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然降臨,流光府之中靜悄悄的一片,安長溪舉着雨傘,透過朦朧的煙雨沿着迴廊輕輕轉彎,在流光府的偏房前停了下來,轉頭對着藍北墨粲然一笑,推門走了進去。
將房中的燭火點燃,藍北墨見安長溪舉着燭臺走到了一方牆壁前,透過燭火的光芒,他這纔看到了她身後懸掛的那一副巨大的地形圖。
快步走上前去,凝神一看,心底泛起了巨大的波瀾,安長溪擡手將手中的燭臺遞給了他,就見他頭也不回的盯着那地形圖看。
安長溪淡淡一笑,回身將房中所有的燭火一一點燃,明亮的光芒將那副巨大的地形圖顯得異常的清晰,清清楚楚的展現在了藍北墨的眼前。
這是她與褚逸雲繪製了兩個月的成果,每一道山川河流,都是經過厲子賢與唐風的實地查看纔得到的精準數據。
藍北墨目不轉睛的看着地形圖,整個楚城連帶着突厥契丹的地形全部都盡收眼底,山川河流在這捲上一覽無餘,細微謹小的細節都十分的精準,雖然看起來很雜,卻沒有一絲雜亂的感覺。
筆鋒精準,比例得當,只看一遍藍北墨便就知道這對於行軍打仗來說是個無價之寶,反覆的仔細看了幾遍,轉身不可置信的對着安長溪道:“溪兒,這是你繪製的?”那圖上清一色的簪花小楷,府中絕對不會有第二人能夠寫出來。
安長溪抱着雙臂淡淡一笑,將手中的燭臺放在桌上,搖曳的燭火將她的面容映的越發的從容淡定:“王爺,既是嫁給了你,我就不能夠讓你孤軍作戰,而你娶了我,也不會負這天下。”
藍北墨的眸底將安長溪的樣子深深的映刻其中,那目光之中帶着欣賞,帶着驚豔,像是望着一件難以得到的珍寶一般,寧靜的燭火之下他靜靜的凝視着眼前的女子,似是忘記了自己是誰。
“王爺,三日之後,即便是你不帶我去也不行,我已經得到了父皇的恩准,奉旨隨軍。”安長溪眉頭一挑,帶着一種挑釁看着藍北墨。
聽到這話,藍北墨搖頭一笑,伸手將她攬進了懷中,輕輕的撫摸着她細軟的腰肢,低聲說道:“我藍北墨今生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安長溪斜倚在他身上,周身傳來了他溫暖的氣息,那種切實可靠的溫度將她緊緊的包裹在其中,讓她覺得此生都無法離開:“王爺,帶着我去,讓我陪你,你若是不願意,我便去找父皇。”
聽着她略帶威脅的語氣,藍北墨笑了笑,將她耳邊的碎髮輕輕的攏了起來,“我自是不願你一人在這裡,只是邊關苦寒,你的身子不好,我捨不得你受苦。”
“人固有一死,人生苦短,我不要浪費一天的時間。”安長溪擡頭看他,目光之中是難以掩蓋的堅定。
藍北墨的眉頭倏然皺起,臉色變了變道:“不準亂說,你我還有一生的時間。”
燭火明明暗暗,安長溪的手被他緊緊的攥在了掌心之中,感受到他的緊張,她低頭輕笑道:“其實一切都是註定
了的,你放心吧王爺,好歹我也算是半個大夫了,總不會讓自己死的……”
話還未說完,藍北墨用力一帶,俯身便吻上了她的脣,將她還未說完的話語封在了心底,這霸道的炙熱和溫柔的憐愛隨着他的氣息竄進了心頭,讓她不自覺的就沉淪在了其中。
“這一生一世,只要我還在,你就要陪着我。”良久,藍北墨纔在她的脣上擡起了頭,眸中帶着一種毋庸置疑的神色道。
聞言,安長溪俏聲一笑,拉着他的手在房中旋轉着,清脆道:“你放心王爺,我會的,我會看你君臨天下,指點江山,看你將整個雲國變成盛世家園,我會永遠都陪在你身邊,無論是今生今世,還是生生世世。”
這是藍北墨第一次看見她笑的這樣開心,這樣真實,彷彿將整個世界的笑容都凝結在了她的臉上,玉白色的斗篷在她的身後長長的鋪開,逶迤滿地,房中充斥着她的歡笑,燭火清明,絢麗而多彩。
他似乎被這樣無拘無束的笑聲感染,所有的淡漠與冰冷都化作了無形,紛紛消逝不見,這一刻,他寧願與她做一對最普通的男女,在這紅塵萬丈之間墮落沉淪,生生世世都不要醒過來。
正午三年十二月十八,墨王藍北墨作爲主帥率二十萬大軍出征突厥,接應藍靳念,這是自五年前藍北墨交了兵權之後的第一次出征,不知這一次,這個聞名遐邇叱吒五國的戰神能不能繼續譜寫他的神話。
楚城位於雲國極北的邊境地區,與突厥僅僅只隔了一條翎江,與契丹也不過只有一座山相隔。
自京都出發,大軍浩浩蕩蕩的行了七日才終於到達了楚城,此時的楚城已是深冬時節,冷風捲着碎雪在天空之中漫漫飛舞。
裹着貂皮長裘,安長溪正在落腳的行館之中等待着藍北墨視察歸來,接連三日前線送來戰報,藍靳念率領大軍抵擋突厥進攻,卻沒有想到契丹的軍隊在此時出其不意竟形成了兩相包裹之勢,不僅是藍北墨,就連她都在擔心着藍靳唸的安危。
自翎江視察歸來,便有前線的情報送到,藍北墨嘴角微冷,這一仗雖然很是艱辛,但藍靳唸到底還是打勝了。
連日的短兵相交,藍靳念率領大軍在正面迎擊突厥的進攻,將敵軍鎖在了邊境線以北,同時,蘇楚軒率先鋒軍增援邊境,恰好逢迎契丹主力軍,雙方短兵相接,蘇楚軒以巧記周旋其間,只一日便突破了契丹的夾擊與藍靳念匯合。
走進行館,安長溪見藍北墨一臉笑意,不由得問道:“怎麼了?什麼事情讓你開心成這樣?”
