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申來的使臣終是未能如願,且較之先前來的幾次多了份糟心,手中捧着輕薄的帛書,感覺卻是猶如千斤重量,那上頭載着公子野堅持不住的屈辱,字字折損他們第一大國的顏面。
晏亭得了公子野的手書,又將公子野打得極慘,心頭快慰,步調也透着喜慶,終究還存着一份女兒家的沾沾自喜,可在瞧見了萱草雅落寞的背影之時,開懷全無,掛上了擔心,即便萱草雅回頭對着她盈盈一笑,可晏亭卻是感覺那笑還不如哭讓她安心。
萱草雅並不問晏亭她走之後怎般對待公子野,好像她與公子野當真是路人了一般,東拉西扯的說着尚晨宮中的景緻在夏日裡美如畫作,不過還是不及蒼雙鶴住着的地方好,那裡就是人間的仙境;又說了住在晏府恁般的舒心,且屠幼菱待她極好,若是她不嫁了晏亭,好像對不住屠幼菱的一片盛情了……
晏亭垂着頭靜默,直到聽不見萱草雅碎碎的暢談之後才擡起頭來,正對上了她斂了笑容凝望着自己的臉,花香柳綠中,她那張輪廓深刻的面容不笑不鬧時,若花中仙子,竟顯出了幾分出塵的味道,勾人側目,晏亭想着自己若爲真男子,大概也會在這一刻體會怦然心動的感覺吧。
“我一直覺得我會飛,這世上沒有人能抓住我,其實,我這顆心載着紅塵,又怎能真的飛起來呢,而且,體會的深刻了才知道,這世上是沒有真的能毫無牽絆的人存在的”即便是師兄那般的人物,從最初見了他,便一直仰望着,覺得他即便站在我面前.卻始終不真實,好像仙人一般的飄渺着,可還是會爲你傾心,想飛也飛不遠了。”
心口好像有貓兒的爪輕輕踩過,一瞬間便溫柔了起來,久久的沉默之後,終究開口,卻避開了萱草雅的隱喻,只是淡淡的說道:“方纔本大夫傷了公子野的筋骨。”
待到聽清自己不經腦子的話之後,晏亭懊惱連連,卻看着萱草雅臉上掛了笑,搖頭撇嘴道:“只傷了筋骨,可惜了,若是換了本女俠,定是斷了他的根。”
看着萱草雅的笑,即便知道心中未必是笑着,可晏亭卻漸漸的放了心,已經很多年了,那個時候能安然度過,如今再見,不管是愛還是不愛,一切都淡了,畢竟不是所有的錯誤都值得原諒的,晏亭知道,萱卓雅懂得如何調理自己的,因此跟着露出一抹笑,平和道:“恩,下次再得了機會,就絕了他的後。”
有了令牌就是好,即便往來於尚晨宮中,也可以不必宮衛隨行左右,直奔着宮門走去,卻不想遠遠的竟看見了張效那個圓滾滾的身子立在那裡,堵住了半幅門臉。
萱草雅附在晏亭耳畔小聲說道:“爲何本女俠覺得這個胖子無處不在?”
晏亭莞爾,回了萱草雅一句:“本大夫亦是如此認爲。”
張效看着晏亭,老遠就笑着迎了過來,那一雙眼在那張滾圓的臉上愈加的不突出,好像白白的饅頭上用絲線勒出了兩條隙縫一般,饒是如此,張效那張臉卻是不惹人厭的,晏亭每次見了他的笑,總想着若是比照了他的樣子塑尊笑佛,想來也沒有人會心疑。
“恭喜上大夫,賀喜上大夫。”
張效明明是笑着的,且說出的話聽上去也應該是件吉慶事,可晏亭卻感覺自己的心頭一顫,臉上的笑有些僵硬,尷尬道:“張總侍莫要消遣本大夫,本大夫出門之前倒是掀了黃曆的,未瞧過今日有什麼別緻,何喜之有?”
張效捧着塵尾恭謹道:“上大夫非但要回了當初送出去的十五個城池,且還多得了十二個富庶之地,如此大功,怎能不給您道喜呢?“聽見張效如是解釋,晏亭倒是漸漸放了心,回了張效一抹笑,平和道:“這個喜張總侍倒是賀的早了些,公子野只是答應了給申厲王去手書,我大央能不能得那些城池,終究還是要看申厲王的意思的。”
張效依舊笑着,聲調開懷道:“公子野是申厲王最寵溺的子嗣,不管那些城池申厲王到底會不會允,只要讓申厲王知道我們挖了他的心頭肉便是最好的打擊,大王時上大夫今日所做之事十分欣慰,晌午賜宴昭陽殿。“
晏亭愕然的看着張效,口隨心聲道:“怎得不是在承恩殿?”
