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郁,枝杈搖曳。
猛地,馬車一停。
薛聽兒掀開車窗簾,向外一望,眼中銳光閃爍,嗤笑了一聲。
馬車外,圍了數道黑衣人影,連臉上都戴着黑紗。
而他們這邊,雖衆人也是一身黑衣,但臉上戴的都是銀色的面具,閃閃發光,又帶着冷銳的氣息。
這羣人,哪裡就是她們強悍的千萬樓的對手酢!
她將馬車窗簾放下,對着閉目凝神的清淼道:“淼兒,是大摩宮的人。”
清淼蹙了眉,道:“怎麼還留着這些人?”
薛聽兒回道:“總有人記得給自己留後路,跑的特快,這次之後,定讓春閣的人打探清楚。”
清淼嗯了一聲。
此刻,馬車外,衆人已是打在了一起,血腥的氣息撲鼻而來。
清淼蹙了眉,道:“我們先走。”
馬車外,春六立刻駕了馬車,跑的頗穩,毫不在意來人對這馬車的虎視眈眈。
剛有人想靠過來,便沒了小命。
便這般,這些人也沒耽擱清淼她們趕路。
尋了個安靜的地方,衆人歇了一晚,次日一早仍就趕路。
十天後,清淼她們終於到了峰城,徑直去了巍峨的將軍府。
她一身白裙翩翩從馬車落地,嫺雅的邁進將軍府的大門,冬一一身常服的伴在她身邊,給她指路。
千萬樓的人,在還未進城之前,便都消失無影。
薛聽兒並沒有跟來,帶着春六離開。
清淼邊走邊瞧着將軍府,很大氣的格局。
冬一一言不發的跟在她的身後。
清淼邊走邊想,當日曾讓東方帶着孩子進宮見她,不想,今日竟是自己登門來看他的孩子。
繞過迴廊,有人擦身而過,眼神有幾分的驚訝,喚道:“嫦妃?”
清淼側過目光,瞧着那人,淡漠道:“公子認錯人了。”
說罷,跟着冬一的指引,仍就向前走去。
後面那位公子錯愕,認錯?
當日在吳城,跟在良王身邊的那位紅顏知己,怎麼可能不是她?
清淼自來認人不清,且還是沒見過幾面的,遂,就以爲這人認錯了人,卻忘了,這人是當時在吳城時,跟在杜淵非身邊的吳城城主之子,尚紫桓。
尚紫桓這次進峰城,見過一次杜淵非,還好奇的問了她,得知她已是皇上的嫦妃,一陣唏噓。
只是,這嫦妃怎麼獨自一人進了將軍府了?
這情形有點莫名其妙。
尚不曾走到東方兒子住的院子,迎面,一道身影長身玉立的出現在了清淼的眼前。
對面之人,一雙冰眸含着幾分複雜,玉面稍顯淡然,雲錦黑袍張揚,在她前面似挪不動步一般,端站着。
清淼腳步倒是未停,邊走邊道:“你兒子病情現在如何?”
東方少晨心裡一痛,一別數年才見,當真不易。
他眼中苦意蔓延,微微低沉的聲音道:“尚在高燒不退。”
清淼嗯了一聲,仍就向前走去。
東方少晨僵着,轉了身,跟上她的腳步。
房間中,花落正照顧着生病的兒子,瞧見清淼邁進來,頗爲驚喜,眼中閃着淚光。
“花落見過主子。”
清淼嗯了一聲,大步邁了過去,目光向榻上的孩子看去。
粉琢玉砌的孩子,可愛至極,緊閉着雙眸,呼吸頗熱。
清淼把了脈,又仔細看了半刻,道:“無事,你二人不必擔心。”
命人取了紙筆,寫了藥方,讓人快去熬藥,便又回了榻邊坐着,仔細瞧着孩子。
一時間,三人緘默。
花落滿心都是尷尬,轉身想要離開。
清淼說道:“端杯茶過來,走了一路,還真是頗累。”
花落立刻倒了杯茶過來,道:“已備了房間,主子可先去歇歇。”
清淼撤了臉上的面紗,品着茶,笑道:“先等等,我瞧瞧這孩子,一瞧,便是古靈精怪的。”
她絕美的臉上,滿是溫柔的笑意。
東方少晨轉了身,大步離開。
花落微怔。
清淼仍沒發現似的,半點表情都沒改變,她問道:“如今,皇上如何,你可知曉?”
