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script> 楚晴定了會神,滿臉歉意地看向淺碧,“對不住,讓你看笑話了。”

淺碧微笑搖頭,“奶奶說哪裡話,誰家都會有些着三不着兩的親戚,大長公主知道二太太來意不善,怕她是長輩,奶奶會吃虧,這才叫我來看看……適才的話,奶奶權當是瘋狗亂吠,不用往心裡去。”

周府說是叫沐恩伯府,可仍是大長公主說了算,府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她頭一個會知道。

楚晴恍然,心頭升起淡淡的暖意,不免紅了眼圈,悄聲道:“煩請姐姐替我謝謝祖母……祖母身體如何,我上次看着,感覺不如往日健旺似的,是不是夜裡沒睡好?”

淺碧默了默才道:“筋骨疼得厲害,夜裡根本沒不着。”

“沒請太醫瞧瞧?”

淺碧無奈地笑,“年輕時四處打仗沒好生保養作下的病,以往也是疼,可今年尤其重,太醫也沒什麼好法子,就是以前開的方子養着,後來看實在疼的厲害,給了些阿芙蓉。大長公主不肯用,說用了上癮,怕到老變得神志不清六親不認,就這麼硬扛着。”頓了下,又道,“奶奶要是得閒就跟大爺常過去坐坐,大長公主雖然不說,可我尋思着她也想找人說話解個悶兒。”

楚晴肅然應了。

淺碧回到樂安居,將適才所見一一告訴給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呵呵地笑,“難怪阿瑾一門心思就看中了她,還真是個硬氣的,能撐得起一個家。有她看着阿瑾,我再沒有不放心的。”

想想楚晴說過的話,更覺得歡喜。

別說大爺是不是真的打了你家兒子,就是真的打了,也是你家兒子該打。

她養的孫子她知道,周成瑾從來就不是恃強凌弱是非不分的人。

沒想到這個剛進門的小媳婦也這樣瞭解他,護着他。

靜靜地思量會兒,囑咐淺碧,“告訴門上,看阿瑾回來,讓他先到這兒來一趟。”

淺碧應聲離開。

楚晴卻覺得十分委屈,連午飯都沒什麼胃口。

這就是沒有親孃護着,要是親生的孃親在,再不會讓文氏這般羞辱自己。

空手而來,又帶了個外人倒也罷了,還氣勢洶洶地一路叫嚷着過來。想必門房和沿路的僕婦聽到的不在少數。

但凡爲她考慮一星半點,又怎會做出這種舉動來?

還有文家嫂子說的那番話,文壯要不是張揚太過,又怎會傳到周成瑾耳朵裡?

楚晴想死的心都有了,悶坐了半天,才抑鬱不樂地到西次間練字,只是寫出來的字總不盡人意,廢掉的紙團了一張又一張。

暮夏對那天楚晴被劫匪綁架之事再清楚不過,氣得大罵文家嫂子胡編亂造滿嘴噴糞,罵完嫂子罵文氏,進進出出都板着個臉。

尋歡瞧見了,不免又叫住她訓斥,“你擺着臭臉給誰看,主子不高興你得想法設法解勸,哪有你這麼火上澆油的?主子就是有個好心情看見你這張臉也堵得慌。”

暮夏本就心裡有氣,聽到這話頓時就像冒了火,怒道:“你是哪根蔥在這兒指手畫腳的?要不是你家主子惹得禍,我家姑娘何苦受這委屈。”

尋歡臉色一冷,狠狠地瞪她一眼,沒再作聲。

問秋隔着院門聽到,等暮夏進來,將大門掩了,淡淡地說:“適才的話,我先不告訴奶奶,你自己領罰吧,什麼時候想明白了什麼時候再讓你當差……你仔細想想,這般性子怎麼能當管事嬤嬤?”