張效依然笑道:“承恩殿是一般接待尋常朝臣的地方,大王說上大夫與他們不同,不可同日而語。”
晏亭眼睛抽搐着,甕聲甕氣道:“大王聖恩,本大夫如何以報?”
張效輕聲附和道:“大王榮寵,自有道理,上大夫如今爲我大央盡心盡力,此番殊榮也是該您得的。”
晏亭的聲音極輕,可張效卻能聽個分明,她是這樣說的:“即便真的有如此殊榮,也不必賜宴在大王的寢宮中吧。”
張效搖頭淺笑,靜默不語。
萱草雅站在一邊亦聽了個分明,一雙貓兒似的眼來來回回瞄着晏亭和張效的對話,特別是聽見晏亭那句呢喃之後,伸手半遮着脣,亮晶晶的眼眯成了狐狸樣,咯咯的如小母雞般的笑,附在晏亭耳邊說:“寢宮呢,睡覺的地方啊,脫光了躺在那裡,多好的景緻,迷死個人了。”
晏亭翻了翻白眼,聲音拉得老長道:“莫非不想要曾勝乙了?”
萱草雅臉上的笑變都沒變,依舊掩着紅脣咯咯的笑,邊笑邊說:“這個不同,本女俠尋摸他很久了,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當然.曾勝乙本女俠是一定不會放過的。”
晏亭不再理會萱草雅誇張的表現,先前僅存的那麼一點點的擔心這會兒煙消雲散了——之前還是悲慘異常的小女子,這會兒到變身成好色無敵的狼女了!
張效臉上的笑在聽見萱草雅的話之後頃刻收起,瞪着萱草雅的表情好像看着怪物一般,不過終歸是見過風雨的,即便有驚詫,卻也能淡定自若的處事,回神之後,只當沒聽見一般的伸手引着晏亭和萱草雅向昭陽殿走去,心中倒是有點替睿王擔心了—— 此女來者不善,怕睿王清白不保啊!
大婚之時,昭陽殿格外修葺過,進了門之後倒是與晏亭的想象有些出入,在晏亭的感覺中,睿王住的地方應該是金碧輝煌,換言之,看上去怎麼奢華怎麼來,和他爲人處世一般的張揚炫耀,且透出十足的荒淫味道.可站在這裡,觸目所及皆是典雅,甚至看不見金燦燦的裝飾。
張效見晏亭四下打量,臉上又擠出了笑,介紹道:“這裡是大王自己的地方,裝飾自然是照着大王喜好來的。”
晏亭不甚在意的癟嘴,隨着張效的指引繼續向內裡走去。
轉過了過廊,待到看見對面牆上掛着的絹畫的時候,臉上突然閃過愣怔,呆呆的釘在了原地。
緊隨其後的萱草雅自然也瞧見了,站在晏亭身後伸手撫着自己的弧度完好的下巴,若有所思的視線在晏亭臉上和絹畫之上徘徊着。
“晏愛卿,愣怔幹什麼?過來吧!”
睿王的聲音中夾帶着一份並不遮掩的柔和迴響在殿內,令晏亭頃刻回神,視線慢慢調轉在畫像對着的長案上,睿王已經端坐在案前,身後的趙娥黛輕垂着頭,小心陪侍。
咬了咬脣,臉上擠出一抹諂媚的笑,緩步上前,對着睿王施禮道:“臣謝大王聖恩。”
睿王嘴角勾笑,伸手指着距離自己最近的位置,輕聲道:“不必拘禮,寡人既在此接見愛卿,便是要讓愛卿隨性,若是愛卿還如此小心翼翼,寡人這番心思便要可惜了。”
心頭有自己的算計,可臉上卻要擺出感動的面容,順着睿王的意思上前,嘴上不忘連連謝恩,臨了還要奉承一遍睿王是個怎樣仁義明理的明君—— 總之,奸佞之臣如何做,她便如何學,若能隨波逐流,與衆相同,令睿王對她漸漸失了興致纔好。
即便晏亭如此刻意的表現,非但未令睿王失了興致,反倒愈加的勾出了他的玩味,嘴角的笑容全然綻弄,點頭承着晏亭的說法,朗笑道:“愛卿所言極是。”
晏亭臉上的諂媚一瞬間消散,薄脣抿成一條直線,心中盤算着自己這路子是走錯了,儘管自己到大央已經一年多了,可與睿王接觸的並不太多,且天下形勢初定之後,睿王也不必再費心遮掩自己的本性,愈加的顯出了喜怒無常來,額頭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痛,他這頭卻笑顏如花的招待了她,好像先前那怒顏相對只是她的噩夢而已。
