。我和學長一起打頭陣，你們做爲我們的組員，就這樣保持原生態就好啦！”
得了，這下可不得了，女孩子們可叫不公平了，非說也要換一套職業裝撐撐門面兒，一路上衆人可打鬧不停。
其實今天多數人都是跟去看稀奇的，想要順便參觀一下中心醫院的實驗基地。真正去聯繫實驗事宜的就任蓮盈和李思倫兩人。
下了車後，任蓮盈就一些應對禮節、醫院的潛規則等等，又給衆人提了個醒兒。
“呀，蓮盈，你是不是在醫院實習過，都知道這麼多啊？”
任蓮盈笑笑，“不巧，我家有開醫院的親戚，我偶時待過些時日，所以知道一些。不過在碧城這邊的公立醫院，情況可能會有些不同，總之，大家隨機應變，別鬧出笑話來就好。”
“YES’SIR！”
李思倫私下裡感嘆，“蓮盈，之前沒說要帶他們過來的，你怎麼也答應了。”
任蓮盈說，“凡事總有變數，多一些閱歷總是好的。未來，咱們都要在這樣的環境工作，就算是進小醫院，先看看大醫院的規制，也是有大好處的。”
李思倫眼中露出欽佩之色，女子不僅心性善良寬達，幫助朋友也極有心思，就像王曉燕之前可是他們之中最不出色的一個，這下得以拜在田老門下，一下就成了名門弟子，未來前途必然不可小窺了。當下，她又大方引領衆人進入更高領域，開拓視野，增進見識，其智慧用心都讓人不得不佩服。
兩人前往基地聯絡處時，路過一處護士站時，忽聽一陣激烈的狗吠，伴着人聲吼叫，走廊上的病人和醫護人員都嚇了一跳。
接着，突然就從一扇門外衝出一條渾身油亮、腦袋特別大、滿臉打皺的大犬，奔跑時露出的獠牙嚇得周人紛紛走避。
李思倫連忙護在任蓮盈身前，任蓮盈卻朝狗狗看去，狗身上有項圈和繩套，顯然是有主的，而且也按照城裡的養狗規定被管束得比較好的，並沒有向人吠叫，只是顯得很不安地在前後奔跑，叫一聲又跑回來。
可是這狗太大，模樣又長得兇，屬於城裡比較少見的品種，周圍沒人敢上前阻止。
而那門內的護士跑出來，也又怕又叫，“哎，我說你這人真是的，叫你把狗放在院外你偏要帶進來，這就是破壞規定，我們都要挨批評的啊！你看看，你這狗那麼大，誰敢管啊！”
沒想，她話剛落，就見着一個模樣漂亮、身形頗有些豐腴的年輕女子，牽着狗狗走了回來，剛纔顯得很是暴躁的大狗這會兒竟然像可愛的小貓咪似地，用大腦袋蹭着女子的腿，惹得女子咯咯直笑。
這人狗互動的和諧畫面，讓剛纔備受驚嚇的醫護人員都有些吃驚。
任蓮盈忙道，“大丑娃是渴着了，給它喝點水就好，最好是加點糖鹽的，補充一下它損失的水份。這種短毛犬雖然不用打理皮毛，不過它排汗快，和人有些雷同，需要隨時補充水份。”
一個男醫生立即拿了瓶葡萄糖來，但仍是立即縮到了一邊。
剛纔那個抱怨的女護士看着任蓮盈的表情有些怪，突然就叫起來，“啊，你是去年那個ICU女學生吧？你是不是叫任……什麼蓮的？我不是認錯了吧？”
原來還是個老護士啊！
任蓮盈笑笑，給狗狗喂水，狗狗似乎十分親暱她，不時地拿頭撞撞她的手。這會兒狗的主人也忙道謝。
任蓮盈向護士點頭，“是，我叫任蓮盈，您當初護理過我嗎？有勞了。對了，這隻狗剛纔衝出來，似乎也是因爲你們對它的主人大聲訓誅，可能它有些不高興，就故意使氣嚇你們一下，其實它很溫順的，不會傷人。對吧，大丑娃。”
“呀，你怎麼還知道它叫什麼啊？”
“它胸口的狗牌上有寫啊！它應該是做過很好的檢驗防疫工作，其實你們不用怕，可以拉它的繩子，它都會聽話的，瞧！”
大狗狗似乎聽得懂任蓮盈的話，表現得更親暱了，直讓自家主人都有些奇怪吃味。
幫完忙，任蓮盈便說要去實驗基地聯絡處，那位護士也十分熱心，忙說要帶路。
一路上，護士阿姨挺熱情的，嘮嗑了不少事兒。
“對了，我還想起一件事兒。當時好像你們有個女同學，和她男朋友經常來看你，卻老被擋在門外是不是？哦，是叫什麼荷的？你們名字還都取得挺特別，荷花蓮花不都是一家人嘛！哦，瞧我囉嗦的，就是你出院後，那個女同學還來過醫院，說你轉院太急，有東西拉下了要幫你找回來，我就讓她去了你之前住的那間病房。不過我後來想，你們關係是不是不太好呢？她這孩子還挺細心的哦！”