暮夏咬着脣,自發自動地到後罩房對着觀音像跪下了。

來周府之前,她們幾人都在觀音面前發過誓,定要同心協力侍奉好楚晴,絕不惹是生非絕不背叛主子。

跪了一個多時辰,暮夏一瘸一拐地找問秋,“錯有三處,第一,奶奶與大爺是一家人,我不該說挑撥離間的話;第二,不該臉上帶出怒氣,讓別人看出端倪從而胡亂猜想;第三,不該對尋歡不敬。姐姐怎麼罰我都成,只別打我板子,我不是怕疼,我還得伺候奶奶。”

“就罰你三個月的月錢,另外每天寫一百個大字,寫滿三個月,花費的紙墨銀子也從你月錢里扣。”

暮夏低聲答應着,“我認罰。”

半下午的時候,周成瑾回來了,步履有些匆忙,進屋後環視一週,沒看到楚晴,就問:“奶奶呢?”

問秋指了指西次間。

周成瑾撩簾進去,就看到楚晴坐在靠窗的軟榻上,手裡捧着一封信箋,雙眼茫然地看向窗外。身旁整整齊齊地擺着十幾封同樣的桑皮紙信皮,信皮上寫着“六姑娘親啓”幾個字,字體端正大氣,一時竟辯不出寫字者是男還是女。榻上另有隻花梨木的盒子,盒蓋半開,隱隱露出桑皮紙信皮的一角。

周成瑾靜靜地站了片刻,楚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絲毫沒有察覺,直到他有意加重了步子,她才恍然驚醒,慌亂地把信箋收進盒子裡。

因爲急促便顯得有些心虛。

周成瑾假作沒注意,柔聲問道:“在幹什麼?”

“剛練了會兒字,”楚晴起身,“我伺候你換了衣裳吧?”

周成瑾不答,神情有些複雜,大步走上前用力抱住了她。

楚晴能聞到淡淡的汗味,還有他身上獨有的男子的味道,說不上好聞,卻讓人感到安心與安定。不由地伸手環住他的腰,將頭依在他胸口,聽到了他胸腔的振動和怦怦的心跳聲,沉着而有力。

周成瑾低頭親吻她的髮髻、額頭,在鼻尖處停了停,貼上她的脣。

與平常一般溫存,卻多了些別的意味。

楚晴說不出有什麼不同,卻能感覺得到,趁着雙脣分開的瞬間正要開口,又被他親了個正着。

楚晴不太喜歡塗口脂,脣上素素淨淨的,卻柔且軟,或許喜歡喝桂花茶的緣故,嘴裡總有股桂花的清香和蜂蜜的甘甜,讓他欲罷不能。

吻驟然變得狂野,在她口中盡情地肆虐,糾纏了好半天才慢慢平靜下來。

楚晴臉色潮紅,呼吸急促,雙腿軟得幾乎站不住。

周成瑾眸中顯出笑意,稍用力將她整個兒抱起來放到書案上,額頭頂着她的額頭,溫柔地道:“今天是不是委屈了?你放心,我定不會讓她們好過。”

楚晴低嘆一聲,輕輕柔柔地說:“開頭是覺得難過,都是一家人,這般對我她們又能得到什麼好處不成?慢慢也想開了……就是怕人說閒話。”

“管他們呢,只要沒人敢當你的面說就成,背地裡誰沒有被人嘀咕過?只要咱們好生過着,肯定能堵住他們的嘴。”

這倒也是,他們過得和和美美,不就是給那些暗地裡看笑話的人重重一擊?

楚晴展顏一笑,“我伺候你洗漱吧?你晚上想吃什麼,咱們早點吃飯,飯後去釣魚吧,昨兒摘的花萎了,想重新換兩朵。”