花落連忙道:“皇上讓人日日尋着主子,且之前,還曾來過將軍府,問閣主主子下落。”
清淼心裡一笑,道:“秋閣主那邊呢?”
“皇上讓人日日守着秋閣主。”
清淼脣燦爛的笑了起來,起了身,道:“我先去歇歇。”
花落連忙讓人顧着小公子,自己帶着清淼去了房間。
房間早早準備的,簡直就沒見過這般舒坦的房間,清淼無語
,簡直比皇宮還讓人住的舒服呀。
打發了所有人,清淼伸了個懶腰,這麼久的時間,來回竟在路上奔波了,可惜了,這次沒能去瞧見雪雪。
這若想瞧見這妹妹,還得等她生了孩子,做完月子,才能過來。
她舒服的倚在軟榻上,閉着眼睛,肚子卻突然又覺得餓了,喚了人進來,準備些糕點。
誰想,端來的不是糕點,而是數多精緻的菜餚。
那丫鬟看着很伶俐,對着她道:“將軍吩咐,需得仔細照顧姑娘。”
清淼笑了笑,起身坐在桌邊,拾着筷子吃了起來。
沁百香的飯菜?呵呵!
看來穆綿也是知道她回來了,只是,她好奇,怎瞞住雲辰的?
嗯,不對,何必費力瞞住雲辰,春閣的人,可厲害着呢。
沐雲辰那宮中的御林軍,哪有這本事,還是別高看他那些人了。
嗯,也不對,雲辰大概是清楚,穆綿怎也不會說出她在哪裡,也不會去帶他尋她。
後來,她又給了他書信,他已知曉自己並不在同一個地方,更加,也不必太瞧着穆綿了。
然,現在好了吧。
她回峰城來了,穆綿知曉,他卻錯過了機會。
清淼正偷笑着的時候,尚紫桓這人早已嘴快的和杜淵非說了這事。
他在將軍府,見到了嫦妃。
太不可思議了。
杜淵非冷漠的臉龐一驚,迅速起身,疾步去了清祥殿。
清祥殿中,每天冷臉看着信的男人擡起頭,看着他的神色,沉穩問道:“十叔,何事?”
杜淵非漠然一笑,道:“顧清淼回來了,便在東方將軍的府邸。”
沐雲辰雙眸瞬間放亮,大腦神經似乎都興奮的跳起來,滿臉欣喜的衝了出去。
備了馬,直接從皇宮騎馬去了東方將軍府。
杜淵非淡淡一笑,令人也備了馬,跟着去了將軍府。
將軍府中。
沐雲辰大步邁進,對着東方少晨冰冷的臉,問道:“皇后在哪?”
東方少晨淡漠回道:“微臣不知。”
沐雲辰哼了一聲,道:“朕已知曉她來了這裡,且,你和皇后乃是摯友,你兒子病了,衆人束手無策,你怎可能會不尋她?”
正說着,便有人到沐雲辰身邊道:“皇上,確有數人瞧見一位白衣女子進了將軍府。”
沐雲辰目光銳利的看着東方少晨,“顧清淼是我雲風王朝的皇后,你想將軍府滿門抄斬嗎?!”
東方少晨神色一緊。
“皇后正在後院墨離齋。”說罷,前頭帶路。
沐雲辰心裡一笑,他家淼淼,他好想她。
……
墨離齋。
清淼看着滿桌子的佳餚,並沒有吃的撐得要死,畢竟現在這是時候若是吃的多了,晚上該怎麼吃。
才覺得不餓,她便起了身,準備出去在墨離齋散個步。
在院中吹着微微暖的微風,清淼只覺神清氣爽,疲憊也消失甚多。
她目光四處瞧過,遠遠看見這院子正室房子的旁邊,有一道往後的小路。
石子鋪的小路,夾雜着剛剛冒出的小草。
春天,清淼感覺着春天的氣息。
拖曳着白裙長長的裙襬,擡步向那小路走去。
她身影剛剛消失,東方少晨便帶着沐雲辰進了墨離齋。
沐雲辰飛奔進了房間,一眼便瞧見滿桌子精緻的已經吃過些的飯菜。
房間榻邊一角,擺着包袱。
他走了過去,瞧了瞧那包袱,又四處打量。
東方少晨默然的站在房間,瞧着沐雲辰打量的深邃目光。
“皇后呢?”
