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源揚起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轉頭,就瞧見秦歌已經睜開了眼睛。
那雙清透的眼眸,此刻正落在地上的傻子身上,平靜的眼眸,看不出悲喜。
“阿姐,我不是——”沂源想要解釋,卻發現秦歌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一樣,而是站了起來,走到了那傻子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良久,她伸出了手。
“阿姐,你這是——”沂源實在弄不明白秦歌想要幹什麼。
“起來。”兩道身影幾乎疊加在了一起。秦歌清冷的音調,說不上溫暖。
地上的那人看着秦歌伸出的手,半晌,癟了癟嘴,像是沒有瞧見秦歌伸出的手似的,隨手扯過秦歌的裙角,擦了擦臉上的淚,以及——
留下的鼻涕。
秦歌:“……”
沂源差點沒氣的暴跳如雷,這個傻子竟然敢對阿姐如此無禮!他要殺了她!
可心中的怒火,在瞧見秦歌平靜的眼神時,被壓了下來。
他真不知道阿姐面對這個人怎會如此的好脾氣。
“起來。”秦歌又喊了一聲,聲音中的冷意又多了幾分。
沂源瞧着秦歌似乎要將那人扶起來似的,立刻跳到了秦歌的面前:“阿姐,他不是他!”沂源覺得,秦歌之所以對眼前的人如此好脾氣,是將面前的這個傻子當成了那人,只因眼前的人和那人是如此的相似:“阿姐,秦兆元將他送來,定然沒安好心,說不得他就是想用這個傻——來牽制住你。”到了嘴邊的“傻子”在瞧見秦歌不悅的目光時,吞了下去。
沂源低下了頭,讓開了位置,站在了一邊,對着身側坐在地上的傻子怒目而視。
不過是一個傻子而已,僅僅是長了一副和他一眼的面容,憑什麼讓阿姐如此憐惜?
那傻子眨眨眼,依舊沒有將手放在秦歌的手上,而是抱着秦歌的腿,摟着秦歌的腰,爬了起來。
沂源站在一邊,瞧着這個傻子如此得寸進尺的模樣,肺都快氣炸了。
只是,他更加沒有料到的是,這個傻子站起來之後,會踩了他的腳,撞了他一下。
因着沒有防備,他踉蹌了一下,及時扶住了一邊的椅子,這才站穩,轉頭看向那傻子時,雙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這個傻子定然是故意的!
“你——”
他還沒有發火,那傻子就瑟縮了一下,怯怯地看着他,躲在了秦歌的身後,沂源只覺得胸腔內像是堵了一團氣,怎麼也吐不出來。
“阿姐,你沒有看到嗎?”
他滿腔的憤怒,卻因秦歌的一句話堵在了喉腔中,上不去下不來。
“沂源,你怎能欺負一個孩子?”
沂源:“……”
阿姐,你從哪裡看出他是一個孩子?
秦歌話落,不再理會氣悶的沂源,轉頭淡淡瞥了眼前人一眼,然後道:“我不准你用他的皮囊,做出如此不得體的事情。”
依舊是清冷的聲音,話落的瞬間,轉身離開,可謂是沒有片刻的停留。
沂源愣了一下,原本堵在喉嚨間的氣瞬間順了,原來阿姐將這人拉起來,不是因着當真將他當真了沈容煜,而是覺得他所作所爲有辱沈容煜!
轉頭再看眼前的傻子,見他低垂着頭,瞧着似乎在傷心,頓時覺得自己剛纔還真是小肚雞腸,竟然去和一個傻子計較。
這樣想着,他冷哼一聲,從他身邊經過,只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衣襬竟然被人踩住,摔在地上的那一剎那,腦海中唯一的念頭就是,他要剝了眼前這人的皮。
只是,還沒等他將他的皮剝了,那人就跑了,也不知道該說他是傻,還是聰明,等到他找到他的時候,見他蹲在阿姐的房門前,一副委屈的不行的樣子,瞬間,沂源就覺得心中又是一堵。
他是可以對付這個人,可在阿姐的房前,他是不敢的。
阿姐一向喜靜,若是驚動了阿姐,可就不好了。
沂源冷哼一聲,進了殿內,瞧見秦歌正坐在窗前下棋,在她的對面坐着蕭景琰。
他沒有驚動兩人,而是默默地走了過去,站在一邊,瞧着兩個人下棋,卻沒有發現,有人跟在他的身後,走了進來。
“歌兒,你輸了。”一盤棋,以蕭景琰的一句話結尾,這局棋,明顯能看出對面的女子有些心不在焉。
“公子,阿姐就算今日輸了,改日也是會贏的。”雖然這人是公子沒錯,可他還是覺得阿姐最厲害。
蕭景琰一笑,卻在擡眸的瞬間,瞧見站在秦歌身後的人時,愣在了那裡。
因着那人站的離着秦歌有些距離,又實在太安靜,而他下棋的時候又極爲認真,故而沒有注意到那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站了多久,瞧着那人眼底的深沉,蕭景琰的心中一驚,然而依舊不過是一晃眼的功夫,他再看到時,便是那張傻兮兮的面孔。
蕭景琰:“……”
他難道真的是眼花了?
“景琰的棋藝在我之上。”秦歌笑着,收了棋,站了起來,像是沒有瞧見身後站着的人時,走了出去。
沂源見秦歌走開,原先還覺得奇怪,沒有想到,眸光一瞥間,卻瞧見了站在那裡的傻子,當下一怔。
這個傻子是什麼時候進來的,爲什麼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
沂源心中震驚的不行,可瞧着那張傻笑的臉,他實在無法將這個人和什麼絕世高手聯繫在一起,更加沒有辦法將這個人和沈容煜聯繫到一起。
他絕對不承認這個傻子會是那人,絕對不!
蕭景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許久,然後輕笑一聲,站了起來,走到了秦歌身側:“歌兒,難道不和我解釋一下嗎?”
秦歌聞言,挑了挑眉。
蕭景琰將目光落在沈容煜的身上。
“誰知道我那父親又想出了什麼把戲,將他送到了我這裡。”秦歌漫不經心地道,似乎對於這件事情並沒有多在意。
“我瞧着秦大人應當也是不能確定此人真假,所以想要經由你來確認罷了。”
“是嗎?”輕輕淺淺的回答,卻聽不出眼前人究竟是怎樣的意思。蕭景琰側頭,只瞧見眼前人眼底的平靜。
他究竟是不是呢?
他也想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