只要她高興,周成瑾再沒有不肯應的,樂呵呵地答應“好”,隨着楚晴出去,走到門口有意無意地看了眼那隻花梨木的盒子。

夏天天長,吃過晚飯仍是亮着。

夕陽斜掛在西天,餘暉將星湖輝映得波光粼粼,如萬千金線在跳動。

周成瑾沒用船孃,親自搖櫓,將小船劃得又快又穩。

楚晴從來沒坐過船,開始有些心慌,可瞧着周成瑾高大的身影,莫名地又安心,卻仍不敢歪着身子夠蓮花,只老老實實地坐着。

船劃到湖心,周成瑾便收起櫓板,讓船隨意漂動。他坐在船頭,伸手撥開蓮葉,看到幾近成熟的蓮蓬,手起刀落,沉甸甸的蓮蓬就落在手中。

蓮蓬剝開,是大小如豌豆的蓮蓬籽,將外面的黑殼打開纔是味道鮮美的蓮子。

周成瑾折一片碩大的蓮葉鋪在艙底,剝出一粒就放到荷葉上。

他一路剝,楚晴一路吃。

蓮子入口,鮮嫩爽滑,有絲絲甜味。

清風習習,帶着蓮花的清香,西天的雲彩絢爛美麗映照在周成瑾臉上,他的面容慢慢變得模糊,雙眸卻依舊閃亮而動人。

楚晴凝望着他,滿心裡都是感動。

一隻蓮蓬剝完,周成瑾將殘渣扔進湖裡,伸手握住楚晴的手,輕聲問道:“阿晴,你心裡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

楚晴愕然,慌亂地不知如何回答。

周成瑾已淺淺笑道:“沒事兒,就是隨便問問。”復將短刀取出來,“你想要哪朵蓮花?天黑了,待會兒蚊子多。”

楚晴挑了兩朵含苞待放的,又指了另外兩朵,“送到祖母那裡去,還有這些蓮子,讓祖母也嚐嚐鮮。”說罷將蓮葉上的蓮子包好。

周成瑾依言將蓮花齊莖割下來,搖了船回去。

船孃在岸邊等着,見狀提了木桶將蓮花養進去,一路送到了樂安居。

大長公主剛吃過飯,正躺在廊下的搖椅上納涼,淺碧在旁邊替她打扇,聽說周成瑾來,頗有點詫異,下午剛來過,這會子怎麼又來了。

才起身,就瞧見兩人肩並着肩親親熱熱地進來。

淺碧忙吩咐丫鬟搬椅子擡桌几出來,因見桶裡還有蓮花,又巴巴地去找碟子供着。

大長公主笑道:“順便把那兩隻天青色鈞窯的碟子拿出來給他們帶回去……蓮花嬌豔,用水晶或者瑪瑙都顯得輕浮,就是用鈞窯瓷能壓得住。”等淺碧拿過來,又道:“看着不起眼吧,可別小瞧了,這還是當年我父皇親手做得坯,一共燒了十隻,燒成型的就這一對,把窯主嚇得夠嗆,跪在地上直磕頭。父皇說他忠厚老實,不但沒罰,還賜他一塊牌匾……當年父皇把他私庫的好東西幾乎都給了我。我收了幾十年,尋思着收着也沒用,萬一那天不在了,沒準還給你們惹來禍端。阿瑾這幾日先別出門,你們倆幫我整理整理,有喜歡的你們就留着,其餘的中看不中用的還是還回去好。”

只這幾句話的工夫,楚晴注意到她摁了好幾次膝頭。

周成瑾笑着應道:“行,正好順幾件好東西回去,不過明兒上午我得出去一趟,中午能回來。您等着我吃飯吧,早早吩咐人釣條魚蒸着吃,燒一隻雞,燉鍋肘子肉,要爛糊點,其餘隨便看着做,不用多,七八道菜就行。”

大長公主笑罵道:“有得你吃就不錯了,還挑挑揀揀的。”回頭仍是囑咐淺碧,“好生想着別忘了。”

周成瑾插科打諢逗着大長公主說笑了好一會兒才告辭。

月亮已經升上來了,銀盤似的掛在天際,清輝鋪散下來,地上泛起銀白色的光華。遠遠近近的亭臺樓閣都沐浴在如水的月色下,如夢似幻。

行至挹翠齋旁邊,周成瑾步子停了停,望着院牆上斜出來的一枝梧桐道:“這是原先我孃的住處,我娘本是府裡管茶水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