小心翼翼的在睿王指定的方位落座,身後清秀的小侍隨即爲晏亭斟上了一杯清酒,看着滿了的杯子,晏亭嘴角的笑容又開始凝滯。
見晏亭跪坐下了,萱草雅不等着睿王吩咐,挨着晏亭落座,隨即瞪着大眼瞥向晏亭身側的趙娥黛,嘖嘖有聲道:“這位便是王后吧.果真好看的不得了,那日遠遠的見了並不分明,這會兒看見了,比畫還好看,此生何其有幸,竟能親眼瞧瞧如此絕色。”
晏亭微微側目看着萱草雅,心下暗歎,這傢伙好本事,馬屁拍得極響,雖說那話她也是認同的,趙娥黛美的令她驚心,可晏亭卻分明聽見了萱草雅聲音中透着她逢迎睿王時一樣的諂媚,會有如此表現定有所圖,只是不知道萱草雅是要畫穿衣服的還是不穿衣服的天下第一美女了。
晏亭的視線掃在管草雅臉上的時候帶着並不遮掩的肆無忌憚,萱草雅自然不可能忽略了騅強烈的感覺,回了她一個恁般開懷的笑,這一來一往中,即便無言也讓對方知道了自己的心思。
以前更加動聽的誇讚趙娥黛也聽說過的,聽得多了倒也麻木.可如今萱草雅只這三言兩語,平淡的幾句,卻聽得趙娥黛喜上眉梢,偷偷的拿眼窺了一下睿王臉上的表情,竟他沒有特別的表示,心頭浮起一抹失望,可是看見晏亭和萱草雅旁若無人的眉來眼去,心頭又涌起了歡喜。
雖說在趙娥黛的認知了,晏亭是個男子,可睿王說喜歡晏亭.那麼不管晏亭是男是女,她都會把她看做自己的敵人,如今自己的敵人並不迴應睿王的心思,趙娥黛心中也分明,先前睿王發火,定是因爲付出無有回報,這對於趙娥黛來說,怎能不雀躍。
趙娥黛本來已經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伏在榻上哭得尤其傷心欲絕,惹得棗兒等宮娥也跟着一道悲慼着,可不想隨後竟得了睿王的旨.召她到昭陽殿侯着,昭陽殿乃睿王寢宮,得了這個消息,趙娥黛先前那一臉的悲慼頓時消散,睿王的寢宮,想想便是個令人心頭砰然的地方,儘管猜不到睿王此舉爲了哪般,可趙娥黛還是精心的從新妝點了自己,人前的堰國公主從來就是光彩照人的,如今身爲睿王的王后,更不能讓自己有一點點的瑕疵。
直到落座之後才知道睿王是要招呼晏亭,卻來尋她,想來是讓她過來撐撐場面的,即便心頭涌起了失望,可隨即又釋然,只要她做得面面俱到,無懈可擊,如她般美豔天下又知書達理的王后,即便睿王鐵石心腸,終究有敵不過繞指柔的那一日——趙娥黛有那樣的決心,又看了一眼睿王,見他只是垂着頭捏着金樽,好似並不在意他們說了什麼,總歸是誇讚着她的,趙娥黛覺得自己有必要出聲,又想更讓睿王清楚,晏亭與萱草雅的親近,遂輕笑着開口道:“這位姑娘生得別緻,本宮見你與晏亭上大夫很是親暱,不知該如何稱呼呢?”
聽見了趙娥黛的聲音,睿王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隨即搶在了萱草雅之前開口道:“她是鶴先生的師妹,細算下來,該算是晏愛卿的師姐的。”
聽見睿王不帶感情甚至透着警告意味的聲音,趙娥黛瑟縮了一下,隨即點頭笑道:“竟是上大夫的師姐,瞧上去年歲真輕,好像與上大夫一般年紀呢!”
睿王冷哼一聲,不再多話,萱草雅撇撇嘴,晏亭見衆人尷尬,陪着笑臉說了起來,“年歲多寡倒是無所謂,只要投緣便好。”
聽見晏亭如是說法,睿王與趙娥黛臉上立刻浮現了全然不同的兩種表情,趙娥黛又歡愉的笑彎了眉目,睿王卻是臉色鐵青了,不過他二人皆爲出聲,萱草雅受不得這種悶氣,撇嘴道:“奴家師兄比奴家還要大上幾歲呢,都沒見誰說他老,奴家可承襲了師兄的本事呢!”
