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不是她做不到“威武不能屈”,實在是此情此景,唯有“識時務者爲俊傑”。
豈不見皇上方纔也是走在身側扶了太后進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萬人之上的皇上都如此恭敬以待的人,她便也不難說服自己了。
“臣等恭祝太后福壽安康,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未等戀竹以爲這便可以起了,衆人竟是又齊齊拜了下去。
霎時驚了,還好方纔心裡思量過多,一時起得遲了。
否則一片跪倒的人中只她一人獨立着,莫說還希望給太后留下好印象,不叫人覺得她不知禮數便不錯了,更是想不惹人注目也難了。
太后笑得甚是溫婉親切,免了大家的禮。
方一擺手,示意隨意坐了,便見皇上、皇后站起身來。
“兒子(兒臣)給皇額娘請安,願皇額娘福體安康,萬壽無疆。”皇上攜了皇后轉過身來朝着太后拜了下去。
太后瞧得一臉喜悅,便是伸出手去:“皇上快起來,皇后也是,都是有身子的人了,哀家不是說了免了你的禮嗎?哀家知道你們的心意了,快快起來吧。”
皇上聽了,這才轉身扶了已有些顯懷的皇后站起身來。
皇后甫一站起,便笑了說道:“兒臣知母后是疼愛兒臣,但今日是母后壽辰,這禮可定是少不得的,況且……”皇后微側頭看了皇上一眼,粉面有些微紅道:“兒臣這也是替腹中的孩兒孝敬他(她)皇祖母呢。”
此話一出,皇上原扶着她的動作便也更放輕了,眼中有着一抹柔情。
太后也是喜得似要站起來,直急急開口道:“知道你是孝心,可記着自個兒是有身子的人。還要這樣勞累?快快過來坐了,可不叫我的好孫兒在他皇祖母的壽辰之日還不得坐嗎?”
皇上這才親自扶了皇后過去坐下,自回了位置坐下。
一時衆人紛紛獻上賀禮,譽美之詞不勝枚舉。
然有資格親自雙手將賀禮奉至太后面前的,卻僅只以聖上爲首的幾人。
待靜王爺微微碰了戀竹,兩人站起,便是該到他們去拜壽之時。
一時間無數道視線齊聚過來。瞬時讓戀竹找到萬衆矚目的感覺。
此刻這屋子裡的人,除得一些從前與戀竹有過一面之緣的人,最多如寧安縣主見得兩次之外,皆是專注看了過來。
饒是各色視線如此熾熱地落在身上,戀竹仍是覺察到其中幾束目光的不同,只她不好細細瞧去罷了。
首當其衝便是趙澈,若戀竹此刻能夠轉頭看去。不難發現一向臉上掛着笑意的趙澈,難得露出如此驚訝的表情,嘴脣微張,正握着扇子的手也頓在那裡,模樣好不讓人見了發笑。
餘下便是白王妃、寧安縣主之流,多是神色有別於常人。
太后顯見對着靜王爺及靜王妃也是不同尋常,方免了二人的禮,又親自接過瞧着甚是古樸的盒子看了看,便是交給身邊人,對着靜王爺嗔怪道:“你這孩子。整日裡就知道東奔西跑。一年裡陪着哀家的也沒有幾日,哀家看啊。也指望不上你了,日後便叫戀竹多進宮來陪陪哀家。”說着笑看向戀竹。
太后對自己的兒子自是無比親厚,雖語氣中不乏責怪之意,但試問有哪個能被當朝太后惦着時時進宮來陪伴,屈指可數罷了。
“母后可是錯怪兒臣了。”不待戀竹迎了太后的目光要開口,靜王爺便笑着接話道。
“兒臣此次出京可真不如母后所說是東奔西跑,兒臣記掛着母后壽辰。又想雖寶物齊聚京中,但衆人也都想着尋了孝敬母后,不若出京去尋尋呢,許是會有意外收穫也說不定。”
靜王爺好不心虛開口說道,瞧着神態及語氣,竟全不似平日那般溫潤儒雅,像個與母親撒嬌的孩童一般,讓人微微側目,卻也倒顯得母子感情分外好了。
“喔?爲着給哀家尋禮物?那哀家倒要問問,我兒離京數月,可是尋得什麼稀罕之物了?”太后一聽靜王爺此言,便知這孩子又是爲離京找藉口,本不欲拆穿,但想起常常念及,卻實在太少見到,且皇上也偶有唸叨說這個皇弟,不由狹促問道。
戀竹聽得忍不住低頭一笑,這太后的性子到也真好,竟當真能如此問了兒子。
正想着看這下靜王爺要如何辯駁,便聽得靜王爺當先笑了,開口道:“母后當真問着了,兒臣在外數月,苦苦尋找,雖尋得一件,便是方纔獻給母后之物,卻依然不甚滿意。爲此,不得不於前些日子提早回京,想着是否會有收穫。”
“知你提早回京了,我與母后便是看你何時進宮來,可叫我們好等,直等得母后壽辰才見着你。”皇上突然插話道,語氣竟是與太后一般的微有責怪之意,可以想見與這個皇弟感情如何親厚了。
“皇兄莫急,聽臣弟把話說完。”靜王爺一聽,忙笑着安撫道。
他這個皇兄,甚麼都好,只在他不喜久留京中一事上頗爲執着,整日裡擔憂他獨自在外不知會遇得些什麼。
“母后,兒臣這些日子不進宮來,便是忙於母后賀禮一事。”
聽靜王爺如此鋪墊,算得吊足了衆人胃口這才提及賀禮,戀竹心下預感,這是要提起戲班子一事?
