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城毗鄰前漢龍興之地沛地,經過歷代楚王二百餘年治理,已經成爲漢朝各郡國繁盛之地,成爲東部沿海經濟、政治和文化中心。
劉莊派使者去西土取經的時候,佛都早已通過海路,在彭城得到廣泛傳播。在時任楚王劉英的推動下,彭城一度與京城雒陽並列爲當時漢帝國的佛教、黃老學的中心之一。且當時的雒陽白馬寺,香火遠遠沒有地處偏遠海濱的彭城鼎盛。
“白馬無此盛景,朕甚憾之!”劉莊在薛池奏章上的批語,讓班超隱隱感到不安。樹欲靜而風不止,北匈奴虎視眈眈,而漢帝國國內也並不太平,一場驚天動地的暴風驟雨,似乎正在無情地醞釀着!
他也理解了劉莊,治河未畢,內憂隱存,北匈奴與羌人謀劃的“牧馬中州”之策,在劉莊軟硬兩手之下,已經被成功破解,漢帝國獲得了難得的喘息之機!
漢匈兩國圍繞“牧馬中州”之策,正在緊張地生死較量的時候,沘陽公主劉小翰這個不同尋常的女人,也在按部就班、但卻是悄悄地實施着她自己的“宏偉計劃”。
這幾年,這個意志異常堅定、毅力遠超常人、心機縝密深遠的女人,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她的出生之地--漢宮。她心機縝密,即便是對自己的兩個公主姑姑,她也從未透露過自己的心聲。她常常帶着兩個小女進宮,到長秋宮陪馬後。或帶兩個小女來班府走親戚,有時會在班府一住便是十天半月。
當時竇妤已經六歲,竇洇五歲,在沘陽公主的精心撫育下,兩小女柳嚲花嬌,粉雕玉琢,如美麗的小天使。又彷彿明媚的陽光,偶爾會被白雲縈繞,小臉上、秀眸中,總帶着一絲淡淡的、與年齡不相稱的幽怨,惹人憐愛不盡!
沘陽公主帶她們來班府,可不是來串門走親戚,而是跟着鄧堯、金杏學經文、書法。
她們是孤兒,母親沘陽公主從來不讓她們看見自己的眼淚。竇妤與竇洇姊妹倆聰慧異常,過目不忘。兩兒雖小,卻受其母影響,十分要強。竇妤雖然只有六歲,卻已經能背誦《詩》二百首,且詩賦皆通。最爲難能可貴的是,六歲的女孩,卻能寫得一手優美飄逸的書法。
尤其是皇家高貴的血統,和竇府優越的生長環境,讓姊妹二人出落得天生麗質,年雖小,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無不令班府生輝,具有一股與生俱來、超凡脫俗的氣度。竇妤到了六歲時,沘陽公主已經感覺自己教導她甚爲吃力,於是,她將目光盯上了文章錦繡的班家。
她讓竇妤拜鄧堯爲師,竇洇拜金杏爲師。按公主的原意,她最想讓二女拜班昭爲師呢。可當時曹世叔染病在身,班昭不能常住班府,只好作罷。班竇是一家,班府自老夫人、師母夜玉起,上上下下,也視這兩個小女孩如天上的仙女一般,寵愛不盡。
鄧堯與金杏則盡心輔導,兩小兒進步神速。不到一年,連班固子班珩、班珪這兩個頑童,都遠遠不及二女。
班昭來班府時,曾測試過二女。當時只有八歲的竇妤與七歲的妹妹竇洇,已經能解《論語》,且已經隱隱有了大家世族女公子的風範。班昭何等人,她早已經明白沘陽公主的良苦用心,曾故意問,“妤妤,汝長大有何志向,做女博士否?”
“不,吾不想當儒士,吾想陪太子讀書!”竇妤乖巧地搖了搖頭,竟然若有所思地道。
“小孩子說笑而已,班姬(注:班昭又名姬)切勿當真!”沘陽公主趕緊遮護過去,也是急了,竟然直呼其名。覺得不妥,又委婉地掩飾過去,“惠班大才,小女尚青澀,還望呵護……”
班昭雖然年少,此時文名卻早已與兄長班固不相上下,可謂名貫天下。在大漢各大世族,已經沒人好意思直呼班昭其名。故而劉小翰雖貴爲公主,亦對其倍加尊敬。
除了常住班府,沘陽公主與馬後交情深厚,她帶着兩個小可愛,另一個經常去的地方,便是長秋宮。她常常帶着竇妤與竇洇去看望馬後,太子劉炟在長秋宮長大,同樣聰明異常、喜習經書和書法。劉炟少年聰敏,l他與竇妤與竇洇兩姊妹幾乎是一起長大。三人到了一起,便嘰嘰喳喳,互相以爲奇異,有說不盡的親密話兒。
馬後對這兩個女孩也十分喜愛,便囑咐沘陽公主常帶兩小女來宮中陪她和太子。但沘陽公主行事極其低調,她出入宮禁不喜張揚,更不願引人注目,故而在班府仍在極力遮掩。
其實,以班家衆人之智,自然早就明白沘陽公主的內心期盼和深遠心機。鄧堯與金杏盡平生所學,輔導兩個小兒。竇府這些年逐漸敗落,諸竇一直被朝廷重罰,如果兩個小女能進入宮闈,竇氏興旺有日,她們巴不得呢。
永平五年之後的數年,對名貫大漢的遊俠淳于薊來說,卻充滿着血腥和殺戮。大漢也罷,北匈奴也罷,羌人也罷,“牧馬中州”這樣的國家大事,與他一個江湖遊俠暫不相干。與班超在關中人家擊劍後,他便帶着所得的十萬錢,悠悠然“雲遊天下”去了。
東漢建武二十九年(公元53年),他與班超在“關中人家”酒肆一場擊劍,讓他看到了自己的差距。從此,他遍訪天下名師,十年時間劍道已臻化境。他期盼着回雒陽,再與班超一決高下的那一天。可待他學成後歸來,眼前的一切,瞬間讓他感到天地已經變了顏色!
曾經富可敵國的宋府,已經人去室空,物是人非。府第已易人手,阿母和兩個妹妹均不知去向。衆鄰居聞宋公子歸來,怕染惹血光之災,顧左右而言他。曾經跟隨左右的追隨者,那些商賈子弟們,那些劍坊豪客,俱遠遠地躲避着他。淳于薊幾經周折,才弄清他雲遊這些年,宋家遭遇的家破人亡的慘禍!
原來,他雲遊不久,阿翁宋溫被管家朱寧誣告私製圖讖下獄,不久死在雒陽詔獄之中,屍骨不知去向。兩個妹妹被官賣爲婢,母親則被官賣重新嫁爲人婦。宋家的宅院被變賣,家產不知落入何人之手。淳于薊回到雒陽,便被眼前的一切,徹底擊暈!
即便遭遇如此變故,淳于薊還是找到班超,兩人再在關中人家拚殺一場。這一回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從此,淳于薊便不知所蹤。
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內,淳于薊走遍了大漢各州府郡縣。在廣博的漢朝,要找到隱藏的朱寧,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淳于薊毫不氣餒,不急不躁,他用整整五年時間,順民着蛛絲馬跡,一點一點地找到了兇手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