藍北墨擡手將戰報遞給了她,安長溪低頭看了看笑着道:“想不到七弟竟是一員猛將,軒哥哥也是厲害,竟然一連斬了突厥的五員大將,無怪乎你讓他去做先鋒軍。”
負手立在窗前,藍北墨看着窗外的散雪輕碎,眉峰一挑,神情傲然道:“這番征戰下來,突厥與契丹定會去聯繫珉昌侯,這段日子應該會安靜些了。”
“這樣倒也好,至
少能夠抓住珉昌侯的把柄,對於削藩也是有極大的好處的。”安長溪看着懸掛在房中的地形圖道:“楚城偏僻,過了翎江下到楚河,若是不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怕是珉昌侯會擁兵自重,於我們來說,沒有任何的好處。”
“若真的到了最後關頭,實在不行便只有開閘放水,淹了楚河沿岸三州,只是……”藍北墨眉頭緊鎖,眼下的確有很多不利的因素,若是沒有好的辦法,恐怕就要苦了楚城上下的幾萬百姓了。
聞言,安長溪不由得輕嘆一聲道:“王爺,開閘放水的話,一定會造成水災,那這些百姓可就要受苦了。”
“可若是不如此的話,一旦珉昌侯起兵造反與突厥勾結,那麼後果會更加的眼中,兩害相權取其輕,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藍北墨眼中閃過一抹凌厲的光芒,擡眸遠望,蒼茫的大地已經被一層細碎的雪花覆蓋。
天寒地凍,雖然房中燃着炭火,但安長溪還是覺得有些微涼,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冰冷的手卻猛然被藍北墨攥在了手心之中,一股暖意便在全身蔓延開來。
“王爺,這一仗,你有多少把握?”安長溪斜靠在他懷中輕聲問道。
藍北墨脣角一勾,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道:“十分。”
“哦?”安長溪擡頭打量着他,“戰場之上風雲變幻,你竟然如此誇大,突厥的兵力可是有四十萬,還有契丹的三十萬,這可是七十萬的兵力,再加上隨時可能叛變的珉昌侯,可是在整整一百萬的大軍啊。”
聽了這話,藍北墨眸底略過了一絲微冷,淡淡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我曾與突厥契丹交手無數次,自然知道他們的真正實力,至於珉昌侯,雖然善戰,卻是有勇無謀,他的一舉一動早已經掌握在我手中,若他真的反了,三十萬大軍便會葬身楚河,到那個時候真正追悔莫及的就是他了。”
沉穩之中帶着一種桀驁不馴的感覺,安長溪定定的望着身前的人,無端的信任在心底慢慢攀升,可轉念一想,她臉上又帶上了些許的苦澀,藍靳念與蘇楚軒如今在前線破關,若是臨潼關破了一切都好,若是……
見她的目光有些遊離,藍北墨道:“放心,七弟與蘇將軍定能破了臨潼關。”
“爲何?”安長溪沒有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由得微微一震。
“大軍的優勢已經在了,破關不過需要幾日罷了,更何況,趙子初一定會讓他們破了。”藍北墨將她擁在懷中,淡淡說道。
聽他這樣說,安長溪有些不理解道:“趙子初與珉昌侯向來交好,怎麼會輕易讓他們破關?”
“臨潼關處在北疆關外,天寒地凍,即便有珉昌侯也沒有任何用處。”藍北墨微微閉目,似乎早已經有了打算。
安長溪已經有些明白,擡頭望向他道:“邊關苦寒,到時候沒有糧草的補給,這關不破也不行。”
“不錯。”藍北墨淡淡一笑,笑中帶着一種胸有成竹的神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