沐雲辰目光冷冷的看着他。
東方少晨對視着他的目光,鎮定回道:“不知。”
沐雲辰哼了一聲,命人在將軍府中尋找,他家淼淼吃完飯,最喜歡散步,應該是散步去了。
他出了房間,目光四處打量,瞧見了房子旁邊那條小路,嘴角一勾,快步走了過去。
竟將準備跟着的人全部甩開。
東方少晨眼神一沉,從墨離齋離開。
冬一跟在他的身邊。
“不許讓沐雲辰見到淼兒。”
冬一嗯了一聲,眨眼間竟不知去了哪裡。
這武功,真是出神入化至極。
……
從小路一路走着,竟是連到了花園,清淼從灌木叢和垂着的柳枝留下的縫隙中俯身走了出來。
跺着腳,抖着身上帶着的枯葉和塵土。
這將軍府還真是別有洞天,似迷宮一般好玩。
清淼向着前面複雜的環境走去,遠遠,竟瞧見一道山洞。
她退了幾步,認真打量,這山該是剛進來時,便瞧了山頂的那山。
想着將軍府也不會有什麼危險的山洞,清淼大步邁了進去,想着豁然開朗的情景。
誰想,豁然開朗還沒看見,倒是瞧見血盆大口。
清淼極快的取了軟劍,一劍斬了過去,聞着血腥氣,從山洞疾步退了出來。
山洞中一聲叫聲傳了出來,極爲恐怖。
清淼乾笑,東方家,真是危險吶!
冬一神秘的出現在她身邊,道:“主子,此地危險。”
清淼轉頭問道:“這是什麼?”
“是將軍的寵物,厲虎。”
厲虎乃是雲風王朝最兇的動物,東方什麼時候還把它當寵物了?
清淼道:“我剛纔刺了它一劍,你瞧瞧這寵物現在如何了?”
冬一快速進了山洞,片刻後,回來道:“主子的劍只傷了它的皮毛,無事。”
清淼牙疼,這厲虎還真是厲害呀!
她低頭瞧着自己身上的裙子,道:“還是回墨離齋穩當的歇着纔是。”
冬一站在一旁跟着她向前走,忽然開口道:“將軍府後院有溫泉,主子可想過去?”
清淼想了想,讓人燒熱水,再放到桶裡拎到墨離齋,不但她得等着,別人也麻煩,還是去溫泉好了。
“命人去取衣衫帶到溫泉。”
冬一應是,先喚了婢女帶着清淼去了溫泉。
溫泉很偏僻,是個不容易發現的地方,環境清幽。
清淼先在溫泉邊鋪着絨毯的榻上坐着,待婢女將換洗衣衫取過來,這纔將人打發,自己進了溫泉。
而沐雲辰,順着路直接追着,見前面堵着甚多的亂枝藤條,以爲懷了身孕的清淼定然不會過去。
他負手而立,心裡一嘆,轉了身,順着原路返回。
亂枝藤條邊,一道黑衣人影極快的將這裡清理乾淨,一如開始的模樣。
沐雲辰回了墨離齋前院。
杜淵非看着他的神情,淡漠問道:“清淼走了?”
沐雲辰一瞧尋人的人緊張的表情,很淡定似的嗯了一聲,轉身便帶人從將軍府離開。
杜淵非蹙着眉,心裡有幾分驚訝,不大對勁兒,顧清淼對雲辰已是用情至深,一個多月未見,豈不也如雲辰一般思念?
怎會還因爲除夕時,孟馨琬的事情而一直不見面,只要她回了峰城,所有隔閡必然都該因思念二字而成爲浮雲。
若她真躲着,該也就是,不愛沐雲辰罷了。
他思索着,趁人不備,留了封信在墨離齋。
衆人離開後,一道黑影便將信拿了出來,轉眼消失。
書房。
東方少晨沉穩的看着信,低沉的道:“今日何人多嘴,冬一,你處置了!”
冬一應是,出了書房。
當晚,凜凜夜色,尚紫桓剛飲了杯茶,便七竅流血而亡。
眨眼間,房間出現一道黑影,再片刻,房間中便只留下凜凜殺氣。
……
次日一早,天放亮,清淼起身,易了容,換了一身男裝,從將軍府翻牆而出。
手拿着摺扇負手而立的向着一落淺坊走去。
一落淺坊門前安安靜靜,清淼卻能察覺出有人在注視着這裡,她悄無聲息的到了其中一人身邊,笑問:“何人讓你瞧着一落淺坊?”
