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驚擾了陌上新桑,
風捲起庭前落花穿過迴廊,
濃墨追逐着情緒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清幽卻沙啞的歌聲穿過櫻花灑落的小院,紙窗上映出一個低頭婉轉而歌的嬌柔身影。
周圍靜寂的可怕,從琴音被關到這裡之後,她就開始不停的唱歌,反反覆覆的唱着同一首歌。這個柔弱如櫻花的女孩子,用歌聲來表示自己的抗爭,唱到聲音都沙啞,唱到櫻花都落下,卻沒有任何人來對她表達半點關心。
螢火蟲願將夏夜遺忘,
如果終究要揮別這段時光,
裙袂不經意沾了荷香,
從此墜入塵網……
嗓子劇烈的疼痛,讓琴音的聲音越發的低沉沙啞,透過紙窗,看到漸漸凋零的櫻花,琴音的嘴角牽扯出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
他此刻在哪裡?他是否知道,自己在這裡婉轉而歌,只是爲了他,爲了富土山下的相隨,爲了不被忘卻的思念!
如果來生太遠寄不到諾言,
不如學着放下許多執念,
以這斷句殘篇向歲月弔唁,
老去的當年,水色天邊,
有誰將悲歡收殮……
一道悄無聲息浮現的身影,讓琴音倏然一驚,她驚愕的看着那個突然出現在房間裡面的忍者,蹙眉道:“你想做什麼?”
“長公主!”這個忍者拉開頭套,露出一張平凡的臉。
琴音看到這張似曾相識的臉孔,努力回憶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這人從胸口珍重的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沉聲道:“長公主可還記得這個?”
琴音立刻想起,不知道幾年之前,有一個受傷的男人蜷縮在皇宮的角落,自己看他可憐,給了他一些錢,並且用自己手帕爲他包紮好了傷口,難道他就是那個男人?
“青青天色必有雨,施過的恩情必有回報!”忍者低沉的說道:“長公主,從你第一天住進這裡,我就聽到了你的歌聲。我知道你在抗爭着什麼!所以,請讓我帶你走吧!”
琴音眼中閃過驚喜的光芒,但是很快就熄滅了。雖然對自由無比渴望,可是她清楚自己周圍潛伏着森嚴的守衛。
“不,我不能連累你!”
琴音話音剛落,忍者手一翻,亮出一把短刃,目光粲然的望着琴音。
琴音臉色一變,驚慌的看着忍者,忍者手中短刃平平一閃,血花飛濺,他的左手大拇指齊齊落下。
“啊!”琴音掩口驚呼。
忍者沉聲道:“斷指明志,長公主,若你爲了怕連累我而不肯離開,我的十指會一根一根脫離我的身體!”
琴音急忙撲過去,用那個潔白的手絹,裹住了他的傷口,鮮血很快滲出了手帕,和琴音惶急的淚水一起,點點滴滴落在地上。
忍者低頭,只能看到琴音烏黑的長髮和顫抖的嬌軀,鼻畔傳來她醉人的體香,忍者恍如回到三年之前的那個寒冷冬夜。
那個時候,他受了重傷,一個人躺在皇宮的角落,像是孤狼一樣靜靜的舔着傷口,就在這個時候,長公主飄然而來,憐憫的目光和溫柔的話語,宛如雲端聖潔的女神。
那塊裹了他傷口的手帕,被他貼身收藏在胸口的位置,此去經年,一直是他心中神祗般的存在,所以,今天,就算拼上了這條命,就算背棄了忍者的信仰和忠誠,他也要把長公主救出去!
琴音看到他決然的目光,知道他的堅定,於是她也不再猶豫,深深的鞠了一躬之後,伸出了自己的手。
忍者深深吸了一口氣,牽住琴音顫抖的指尖,只覺得就算當下爲她死去,這一輩子也完全值得了!
“冬?何事?”
一個忍者發現自己的同夥蹲在地上不停的顫抖,急忙走過來詢問。
下一秒,他的胸口插入一把短刃,他絕望的目光中,忍者冬從地上竄起來,轉身衝入房間,揹着長公主急衝。
“巴嘎!”
喝罵聲中,一名忍者從虛無中遁出,一刀劃出長虹,直斬忍者冬的雙腿,聽到他的聲音,荷槍實彈的警衛們也紛紛衝了出來。
忍者冬單手下垂,掌中短刃格擋住對方的刀,張口一吹,幾枚牛毛細針從他口中飛出,沒入對方的臉孔。
那個忍者慘嚎着倒下,忍者冬身形不停,向着外面疾步闖關。
爲了長公主的笑容,無數個晝夜暑寒的苦修,終於要實戰了!忍者冬的身形化作流光,迅疾逃離。
一個警衛舉起槍,卻被隊長一巴掌拍在腦袋上。
“巴嘎,誤傷了長公主要如何是好?”
