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什麼?
這是第二次被平陽公主這麼問了吧?
薛朗心中苦笑,嘆了口氣,坦然道:“不過是習慣性的居安思危,有備無患。”
薛朗這人是典型的悲觀主義者,遇事總是未慮勝先慮敗,似乎總有一種緊迫感逼着他去努力,去奮鬥。本質上來說,他在努力的適應這個時代,但是,成長環境的關係,對這個封建君權時代,他防備心頗重。薛朗是個矛盾的人,說他理性,又願意爲了所愛付出所有;說他感性,卻又能以理智的角度去對待事物。
平陽公主犀利的眼神變得溫軟,柔柔地看着他,脣角綻出一抹笑來:“郎君一片爲我之心,我如何不知!只是,今日在郎君爲我細細解說報紙之功用與意義後,我便在想一件事。”
“什麼?”
“過猶不及。”
薛朗皺起眉頭,凝眉沉思。平陽公主端起茶盞飲了一口,淡淡地道:“郎君往日曾多次,在不同場合皆說過一句話,得民心者得天下。報紙此物……若是操作得當,大有可爲之處。可這般事務,操之於我手……似乎又有不妥之處,郎君當真給我出了個難題。”
薛朗這會兒已經明白過來了。公主殿下的擔憂其實也有道理,若當政的皇帝是像他家老岳父李淵同志那樣性情溫和的皇帝,那以平陽公主的聲望與地位,掌管報紙並無不妥之處,相反還是加分項。
然而,現在當政的是李二。小李同志無疑是個胸襟廣闊能容人的人,只是,報紙這樣的事物,掌管在平陽公主手上,他會不會有想法呢?
薛朗從來不敢小看古人們的智慧,等報紙出來併發行之後,相信肯定會有智者看出其中的好處與卯竅來。那時,還能安穩的握在手中嗎?
薛朗試探着提議:“以退爲進如何?”
平陽公主擡起頭來,望着薛朗的目光灼熱得彷彿在放光,嫣然一笑,卻不言語。笑得薛朗心旌搖動,臉孔通紅,心裡瘋狂的彈幕——
臥槽!臥槽!臥槽!這個笑容犯規啊!
臉紅通通地,嘴裡卻鬼使神差的下意識的說出一句:
“我重新寫個疏奏去?”
嘴上這麼說着,腳卻沒動,依舊好好地坐着,呆呆的望着人。平陽公主瞟他一眼,眼神脈脈,輕聲道:“天色已晚,明日寫也來得及!”
“殿下英明。那邊安置吧?”
嘴裡這麼問着,人卻自動自覺的站起來,直接把人抱起,大步向裡間去。幸好他是身穿,如果不幸魂穿,要是穿了個皇帝或是皇子之類的,那完蛋了!
要是遇上個心愛的女子,像周幽王那樣爲了博美人一笑而烽火戲諸侯的事情,他絕對能幹得出來!非常的有昏君的潛質!
看吧,其實薛朗的自我認知還是蠻清醒的。
一夜好睡,第二天早上醒來,先按照習慣晨跑幾圈,就着米粥,一氣啃了四張雞蛋餅。平陽公主起身略遲,梳洗後出來,就看見父子仨兒吃得臉頰圓鼓的樣子。
“阿孃!”
水奴看見母親終於來了,小臉上滿是歡喜熱情的笑。坐在特製的小餐椅裡的檀奴,脖子上掛着個布圍兜,小臉都是油,小手上還捏着一塊雞蛋餅,跟着姐姐熱情的叫喚:“娘!娘!”
平陽公主俯下身,在胖兒子的小臉蛋兒上親了一開口,方纔坐到薛朗旁邊,就着某個殷勤的人端過來的麪湯,拿了一張餅,慢條斯理的吃起來。
薛朗臉上都是笑,看人的眼神都帶着情意,吃完了擦擦手和嘴,出其不意的在老婆臉上親了一口,笑道:“我去寫疏奏去了!”
平陽公主似笑非笑的瞪他一眼,略有嗔怪之意。不過,薛朗纔不會在意,笑嘻嘻地眨眨眼睛,又轉身親親抗議的女兒和兒子,方纔去書房。
看看昨天謄抄好的疏奏,想了想,重新拿紙筆過來,低頭再寫一份。晨練的時候,他就在腦子裡構思好了疏奏的框架,已然有腹稿,這會兒寫起來自然順暢。
寫完,又修改了一下詞句,算是完成第一稿,放在桌上,也沒急着謄抄,而是再仔細檢查一遍——
媽蛋的,在古代寫個公文有個最麻煩的事情,就是避諱。皇帝家的要避諱,親長的也要避諱。要是不小心忘記了或是弄錯
了,丟官去職是分分鐘的事情。
薛朗的文言文水平,礙於避諱、典故等原因,一直進展不大。到現在,寫個疏奏,還是半文半白,寫完了經常要請平陽公主過過目,免得哪裡出錯。
“寫好了?”
正蛋疼,平陽公主走了進來,徑直走到書桌旁,拿起桌上的底稿便看了起來,薛朗順手把人抱到膝上坐着,等她幫忙檢查。看平陽公主低頭替他審稿,薛朗暗戳戳地想,這也算紅袖添香了吧?嘿嘿!
等公主殿下幫他把需要避諱改稱通假的字圈出來並修改好,薛朗謄抄一遍,在老婆脣上親了一下,便樂淘淘的帶着兩份疏奏進宮了。
進去的時候,朝議已經結束,小李自個兒在立政殿的偏殿批閱疏奏。經通傳後薛朗進去,行禮後直接道:“稟陛下,臣這裡有兩份疏奏,請陛下御覽。”
李二知道薛朗的做事風格,立即道:“呈上來。幼陽且坐。”
“喏,多謝陛下。”
薛朗在椅子上坐下。
近侍的宮人立即拿來給他呈上。李二放下批閱的疏奏,當先看起薛朗的,神情漸漸嚴肅起來,看片刻還會停下來思索一陣。
立政殿的前殿的正廳,放的是矮几,因爲羣臣經常在那裡與李二議事,所以,並沒有放桌椅,而是放了憑几,大家一起跪坐。
偏殿這裡,放了桌椅,還有大大的幾個書架,書架上全是書,顯然,這是李二的書房並辦公室,他平時便在這裡批閱疏奏,也接見大臣。
看完疏奏,小李聖人深深地看了薛朗一眼,略帶嘆息之意的道:“幼陽之才幹,我素來便知,只是,幼陽卻一直閒賦在家,我以爲幼陽是不願出仕的。”
薛朗淡淡一笑,道:“臣並非不願出仕,而是有自知之明。我原先便是戴罪之身,自該低調些。何況陛下麾下,人才濟濟,新君登基,千頭萬緒,臣並不擅長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與其出醜,不如藏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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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了幾天,感覺這章找到節奏與基調了!開心!明天終於敢放話加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