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池是原河西軍大將西風之子,早在建武年間便打入漠北,是漢帝國最大的國家機密,是他劉莊手中最致命的一枚暗子。
西池隱身北匈奴,朝中除了皇帝外,只有竇氏核心人物和楊仁知道,其餘連三公都不知情。不是事關重大,或不到萬不得已時,西池絕不會冒着暴露的危險往回傳送消息。
權倌進來給火盆內添了炭,將火苗挑旺,便又悄悄走出。劉莊靜靜地坐在畫苑內,盯着牆上的大幅掛圖慢慢理出了頭緒。此刻,他已經十分清楚,一場針對漢朝的巨大陰謀,此時或許正在漠北和西部高原上醞釀着、發酵着。
局勢的嚴峻性,讓劉莊和衆親侍大臣寢食難安!
王景正在查勘河水,沿河郡縣已啓民力十數萬,各項準備工作已全面展開,各項外圍基礎工程已經開工。此時箭在弦上,治河已無法停止。中興數十年,武力盡廢,朝廷各營和郡兵戰力低微,南匈奴、鮮卑、烏桓、盧水羌人戰力與北匈奴不相上下。
漢朝富饒,國力漸強,可就象一個文弱的財主,手無縛雞之力。在強人面前,就如同一塊巨大的肥肉,引人垂涎,又只能任人宰割。
而北匈奴得西域財貨支撐,已經度過了北南分裂後的最大危機,生口八十萬,鐵騎二十萬。如果北匈奴舉國南征,以漢朝目前軍力,絕難拒強敵於境外。即便以強大國力舉國傾力應戰,或最終能戰勝北匈奴,但河西和河水以北各州郡,必生靈塗炭,元氣大傷!
這一景象,劉莊洞若觀火。他深知,如果西羌各國此時再同時反叛,自高原下隴右、關中、漢中和蜀地各郡,則局勢必一發而不可收拾……
理出頭緒後的劉莊,決心雙管齊下。他專門下詔,抽調塞北各郡郡兵,令騎都尉秦彭率漢軍三千五百騎,住南匈奴庭美稷,就近監視南匈奴一舉一動。又給竇固下了一道密詔,令其以雷霆手段,務要瓦解羌胡聯盟。同時,還令各郡重開互市,以互市爲誘餌,讓北匈奴不忍輕易決裂!
竇戈帶着甘英、胡柏、郭匡郢、宋騫四名竇府門客,快馬加鞭,星夜兼程,趕回張掖郡首府觻得城(注:今張掖市西北12.5公里處黑水國遺址北城)。在城北波光粼粼的月牙湖對岸,臨近湖畔是一座巨大的莊園,便是河西竇氏宗祠所在之地。
當年河西事件時,位於觻得城正中的河西大將軍府被匈奴人焚燬,倖存的竇氏族人便搬出觻得城,在城外莊園內棲身。
被劉莊授予漢軍河西軍大纛後,竇固繼大將軍竇融之後,再一次挑起了漢軍主帥重任。此時,他的獨生子已經病亡,他已經帶着渠耆的五千人馬從居延趕回張掖郡。
前漢武帝時代修築的居延塞,歷經王莽禍國和更始之亂,本已廢棄。原河西大將軍竇融治河西時,重修居延塞,並分兵屯守。這一次,竇固發河西四郡民力三萬人,歷經整整一年,將居延塞重新修復至前漢時規模。居延都尉府屯田和守備兵力,也增加到了二千人。
從居延塞返回後,竇固便與涅陽公主劉中禮一直住在竇氏莊園。
竇戈等人風塵僕僕地衝進莊園,來不及與護衛莊園的張掖郡屯騎司馬渠耆打一聲招呼,便急匆匆地進入前廳內。而廳內的景象,卻令他大驚!
莊園的前廳建於高臺之上,坐北面南,是一座高大巍峨的宮殿式主建築。這座莊園是二百多年前匈奴人體屠王所建,這座前廳便是體屠王宴客和辦理公務的地方。
此時,風景如畫的月牙湖畔,巍峨的竇氏莊園已成爲河西五郡的核心。北匈奴與西羌密謀起事,牽動着鎮守河西諸將的心。非常時刻,河西四郡太守齊聚月牙湖莊園,正對着牆上掛着的帛圖,激烈地爭論着!
而竇固或許是算定竇戈將至,他不理會衆將的討論,一直揹着手在廳內等着。此時的竇固,雖然擎起了皇帝親自授予的漢軍戰旗,但是職秩不過是中郎將,且受族人牽連正處於“禁錮”中。而各位太守則是封疆大吏,地位遠遠尊崇於中郎將。
可漢匈大戰隨時可能爆發,戰火銷煙或將降臨河西,皇帝已經將對抗北匈奴的希望,寄託在竇氏這位二代掌門人身上。此時此刻,肩負保境安民重責的河西太守們,便自發地聚集到這位仍在“禁錮”之中的竇氏掌門人身邊。
竇戈衝進廳堂,倉促地與衆太守打了一聲招呼,便趕緊將皇帝的密匣呈上。
竇固打開竇戈呈上的密匣,打開取出皇帝的密詔,只見上面只用硃砂寫着四外粗體隸字,“鹽澤•截殺!”
他眉頭緊皺,將宮帛又遞與張江。衆將一一傳閱後,武威太守張江道,“竇將軍,皇上所言,斬釘截鐵,沒有餘地。吾以爲,應再擇一勇將,率千人進入沙漠,爲權魚後應,以防不測!”
衆太守聞言,都搖了搖頭,否定了張江的意見,可衆人一時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張江自己沉思後也搖了搖頭道,“無法確實羌人何時經過樓蘭,權魚爲商賈,可長居樓蘭,而千人大軍,在沙漠中卻無法長期自持。竇將軍,可另派小隊,助權魚一臂之力!”
見衆太守沒有反對意見,竇固點點頭,走到掛圖前,指着掛圖上的樓蘭城對竇戈命道:
“羌人行蹤雖難以確實,然穿越西域大沙漠至漠北,借道樓蘭可能最大。權魚自住樓蘭,且派耳目在伊吾廬偵測,同時在精絕、于闐、莎車三國,佈下耳目。現權魚駝隊已出玉門,班秉、班騶隨行。汝五人需立即出發,追趕駝隊,寄身商隊之中,不管羌人從何借道通過西域,均要不惜一切,務將其襲殺!”
“末將遵令!”
竇戈五人剛答應一聲準備出發,屯騎司馬渠耆抱拳道,“稟報中郎將,此事事關重大,末將願隨行,確保絕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