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後,葉星煙就開始頻繁地朝隔壁班的那位班長投去目光,她驚訝的發現,原來他就是那個總排在第二名位置上的男生,還和她一起是經濟社的成員,只是之前她都沒有認真地去注意過對方而已。
在樓道里,或者是在其他地方見面的話,葉星煙也會向他投去感恩和友善的微笑,一開始,他還會不好意思地移開目光,到後來,也慢慢主動迴應她。
一定是個靦腆的男孩子,葉星煙想。
漸漸地,兩個人的交集越來越多,葉星煙對他的瞭解也越來越深入,她發現,好像用‘靦腆’形容他太片面了,其實現實裡更優秀、更有魄力…雖然家境一般,甚至不太好,但卻是大家口中尊敬的班長,老師眼中優秀的學生,沒有任何的弱點。
……
可能是帶着救命之恩的濾鏡吧,她發現他們兩還真是有緣,學校有高中部和初中部,加起來好幾千人,卻總能碰面。
隨着兩個人交集頻率的增多,直到有一天,葉星煙辦完班裡的黑板報,從樓梯間下樓時,碰到了在那等待已久的季言,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是:“葉星煙,我喜歡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對,就是這麼的俗。
其實葉星煙有過一瞬間的猶豫,因爲自己好像也沒到喜歡的程度,真正糾結起來,還只能說是欣賞吧,但是,眼前的這個男孩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把她送到了醫務室,還照顧了這麼久,一想到這,拒絕的話就說不出來了。
並且,葉星煙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這個少年是這麼的完美,年級裡還有很多人喜歡他,談論他。
靜默了一會兒後,就在季言以爲她在找拒絕的詞,忍不住要開口:“我是開玩笑的。”時,就聽到少女軟糯的話語:“好。”
那一剎那,葉星煙看到,黑暗裡,少年眼中迸發出的光芒。
她覺得,至少在那一刻,她不後悔說出這個字。
…….
用黃磚頭破碎的一角在水泥地上刻畫,能夠清晰的看到一條線,小朋友們經常會在這片寬敞的水泥地上留下這樣的印記,用來跳房子,過家家。
現在,這塊黃色的磚頭被用來畫成了跑道,雖然沒那麼直,但也足夠用了。
蕭瀝陽站在終點的地方,高舉着紅旗,薛奈站在起點的地方,隨着紅旗的揮舞,喊下‘跑’的指令。
小孩子們的跑步都不算很快,但是對他們這個年紀來說,已經很厲害了。
“你以前,就是她。”宋簡安指着跑在最前面,甩開後面一羣人好遠的小女孩說。
葉星煙也想起來了,小時候她皮的就和一個男孩子一樣,那一帶的無論男女都聽她的,一直到上了小學,葉太太看不下去了,用了一些手段,她才學會收斂了一點。
這一收斂,把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運動細胞也給消耗掉了,明明之前都是跑在最前面的,後來就越跑越後面了。
說到這個,葉星煙忍不住開口:“那時候你每天都坐那看着,我還以爲你體質不好,誰知道高中的時候你體育那麼好。”
葉星煙說的是,小時候,每當葉星煙領着一羣小夥伴上天入地地玩耍時,宋簡安總是坐在那,小小的年紀,就好像對什麼都不太感興趣,冷冷地看着他們玩,幾個人上前招呼他來一起玩,他也不作迴應,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管他了,覺得他有點怪,玩又不玩,又總是跟着看,還以爲他是有什麼隱疾。
但是,上了初中之後,宋簡安跳到他們同一級,大家才突然發現,原來他的體育也這麼好,尤其是一手籃球,打的那是個出神入化,還參加過好幾次首都大市的比賽,本來吧,年齡就比他們要小兩歲,大家都有些不帶看他的,但是青春期的男生,對籃球那是個着迷,也因此,宋簡安立刻融入到了新的集體中。
葉星煙覺得,她和宋簡安兩人真是截然相反。
“真沒想到你後來體育這麼好,籃球打得也不錯。”
“你也不差,一直都是我的榜樣。”宋簡安看着前方,眼睛笑起來,竟然意外地帶上了一股少年氣,在這春日的暖陽下,增添了一股別樣的溫柔。
葉星煙以爲他的是在和她謙虛,奉承,也就沒有多當回事,她追問:“榜樣?哪方面的榜樣?”