這人吃了一驚,目光緊盯着清淼含笑的臉龐,揚手就要和清淼一較高下。
清淼呵呵一笑,極快的點了他的穴道,笑道:“告訴皇上一聲,便說皇后現在頗好,就在將軍府,讓他悄悄過來,明白嗎?”
那人眼睛一亮,滿是欣喜。
清淼解開他的穴道,笑容滿面的去逛街去了。
她剛離開,一道寒光便從那侍衛眼前閃過,再眨眼,便已是連着那侍衛一併,空無一人。
清淼心情大好的逛着街,想着穆綿太可憐,便奔着穆府去了。
穆府門前停着一頂轎子,轎邊站着四個轎伕。
轎子兩邊車窗邊各站了一名婢女,清淼瞧着那兩婢女很眼熟。
不一會兒,轎子裡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
顧清筱?
清淼莞爾,她不會又是來要死要活讓穆綿娶她的吧?
顧清筱俏臉高傲,讓婢女去敲門。
穆府的人沒開門,從門縫一瞧又是這位嫁不出去,賴着他家公子的相府嫡三小姐,連聲都沒應一聲。
顧清筱氣的臉色特僵,一甩帕子,恨不得上去踹門似的。
清淼好笑,大步走了過去,對着她道:“這位小姐是進不了穆府嗎?”
顧清筱目光冷傲的瞥向旁邊的男人。
“滾!”
倨傲的語調,鄙夷的目光,極
爲鋒利。
清淼負手而立,微微一笑,溫和說道:“小姐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前來,多失顏面。”
顧清筱滿面怒氣,揚了巴掌。
清淼躲開,說道:“還是這般欺負人的脾氣,終歸不長記性,百年也變不了一分。”
顧清筱一怔,目光緊盯着他,詫異的道:“你說本小姐的話,怎和一人頗像?”
清淼淡笑,“誰?你長姐嗎?”
顧清筱嗤笑了一聲,“顧清淼那小蹄子,爲人蠻橫且壞,憑什麼來說我?!”
清淼啞然了,心裡乾笑了兩聲。
自己在顧府人的眼裡,就是個超級壞心眼的女子,呵呵。
顧清筱看着他問道:“你可是……嫦寒?”
清淼莞爾說道:“不是。”
她徑直順着臺階,悠哉的到了穆府大門前面,說道:“本公子姓顧,前來見你家公子。”
門裡的人瞧着這位顧公子和顧清筱一個勁兒的閒聊,現在還說自己姓顧,他這心裡一算,這人該是顧相長子顧澤宇。
聽聞這顧澤宇一直最疼愛這妹妹,這若是見到公子,還不知會做些什麼?
他躲在門裡,繼續一聲不吭,門裡沒人,看門的小廝不在,就是不在。
清淼敲了半天門,明明聽見輕微的呼吸聲,就是沒人應聲,她一想,難不曾是因爲,自己說自己姓顧的原因?
她瞧了眼身後走過來的顧清筱,乾笑着想,都是拜她所賜。
她尋思着算了,轉身便下了臺階,向將軍府的路走了回去。
顧清筱一見門裡沒人應聲,滿心鬱悶的帶着丫鬟,坐着轎子離開。
穆府門裡的小廝這纔開了門,站在門外得意一笑,打發了,終於打發了,太好了!
還沒等高興多久,便見一道黑影飛了過來,他眼中驚駭。
再片刻,穆府大門便安靜的關上了。
開門小廝,確實再也不在。
而另一邊。
到顧府不遠的安靜的街上,三道黑影出現的極快,悄無聲息中,便再無一人的痕跡,連着那轎子,都不見了蹤影。
將軍府書房。
冬一將今日之事一一說完。
東方少晨穩重的嗯了一聲。
“閣主,顧清筱乃是主子的妹妹,亦是顧副將的妹妹,不知如何處置?”
東方少晨眼中凜凜深不見底的戾氣,低沉的聲音冰冷說道:“誅!”
冬一點頭,快步離開。
……
墨離齋。
清淼喜滋滋的換回一身女子裝扮,滿心思念的等着沐雲辰悄悄來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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