“可是……”一個警衛欲言又止,他們紀律森嚴,如果長公主從他們手中逃走的話,他們也必將受到重罰。
“一切事情,我一個人扛!”警衛隊長板着臉,心中卻在嘆息,長公主,小的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只希望,那些人,不會出現……
“你叫什麼名字呢?”琴音輕聲問道。
暗夜中,忍者冬飛快的奔跑,顫聲道:“冬!”
“哦,冬!”
琴音並不清楚,以冬爲名,只是爲了紀念那個邂逅她的寒冷冬夜啊……
一個笑嘻嘻的年輕男人,斜靠在一棵櫻花樹上,對着疾馳而來的忍者冬招了招手。
忍者冬的身體明顯一僵,他見過這個男人,高天原的星野藤,一個外表俊秀心如蛇蠍的傢伙。
身爲忍者的自己,比起普通士兵強大太多,可是在這些異能者面前,彼此的實力相差實在太大啊!
“長公主,我只能送你到這裡了!”忍者冬低聲說道:“你向着西方奔跑,我纏着這個人……”
“我不可以丟下你!”琴音斬釘截鐵的說道:“一起走,要死也在一起!”
忍者冬眼神恍惚了一下,心中有一種和女神同生共死的榮耀和竊喜,但是很快,這種念頭就湮滅的無影無蹤。
自己這樣卑微的人,死掉也只是化作一粒塵埃吧!長公主……應該在陽光下燦爛的微笑的纔對!
“長公主離開的話,我纔可以放開手腳啊!就可以打敗他了啊!”忍者冬誠懇的說道。
“真的嘛?”善良的琴音,從來都是喜歡相信每一個人的話。
“當然!以天照大神起誓!”忍者冬莊嚴的承諾。
“冬!你要多加小心!加油!”琴音當然相信他了,天照大神可是每個島國人心中最尊嚴的存在呢!
她對忍者冬鼓勵的揮揮粉拳,轉身向着櫻花樹林跑過去。
天照大神,只是一個傳說!他沒有幫過我什麼!真正給了我生活勇氣和堅強的,是長公主你啊!忍者冬握緊短刀,穿過散落的櫻花花瓣,直取星野藤。
星野藤淡淡微笑,磁性的聲音低低吟唱:“櫻花在夜晚中飛散開來……”
忍者冬疾行的身軀被花瓣撞上,像是被人重重擊打,毫無軌跡的在空中跌停翻轉。
“大千世界在凡間的黑暗啊……”
滿空櫻花花瓣化作鋒銳的刀刃,在忍者冬的身體上不停的劃出深深傷口。
鮮血飛揚,染紅了櫻花花瓣,惡魔般的吟唱還在繼續。
“就從那斷頭臺上俯視衆生吧……”
十幾朵櫻花糾纏在一起,高速旋轉着切過忍者冬的脖頸,他的頭顱脫離身體,居高臨下的看到,奔跑在櫻花花瓣中的琴音,被兩個衛兵抓住了手臂……
“就連那悲嘆之曲亦也不能聽聞到啊……”星野藤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晨曦微涼,位於京華市最中心的皇宮,也是整個島國的中心,已經開始有很多人在忙碌了。
這些穿着工作服的人員進進出出,把整個皇宮妝點的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所有的大樹上掛滿了綵帶和燈籠,明黃色菊花紋的皇室旗幟到處都是。
旗影招招,櫻花散落,一個帶着寬沿帽子穿着風衣的男子,在不遠處擺弄着單反相機,不時擡起相機,對準張燈結綵的皇宮照上幾張相。
這樣的人有很多,經過儀器的檢測,這人身上並沒有違禁的東西,明哨暗哨的都不再理會他,任憑他去了。
嗚嗚嗚的警車聲響起,一排警車在前面開道,護佑着中間一輛掛着外交黑牌子的勞斯萊斯進入皇宮。
風衣男子銳利的目光透過車窗,看到裡面那個氣鼓鼓的美國女孩子,心中黯然嘆息一聲。琴音和她身份相似,際遇卻如此的不同……
“可是你從小教導我,自由!自由!自由!沒有什麼比起一個人的自由更重要!”車中,黛麗揮舞着拳頭,對着身邊的父親抗議。
黛麗的父親身材高大,微胖,一臉深刻的皺紋,他苦笑着對女兒說道:“這就是兩國文化的不同。如果是你的話,我就算反抗總統也不會干擾你的婚姻。但是島國是一個傳統的國家,她們……”
“他們也是人!也要講人{權吧!”黛麗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小野貓,揪着父親的衣袖道:“總之,如果你不能幫我救出琴音的話,你以前對我說的話,就全部都是謊言!你就是個騙子!騙子!我要號召全體民衆彈劾你!”
黛麗的父親苦笑,他貴爲m國的國務卿,也就是m國的第一部長,兼任了外交部長與掌管國璽的職責,權利之大,可以排進全球最有權勢的前十名,現在被女兒這樣職責,他卻無言以對。
尊重人權是他一直秉承的理念,也是這麼多年灌輸給女兒的核心觀點。可是作爲一名官員,他必須要爲自己的國家負責,爲了兩國間的關係,他不能堅持自己的信仰。
“黛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