萱草雅話音方落,睿王臉上的表情更加的難看,手中的金樽重重的敲在面前的案上,萱草雅立刻閉了眼,還不忘一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傾身靠向晏亭,另一手遮住晏亭還纏着白布的額頭。
即便先前便看見晏亭額頭的白布,趙娥黛並沒有特別的想法,可萱草雅因爲睿王的怒火而遮住晏亭額頭的動作卻令趙娥黛一瞬間想起了先前在儀昇殿內睿王探舌輕舔着墨玉筆架的舉動,心頭一瞬間揪緊
那墨玉筆架上原來真的存在了晏亭的味道的。
晏亭笑着拿下額頭上萱草雅的手,柔和道:“這裡是王宮,切莫讓大王見笑。”
睿王眯了眼瞪着萱草雅,張效上前一步,捏着白巾輕拭去睿王敲了金樽濺出來的酒跡,小心翼翼的徵詢道:“大王可要傳膳?”
睿王冷冷的瞥了萱草雅一眼,眼底現出一抹遲疑,隨即點頭應了張效的問話。
張效退後一步揚聲傳膳,睿王看着晏亭還捏着萱草雅的手,沉聲命令道:“晏愛卿到寡人這邊來。”
晏亭錯愕的看着睿王,脫口道:“恐於理不合!”
睿王板着臉回道:“寡人便是禮,寡人說過的便是合理,愛卿何來那麼許多的碎詞!”
萱草雅斜着眼睛看着晏亭臉色青白相交,撇撇嘴,小聲道:“多好的機會,要是換做我,早就貼上去了。”
晏亭白了萱草雅一眼,超緩慢的站起了身子向睿王指定的位置走了過去。
這一刻沒有人看見趙娥黛眼中閃現的痛苦,**盈水汽盯着晏亭那張烏漆抹黑的臉,看一次便痛一次,*還是要努力的想看清楚晏亭究竟哪裡吸引睿王,以前從未聽說過睿王性好男色的,爲什麼嫁了才知道,他與傳說中沒有一點點的相同,就那麼定定的站在那裡,看着晏亭向她這邊走來,竟然沒有一點點讓開身子的意思。
那麼大個人攔着路,雖然只要微微移開身子便可以過去,可晏亭感覺到了趙娥黛的異常,擡起了頭便瞧見趙娥黛眼底的痛苦,愣了一下,小聲道:“王后。”
趙娥黛綻開一抹淒涼的笑,說出了話完全的不經腦子,帶着份心碎之後的報復,輕緩道:“本宮聽說上大夫家中夫人早已誕下子嗣,大王繼位多年,卻並未有儲君降世.本宮既以入主尚晨宮,這也是責無旁貸的本分,只是不知道上大夫可是有什麼別緻的方子,能一舉得男。“
若說睿王的要求是無理的,趙娥黛這番話一出,非但把晏亭驚得一顫,即便是大風大浪都見識過的張效也垮了下巴,那雙細眼難得的瞪大了——如趙娥黛般柔和的女子能當着衆人說出這樣私密的話,怎不令人驚詫。
睿王沉默了片刻,隨即伸手把方纔敲得山響的金樽狠狠的掃開,那金樽飛出去很遠,重重的敲在朱漆的樑柱上,然後又彈回了一段距離,柱上留下了清晰的印痕。
趙娥黛瑟縮了一下身子之後,睿王倒也不再理會身邊有沒有外人,對張效直接開口道:“傳令下去,今夜魯宿晏愛卿於昭陽殿,備下寡人最喜歡的薄毯。”
趙娥黛眼角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傾瀉而下.先前她聽話,所以睿王說要去她的朝華殿的,如今只怪自己太任性,睿王留了晏亭,哪裡還會去朝華殿。
說趙娥黛是傷心,那晏亭便是驚心了,她瘋了纔會留下與睿王同榻,睿王是何許人,閱女無數,她躺在他身邊,他焉有辨不出她是男是女的道理,又看那已經明顯變形的金樽,分明自己不能頂着睿王的怒氣拒絕,那樣只會把自己逼進更難堪的境地.思量再思量,晏亭相信自己能安全脫身。
萱草雅看着晏亭眼底的算計,又看了看趙娥黛,眼睛眯成了狐狸樣,輕聲細語道:“奴家同上大夫一道進來的,上大夫留宿了,奴家是不是也可以一道留下?”