心裡不由有些打鼓,雖她本意也是在這時將戲作爲獻禮敬上,卻不想靜王爺弄得如此大的陣仗。
瞧着方纔見過的那許多賀禮,便是她自認也算見得許多寶貝,也不由被閃花了眼睛,當真件件稱得上價值連城。
這纔有些覺得自個兒是否有些過於自負了,太后什麼樣的寶貝沒有見過呢?
只是這念頭雖起了,但心裡終究還是對自個兒的東西有着信心。
卻不知,靜王爺卻是瞧着比她還篤定,竟是對這禮物有如此大的信心不成?
靜王爺似是知道她這會兒有些不安,身子微側,竟是悄悄握了握她的手,以示安撫。
許是太后的目光甚是慈愛,許是靜王爺這番話已將自己與她無間地放在一處,讓戀竹有些過快的心跳瞬時穩了下來,微微擡頭對着靜王爺笑了一下。
“母后,兒臣聽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靜王爺知她心靜了一般,便又接着說道。
這話他還是自那戲文中看得,到現在仍以爲是戀竹自個兒所寫呢。
“今日方知,說的便是兒臣了。”說着便在太后等人不解的目光下,看了戀竹一眼,繼續說道:“兒臣回京第一件事便是知道戀竹身子大好,這可是託了母后福澤的蔭庇了。”
瞧得太后面含滿意之色看了戀竹一眼,接着說道:“這第二件事便是知道戀竹因着感念母后疼愛,適逢壽辰之際,竟是親自寫了戲文,又盡心尋了戲班子,親自盯着排了爲母后賀壽的戲呢。”
此語一出,滿座人皆是吃驚的表情。
戀竹雖自認保密做得還算到位,卻也有心趁機瞧瞧衆人神色,想那一直未問得的幕後之人可也在座?
只這樣地方,哪裡容得她毫不顧忌左顧右盼,況且也未必瞧得什麼,便也只能暗歎一聲罷了。
太后可不知她有着這般心思,聽得靜王爺如此說,當下喜悅道:“喔?是戀竹親自爲哀家寫的戲文?”
“正是。”靜王爺這會兒便大大方方攜了戀竹的手,搶先接口道:“母后,原兒臣還想着,戀竹身子方好,可不敢操勞了,與她說身子調理好了便是讓母后安心了。只她卻說非要盡心意,我瞧那戲文寫得也實在是好,便這些日子與戀竹一同仔細瞧着排戲,這纔沒有進宮來呢。”說着轉身微笑看着戀竹。
戀竹哪裡不知他這是再次有意強調此事與他的聯繫,便是爲這戲文再次保駕護航,感激朝他一笑。
轉頭朝着太后恭敬說道:“回母后的話,兒臣感念身受母后福澤蔭庇,自感無以爲報,唯有親自寫了戲文,方能略表心意。願能博得母后一笑。”
說着狀似有些羞赧地笑道:“只是兒臣是初次嘗試,定會有許多不足之處,還請母后多擔待纔是。”
這話卻是不假,一回生二回熟,她只第一次做這事情,若能得了太后喜愛,下部戲文的準備,定不會如這般忐忑了。
“好好好,有這份孝心便可,哀家哪裡會在意什麼不足。”太后瞧着靜王爺夫婦兩人這樣站在面前,便是看得心中更是歡喜:“可是戲班子已經進了來了?便叫他們準備着吧,用了飯後咱們便看戲去。”
徐班主和徐瑤華等人,按着戀竹與靜王爺商議的,是前一日便接過來王府住着,一早便跟着靜王爺一起進宮了,這樣倒也省了戀竹不少事情。
賀壽的戲班子,自然不只有戀竹這裡準備了,且她只有自個兒寫的一齣戲,委實也少了些。
只雖一出,因着是這樣不同的身份及提及方式,戀竹這一齣戲便安排作爲重頭戲於中間出場。
隨後按着皇家的輩分及衆人品級的高低,自有七公主及趙澈等人紛紛獻上賀禮。
如何貴重自不用提,便是最出彩的即是七公主親自爲母后繡得的壽鳥牡丹雕鏤透孔的四扇屏風,及趙澈不知自何處爲自來喜好風雅的皇祖母尋得的後世被稱爲十大傳世名畫之一的顧愷之《洛神賦圖》真跡。(本站..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