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狹長的鳳眼突然變得兇狠凌厲,又深邃異常。
心頭掠過陸裕州在背後的諸多行爲,陸湛冷聲呵道:“找!”
吩咐傭人不要驚動已經睡下的陸老爺子和陸老太太后,陸湛腳步匆忙直接跨坐在駕駛座上,腳底油門一轟便衝出了御瓏公館。
這一夜註定不會風平浪靜。
陸湛和手下的人把遊樂園翻了個底朝天,監控視頻也被衆人翻來覆去的查看,最後依然沒能找到江晚晚下落。
天光漸亮,一夜沒有閤眼的陸湛坐在監控室內,望着監控視頻上,江晚晚最後出現的畫面,眼底凝聚着令人心驚的風暴。
他渾身的肌肉緊繃着,渾身散發着兇獸般的戾氣,周圍的人屏氣凝神,大氣不敢出,生怕一個字沒說對,就點炸了面前的炸彈。
“有線索了嗎?”
久違的頭疼捲土重來,陸湛按了按眉心,緩了緩乾澀的眼睛。
“正在努力。”
不停安排、協調下方工作的宋辭動作一頓,微微垂首低聲迴應。
現在的湛爺情緒非常不穩定,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隨時都會陷入完全失去理智的病發中。
他應該勸湛爺注意身體,但他甚至不用說出口就知道那隻會是一句廢話,有這個時間不如再多做一點工作。
只有找到了少夫人,才能會讓湛爺冷靜下來。
聽到回答後陸湛沒有說話,只是冷硬緊繃的脣角和緊握的拳頭泄露了他的焦躁和不安。
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情緒了,他已經記不清。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的情緒越來越正常,那古怪的病就像是一場幻覺,然而直到離開此時此刻他才深刻的體會到,這一切都是因爲有江晚晚在身邊。
有些人有些事,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深入骨髓。
以前他每天都用意志力自我剋制,並不覺得很辛苦,而現在不過是回到了以前每天都會面臨的情況,他卻幾乎要控制不住心頭的暴戾。
比以往更劇烈、更澎湃、更龐雜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淹沒他,令他喘不過氣。
難以忍受地扯了扯領帶,陸湛站起身走到窗邊點燃一支菸。
明希趕到時,看見便是這幅場景。
身材高挑,寬肩窄腰的男人,此刻就站在窗邊,指尖夾着一點猩紅,耷着眼側目望向窗外,冷俊的臉一半被陽光照亮,一半沉在隱形裡,彷彿撕開光影的無情神祇。
和她當初第一次看見他時的模樣相差無幾,明希心裡那把愛慾的火怦然而起。
今日一早她就得到了陸湛這邊的消息,不過簡單地思考後,她就確定了現在的情況,定然是江晚晚畏罪潛逃了!
這樣絕頂的好機會她怎麼能錯過。
於是連造型都沒來得及做,明希難得“樸素”地出現在了陸湛面前。
“明希小姐,您怎麼來了?”
顧忌湛爺的病,宋辭直接攔住明希。
湛爺已經是危險狀態,要是還被別的女人碰上一下,整個監控室的電腦都不夠他砸,明希小姐這細胳膊細腿恐怕一拳就打折了。
又又又這樣,明希無語地想翻白眼,爲了維持人設又生生壓了下去。
現在不是管這個的時候,等以後她成了陸家主母,看誰還敢攔她!
“陸湛!”
隔着一間監控室的距離,明希只能用喊的。
窗邊的男人沉默地將手裡的菸頭丟到地上,腳尖輕碾,然後漠然地嚮明希投來一道視線。
乍然對上陸湛因徹夜未眠而赤色的眼睛,明希一愣,隨後又注意到地上那一堆扎眼的菸頭。
她心都要碎了。
江晚晚她不配!
心下一橫,明希望着陸湛佯裝擔心地勸道:“先休息一下吧,江晚晚她不值得你對她這麼好,之前我發給你的郵件你看了嗎?”
“她欺騙了你,這次一定是害怕東窗事發逃走了,只要你去查就知道……”
話沒說完,陸湛忽然打斷了她,“郵件是你發的?”
男人語氣平靜,幽冷的眸子深不見底。
“是……是的。”
被那瘮人眼神嚇到,明希打了個磕巴。
在明希看來,揭露一個騙子的謊言是一件好事,沒什麼不能說的。
而且陸湛並不是不講理的愚蠢男人,她幫了他,他應該對她產生好感纔對,畢竟是她揭露真相,讓他免於繼續被騙。
可事實情況卻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那讓她魂牽夢繞的男人,用帶着刺骨寒意的語氣對她說道:“我不想破例打女人,滾!”
裹着那冰寒鋒利的,是越來越恐怖而駭人的陰鷙。
明希心口一寒,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她明明是過來趁虛而入送溫暖的,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繼續顯然是不可能了,但是就這樣灰溜溜地離開她又實在不甘心。
就在明希腦袋裡盤算着怎麼辦時,一道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
剛還對她橫眉冷對的男人表情微變,衝到桌邊一把抓起手機,似是看見來電人不是他想的那個人,眼中的光亮驟然熄滅,一片漆黑。
然而,電話接通後的第一句話就讓陸湛倏然變色。
“湛爺,公館裡的傭人在主臥枕頭底下發現了一封信,是少夫人寫給您的……”
後面還說了什麼明希已經聽不清了,因爲下一秒男人便已經從她身側飛快穿過,帶起一陣風,撩動了她耳側的發。
宋辭拋下一句抱歉後,也緊跟着跑步離開。
明希轉身,眼睜睜看陸湛駕車狂飆而去,氣得嘴脣都快咬破了。
彆着急,江晚晚那賤蹄子必定翻不了身,現在只是陸湛正在氣頭上,等他冷靜下來,一定會發現她的好。
引擎轟鳴着,黑色賓利迅猛地穿過車流,一個急剎停在御瓏公館門前。
用力甩上車門,陸湛一刻不停地往內跑。
大掌一把扯過管家手裡拿着的信封,他低喘着展開那封信,連手指都在不自覺輕顫。
【陸湛,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
很抱歉告訴你這樣不堪的真相,江小寶不是你的孩子,而是我和另一個男人年少無知的結果……
我編造謊言蓄意接近你,這是我人生最錯誤的決定,也是我人生最正確的決定……我愛上了你,我不能繼續欺騙你……】
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鋒利的刀刃,扎進他心口,將他凌遲。
當愛到深入骨血,便無法剝離,連碰一碰都是傷筋動骨的疼。
修長指節間捏着的紙張輕飄飄地掉落,男人雙眼變得猩紅,他猛然將身側的一切都掃落在地,如困獸般嘶啞低吼。
“江、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