細心？！
任蓮盈和李思倫對看一眼，心如明鏡，事情可沒那麼簡單了。
護士送到後，就笑着離開了。
李思倫即道，“看來，那件麻醉劑的事情，還沒有劉立波說的那麼簡單了。”
任蓮盈點頭，“劉立波也許生氣我趕走了孫寶荷，一時衝動放火燒實驗田。但是要說殺人的話，他還沒那個膽子。”
李思倫嘆了口氣，“難怪屠少校一定要把你們兩分開，那個女人還真是……”可怕二字他沒有說出口，但心裡已經認定了其罪行。
任蓮盈卻是一笑，“反正她已經走了，現在這碧城就是咱的天下，走，去巡視一下咱們的天下吧！”
李思倫失笑，喃喃着，“好像自從你那場車禍之後，變了很多。以前，可不興在我面前開這種玩笑的，難道……”
“什麼叫變了好多，我這是恢復正常態好不好。哎，到了！”
兩人進了基地領導人之一的科長辦公室，由一位圓頭靦肚的鐘科長接見。
雙雙寒喧客套一番後，鍾科長微眯着小眼瞪，佯似翻看了一個厚厚的宗冊，看了足有好半天，才擡頭，露出一臉官方式的笑容，說起了官套話，“哎呀，小任，小李，不好意思啊，你看你們這倫理協會的批文、還有省上藥監局的批文都沒有拿到，我們這裡也不好安排。”
任蓮盈立即表示，“鍾科長，是校長讓我們直接來找您，這些批文我們很快就能拿到手，若是可以的話，能不能拜託你幫我們提前安排一下。據我們所知……”
話就被鍾科長打斷了，“說起來，你們皮膚科的臨牀項目，其實咱們這裡就有好幾個，剛纔我查了查，都排到明後年去了。不信，我拿給你們看啊……”
那本冊子就推到了兩人面前，任蓮盈看了看，眉頭不由皺起，上面申請的單位的確有幾家，但是其中一半以上都打着“孫氏集團”的名號，難道是巧合嗎？！
“鍾科長，您知道我們這項目，在省上也非常受重視的，而且被醫藥聯盟批示爲四星以上的重點項目，如果可以在您這兒獲得較好的臨牀效果，那麼貴院將成爲第一批試點醫院，這個對貴院未來在皮膚科的治療空白，也是一大好處。”
情面說不過，那麼就動用利益吧。
此前來時，任蓮盈也是做好了功課的。
然而，事實情況比她想像的麻煩，鍾科長這老官槍打得很順溜，不管怎麼說也都是推脫再拖延的意思，最後便藉口有會要開，直接溜了。
出來後，李思倫臉色很僵，“依我看，那個鍾科長多半是收了孫氏集團的賄賂，故意給咱們下絆子的。”
任蓮盈點頭，“下得很有規有矩的，咱們也不好說。畢竟是人家先來申請，我們晚了一步，就得排隊等着。”
“可這一等，不知道要等到何時。要是他們存心拖上一年半載，咱們就是通過了前期研究也沒用。”李思倫有些憤憤地坐在長椅上，“這些可惡的官僚主義！”
任蓮盈一聽就笑了，“學長，你先別生氣。這種事情，在醫院申請過程中有很多，未來就算咱們通過臨牀了，到時候藥品要走到合適的病人手上，依然有坷坎的。一來是醫生對咱們藥性的瞭解施用方法，以及藥劑師配合醫生診斷做出的用藥建議，等等都影響着咱們藥品的使用情況。到時候能否進入整個帝國的醫療系統，還是隻在藥店裡由店員推廣零售，都有好多問題等着咱們呢！”
李思倫一聽，有些愣住了，“賣藥這環節，好像不用咱們操心吧？”
任蓮盈點頭，“的確不用。可是用藥的情況，咱們也需要收集的。現代社會過於商業化，不像古代醫生用完藥時，還會不時上門尋查一下用藥後的病人康復情況，以及用藥過程中出現的不良反應等做回訪，瞭解藥效，以及時做出全面的調整。但是現在人買回藥後吃了，不知有效沒效，總之反饋就非常少。其實，這是目前用藥環節的一個漏洞。”
雖然兩人這次是無功而返，不過其他人倒頗有些收穫。
回到學校後，事情被楊主任知道了，也是憤憤，但立即幫他們想到了一個新辦法，“那個鍾主任，我知道，就是個老油條兒。以前咱們送過去的臨牀實驗項目，沒少被他調三揀四的。沒事兒，我再給你們寫個推薦信，你們去找他們基地直接管皮膚科臨牀的謝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