“哪個方面都有啊。”宋簡安的語氣漫不經心,聽着就不是很認真。
葉星煙用一種‘你確定不是在逗我的眼神’懷疑地看向他。
宋簡安知道她不相信他,也無所謂地笑了笑,並不在意。
“這次運動會,和高二那年的運動會,你好像都沒什麼變化,連體重都差不多。”
“你怎麼知道?”葉星煙非常的詫異,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會知道她高二時的體重,明明當時兩個人都沒有什麼來往。
“你的體重嗎?我當時抱過你。”宋簡安以爲她忘了,提醒她,也沒當回事。
而且當時送她去完醫務室,還照顧了她很久,直到有同學敲門說老師找他,他才迫不得已讓那個男生照顧她,自己暫時離開一會兒,哪知,回來的時候醫務室都空無一人了。
等等,葉星煙難道不記得了?宋簡安探究的目光看向她。
“你抱過我?”葉星煙更驚訝了,記憶裡完全沒有這回事,“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什麼時候的事?”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運動會那次啊,你不是暈倒了嗎,是我送你去的。”宋簡安的聲音難得有些委屈,沒想到她壓根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難怪之後兩人見面,她都不鹹不淡的。
可是,明明抱她去醫務室的路上,她還和他搭過幾句話呢。
“是你送我去的?”葉星煙的世界觀好像都被顛覆了,她顫抖地問:“難道不是季言嗎?”問完這句話,她的臉色甚至都在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
“季言?呵,怎麼可能是他。”宋簡安算是明白了,葉星煙這是徹底的誤會了。
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有一瞬間的收緊,那個男生,竟然是季言,還冒領了我的功勞!
就算是有涵養如宋簡安,此刻都想冒出一句髒話。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能解釋通了,難怪從運動會之後,年級裡都在傳,高二一班的葉星煙和高二二班的季言兩個人走得好近啊,幾個月之後,變成了年級裡都知道的一對情侶。
原來契機是這件事,原來當時隨便拉的男生是季言!
宋簡安閉了閉眼,嗓音乾澀地開口:“不是,怎麼會是他。”
“那爲什麼最後出現在我面前的是他?”葉星煙質問道。
“是我當時被老師叫走了,就拉了一個男生照顧你,沒想到後來會發生這種事。”宋簡安看向葉星煙的眼神都帶上了隱忍。
葉星煙的心尖都似乎在顫抖,她急需冷靜一會兒,腦子裡彷彿塞滿了一團亂麻,剪不斷理還亂。
怎麼會這樣,原來救她的人一直是宋簡安,只是最後季言冒領了?
葉星煙想到之後每次和季言開玩笑,季言問她‘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她用的那種戲謔的口吻回答‘因爲你救過我啊,是我的救命恩人’時,季言躲閃、不自然的狀態,她當時還以爲是他比較害羞,做好事不圖回報,而她的語氣過分誇張所致。
現在一切也都說得通了,根本就不是什麼‘救命恩人’,而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騙子!
至於問葉星煙爲什麼現在那麼相信宋簡安的話,可以說是聽信了他的‘一面之詞’,而徹底否定前男友,完全是因爲葉星煙找不到宋簡安撒謊的理由,今天提起這件事也是她的心血來潮,宋簡安又不是神算,不會猜到她想說什麼,從而提前準備謊言。
而且,這麼做對他也沒什麼好處,因爲只要她稍微一求證,就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兩個人現在的地位可謂是天差地別,他也沒有必要撒謊而特意討好自己。
不過,葉星煙還是決定一會兒就去像季文也求證。
兩個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轍的呆滯,震驚。
面對面地看着對方,卻嘴巴囁嚅兩下,什麼話都問不出來了。
想說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如果當初沒有那個誤會,自己是不是根本不會注意到季言,從而和他走到一起?葉星煙覺得這一切都太荒唐了。
宋簡安也不例外,他現在並沒有比葉星煙更冷靜。
如果自己當初沒有去老師辦公室,葉星煙是不是就和自己在一起了?還是說,這只是一個契機,葉星煙認識季言的契機,而自己無意給他們創造了這種認識的機會?
太后悔了,這是宋簡安生平第一次爲自己做過的事這麼後悔過,他甚至覺得這頭頂的暖陽都變得寒冷了。
“所以,這竟然是一場誤會?”後半句的話低沉了下來,似乎昭示着主人的心情。
葉星煙深呼吸了一口氣,這口氣呼出去之後,內心彷彿也消化好了這件事。
她這下,可謂是,徹底地對季言死心了,如果說,前兩天,看到季言和馮念雨的緋聞,內心還有波瀾,是放不下這段初戀的話,現在!就是要徹底地對他說再見了!
因爲那個波瀾是在懷念記憶裡那個羞澀、陽光、正直、家境不好仍刻苦求學的季言纔會有的,她一直因爲年少的那段初戀而感到酸澀,也因爲最後難堪的收場而不忿,她始終以爲,少年的季言和成年的季言是兩個人。
在今天之前,她厭惡憎恨成年利己的季言,卻對少年的季言留戀,不僅是因爲他的乾淨、陽光、勤奮,還有救她的那份恩情,所以纔會在看到緋聞時,痛心他的變化。
可是,如今一切關於季言的形象都被撕碎了,原來他一直都沒有變,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是她帶着那份‘救命之恩’的濾鏡,強行加到他身上的。
看,她有多蠢!
現在一切都清楚了,葉星煙的心頭也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頭,她要和過去徹底說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