聽見了萱草雅的聲音,晏亭撲扇着長長的睫毛,隨即脣畔浮現了一抹清晰的笑,她是記得先前萱草雅曾說過的蒼雙鶴讓她陪在自己身邊的,不管萱草雅那話到底有幾分真實性,可有一點晏亭是敢十分肯定的,那便是蒼雙鶴既然留下了萱草雅,自有其交代,且看着萱草雅臉上並沒有惶恐的顏色,晏亭愈加的肯定萱草雅是有辦法護住她的。
睿王要留下晏亭的決定並非心血來潮,以前就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尋不到好的藉口,如今被趙娥黛這樣一氣,他反倒說得自然了,說過之後心情恁般的舒暢,這天下都是他的,管晏亭是男是女的,只要他喜歡,留下又有什麼不可呢?
這樣想了,卻還是好奇晏亭會有怎樣的態度,果不其然,她最初聽見之後,臉上浮現了困擾的神色,可自萱草雅說出那話之後,晏亭竟笑了起來。
大概是喜歡上了一個人,即便那人生得百般缺點,可還是會尋到那人的可愛之處,一如眼前的晏亭,睿王竟覺得她那抹輕緩的笑看上去比趙娥黛承歡之時還要令人心動,不過那笑容中透出了狡黠,睿王知道那是因爲晏亭又得了旁的算計,即便南褚之行,最初見了萱草雅的時候令他眼前一亮,那樣明豔的女子,以他的性子不動心是不可能的,可其後瞧見了鼓山上翩翩起舞的紅色身影之後,即便是趙娥黛都令他提不起精神,更不必說萱草雅了,雖然不敢肯定那個起舞的女子是誰,卻對晏亭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好奇,總想要一探究竟,因此哪裡肯讓晏亭如願,沉聲開口道:“寡人留下晏愛卿有國事商議,且夜裡要同榻,你一個女子留下,莫非想躺在寡人與晏愛卿之間不成?”
睿王荒淫是出了名的,即便那是他的掩護,可他隨性的做法早令衆人習慣,因此出了這樣的話,大家倒也不驚奇,可趙娥黛是難以置信,努力把留着淚的眼瞪大,卻發覺瞪得越大,看得越不清楚。
這話自然也是嚇唬嚇唬萱草雅,哪個良家女子也不會順從這樣的要求便是,且又在那麼多人眼前。
睿王自得意滿,卻是不料萱草雅的心思與所謂的良家女子相差了十萬八千里,說出口的話令睿王也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三個人一起睡,好像不錯呢,以前怎麼都沒想過呢,恩,大家一起還可以探討一下怎麼睡舒服!”
深深的吸了兩口氣,睿王板着臉道:“不必了,寡人同許多女人探討過了,知道怎麼睡最舒服。”
萱草雅撇嘴道:“不同的,民女走遍天下,見過的姿勢比大王宮中的春宮圖多多了,大王知道的肯定沒有民女知道的毒,民女敢同大王打賭。”
睿王竟難得的紅了臉,斜着眼睛睨視着萱草雅,沉聲道:“你能同寡人賭什麼?”
萱草雅眼睛又閃出了那種奸計得逞的光芒,“民女若是輸了,任憑大王處置,大王若是輸了,民女只要給大王畫一幅畫就好了。”
晏亭垂着頭,眼底彌滿了笑意,萱草雅想畫的是什麼,晏亭心中一清二楚,睿王陰晴不定,脫不開年少氣盛的關係,只要這由頭拋的好,睿王定有上鉤的希望。
雖然尚未經過人事,卻還是能聽明白他們話中的隱喻,知道自己是絕對沒有發言權的,只是臉上微微透着熱,靜了之後反倒有些心慌,愈發的不會擡頭去看那兩個了。
睿王眯着眼看着萱草雅得意洋洋的笑,總覺得她笑容裡有着別樣的算計,可這話頭是他起的,又不好自己先打了退堂鼓,轉頭去看晏亭,見她神色有些微的慌亂,心頭一瞬間揪暢快了起來,怎麼算他都不會有損失,清了清嗓子,朗笑道:“既然你都如此說了,寡人自是不會怕你,也好,今夜你便留下來吧!”
睿王從不會在意自己的名聲,可趙娥黛卻是愈加的難以置信.咬着脣許久,終究喃喃出聲,“大王,怎可亂了後宮的禮數?”
掌管後宮是皇后的職權,她開口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睿王雖面上任性妄爲,卻深知宮中各項規矩,那是他才幾歲的時候便背得滾瓜爛熟的,不過還是對趙娥黛在這個時候出聲表現出不滿,看着面前的菜已經上齊了,對趙娥黛笑了一下,看得趙娥黛一陣恍惚,睿王隨即臉色一轉,聲調聽不出是喜怒,輕緩道:“那日箜篌聲至今仍繞於耳畔,寡人甚喜歡,今日寡人心情極好,想再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