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然能夠清晰的記得,那日在靈隱寺內初見她時她的鮮活的笑臉,如同雨後的陽光那般鮮豔奪目,光彩照人。
是夜,同是太醫院的門口。
且說赫連鴻雪同齊茂山二人從太醫院出來後,相視一眼,卻是不約而同的露出欣喜的笑容。
赫連鴻雪還紆尊降貴的伸手在齊茂山的背脊上拍了拍,暢快道,“這件事情真是甚得你我的心思,還真是多虧了齊兄你呀。”
齊茂山面上也是喜色,卻還算矜持,因而只是勾了勾嘴角道,“如今卻是去除了一大塊絆腳石,草民先行在此祝願殿下您心想事成了。”
赫連鴻雪聞言,又是一陣大笑,齊茂山警惕的左右瞧瞧,見四周的確沒有可疑的人影,這才暗暗鬆了口氣,這才又壓低的聲音勸道,“殿下,此處仍是宮中,人多眼雜,有些事情還是咱們私下處置爲好。”
赫連鴻雪聞言,臉上果然露出心有慼慼然的神色,當即也收斂了喜色,不再多言,二人勾肩搭背的往宮外走了。
只是二人不知,在他們才走不久,一個明黃的身影就從暗中走了出來,視線遠遠的就盯着不斷縮小的二人的人影瞧,面上不辯喜怒。
一旁跟着來的福喜公公也是一聲不敢吭,只躬身低頭,以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赫連鴻雪同齊茂山方纔說的事情雖然曖昧不明,只聽得話中似有什麼利益相關的事情,然而具體關係到什麼人,什麼事卻並不知曉。
但能坐上九五至尊之位的又怎麼會是笨人,只冷冷的問,“齊王如何了?”
那福喜仍是半躬着身子頭也不敢擡的答道,“還處在昏迷之中。”
至於是不是真的昏迷不醒,濮陽帝心中自有判斷。但只消聯想到二人剛剛探望“昏迷不醒”的齊王出來,卻這般歡快的模樣,二人心中謀劃着什麼樣的算盤,濮陽帝也不可能猜到了。
若說是顧念着父子情深,濮陽帝饒是再看不上赫連鴻雪,這些年任他小丑一般上跳下竄的折騰,也只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不知,難不成他卻還以爲他真的不知嗎?
若是他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他或許還能再顧念着父子的情分上放他一馬,只是事關雲寒,他是無論如何都不能鬆口的。
濮陽帝收回思緒,擡頭看了眼太醫院的大門。
今日政務繁忙,一天都沒來這處,難不成還出了什麼變故讓那二人高興至此?
想罷便也不再多想大步朝着太醫院裡去了。
急躁的步伐泄露了濮陽帝的思緒,福喜跟在身後瞧着自家主子的樣子,更是堅定了巴結齊王的念頭,至於三皇子,他還是遠着些罷。
濮陽帝才踏進齊茂雲所躺的屋子裡,進門便瞧見一個陌生的姑娘在裡頭好生坐着,手裡執起一本書在看,便覺得奇怪。
白芷也是聽着響動擡起頭來,只一眼便覺得被此人的氣勢所攝住了。不消多想便能猜到此人定是身份尊貴之人,然而即便是不識得當今聖上的臉,還能不識得他一身明黃的衣裳?
當下愣怔半晌,便向着濮陽帝行了一禮,道,“民女參見皇上。”
知曉是如何說,卻不知曉如何做,又是跪又是叩,慌張的手足無措,手也不知該如何擺放,一禮行來,破覺得不倫不類。
然而也敏感的察覺到此刻屋中除了她卻沒有別人。濮陽帝忽而想到什麼,疾步行至牀榻,卻是見的那牀下躺的人並非替身,而是實實在在的自家兒子本人。濮陽帝心中一緊,若此人爲歹人,可將雲寒作弄個好歹來,該如何是好?濮陽帝眯眼打量她半晌,那女子低着頭不敢與他直視,他又去看方纔她情急之下放下的書籍。
在他來之前,她可是捧着這書看的。只一眼便也瞧出那是一本醫術。
濮陽帝面色沉下來的臉色仍不見散開,冷聲的問道,“你是誰,可是懂些醫術?”
白芷早先便感覺到不斷朝着自己身上掃射的目光,那目光凜冽的如刀子一般在她身上,如同要劃開她的皮肉一般,嚇人得緊,經得他一聲冷冷的盤問,更是心頭猛地一顫,腦中思緒頓時一空而散,該如何說話甚至如何回答都不知曉了。
好在此刻恰好出現的聲音爲她解了圍。
“皇上深夜至此,臣妾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聲音嫋嫋動人,清脆動人,又如天籟一般,讓人一聽便覺得沁人心脾撫慰神經。也撫慰了白芷焦躁不安的神情,見那之前壓迫的目光轉而消散,暗自長鬆一口氣,對來人也很是感激。
聽得駱明詩的聲音,濮陽帝起先戒備的心緒當即消了大半。
其實在濮陽帝的心裡,對着駱明詩很是信任的。二十年前便有慧靈大師有言,雲兒此生的劫難有救也無救,命定之人,福星降臨,幾次救雲寒於病危之中,這次更是將雲寒從生死門那邊拉了回來,她若不是福星,誰是?
聽得駱明詩請罪的話語,濮陽帝當即的怒氣便消了大半,然而卻是想到她卻是任由雲兒同那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待在一處,仍是魯莽了,當即又道,“你當然有罪,怎的不好生在你夫君身邊照看,反倒任由一個外人守候在身邊,你就不怕你夫君再遭了難?”
聽了濮陽帝的話,駱明詩順着視線朝着白芷看過去,卻見着她雖顯得有些緊張,卻仍是堅定的站在那處的身影,不禁勾脣一笑。
此刻已是深夜,月亮還未上得了三竿原本被勸下去休息的白芷就再次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也極爲詫異。
只是隨後在看到白芷眼中的執着和堅定的神色,她便沒有多問便隨了白芷的意思。
作爲一名醫者,若是對遇到的疑難雜症沒有堅定不移的攻克的決心,即便她已經有了比別人還多的資源或是學識,往後恐怕也很難有更高的成就。
說起來,只懂得照搬書上的學識的人,也只能說成看診匠,並不能稱之爲大夫。
因而對於白芷這一點,她還是很是敬佩的,只得嘆一句不愧是藥王谷出來的人,論毅力就非同一般。
之前走時明明就疲憊不堪,這纔不過歇了兩三個時辰,就又拿着醫術來守着病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