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春霖訝異於皇帝的暴怒，更驚歎岳母的巴結。
他此刻細細一思索，這纔想通了裡邊關節，頓時汗溼了後脊樑。
“皇上息怒！下官錯了！下官不識擡舉，下官鬼迷心竅，下官……豬油蒙了心！下官昨日兒子大婚，喝多了酒，早上便有些宿醉，到此刻還是雲裡霧裡！但請皇上不要與下官計較，下官造的孽，一定着力彌補！”
“你可不是鬼迷心竅，豬油蒙心嗎？闖下大禍，想要朕給你兜着，你就給朕老實虛心些！難爲雲陽還願意給你一次機會！什麼東西！”
皇帝心底的確不舒坦。
正因這個永寧候，讓他違背了心意。那女子眼中對他生出了淡淡的疏離。昔日的知己好友，還能回去嗎？
“滾！滾！給朕滾一邊去！你要彌補，朕等着看！”
另一邊，沈默雲也被鄭老太太再次拉了回來。
“雲兒若不放心置換，那成！賠銀子也成！”鄭老夫人的態度極好。“晚些時候老身便拿了那單子，請賬房的先生好好覈算一番，該多少銀子的，咱們算個數目出來！你父親已經向皇上做了保證，你放心，絕對不會少你一文錢！”
好個精明的老太太！
她說完還衝着崔春霖瞪了一眼。這一眼，是赤裸裸的警告。言外之意很明顯，既然他崔春霖已經做了保證，那這銀子自然就得由他一人全權負責！她鄭家不拿！
不過，老夫人這話聽似公允，可沈默雲並不願買賬。賬房先生？滑了大稽！那裡邊文章可就多了去了！她可不幹！
“老太太果然通情達理！不過賬房先生就罷了，既然這清單已經到了皇上手裡，也別捨近求遠了吧！雲陽求請皇上，能不能就索性將這單子發去戶部？戶部大人們公正廉明，又見多識廣，他們若願意出手覈算，自然效率又高，誤差也少！”
沈默雲直直看着皇帝。他不是說會盡力幫自己討債嗎？該履行承諾了！
鄭老夫人則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調整呼吸，平復怒火。
小賤人！什麼意思！果真難纏！
這是拐着彎罵她的主意不公道，手段不光明呢！
可老婦人來不及反對，皇上便發了話。
“也是！這事還是趕緊了結纔是！既然陳閣老已經將單子拿在了手上，時間緊迫，那就也別發給戶部了。陳閣老對古董字畫大有研究，那就由陳閣老大致覈算一番，將數目報給永寧候吧！不過世子妃，你也不能太計較了。永寧候畢竟是你的長輩，你就大度一些，核出的價抹掉個零頭也就算了！”要公允是吧？皇帝自然不會落了下風。
“是！多謝皇上做主！”沈默雲趕緊謝了恩，心氣稍舒。
崔春霖和鄭老夫人的小心臟卻是猛地一抽。
從剛剛陳老口中那副什麼山水圖就能看出，那老頭是和沈默雲一路的！讓他覈算？他可不得幫着獅子大張口，幫着小賤人血淋淋地痛宰他們一筆？
抹零？哈哈！抹零！
對半還差不多！
這次難道躲不過要大出血嗎？
可他們再不甘願，卻也除了謝恩，還是隻能謝恩。
陳閣老領了命，坐到了長案前，邊看着名目寫數字，邊就着內侍拿來的算盤噼噼啪啪打了起來。
那一下下的算珠碰撞聲敲得崔春霖一身都是雞皮疙瘩。
“那麼，接下來就是第四條了！”
“還有？”崔春霖和鄭老夫人齊聲發問。尤其崔春霖，額頭上的汗水都開始往下滾了。
沈默雲看都沒看他們一眼。
“第四，除了損失，我還有張失物清單，想來諸位也都瞧見了！現如今，除了那扇墜，一根金條和十來件候夫人私藏的失物，我還有二十來件東西，包括十一根金條始終不見蹤影。這一筆賬沒法不算吧？我倒不是在意這些身外物，可這些東西有的是御賜，有的是家傳，即便那金條，也是我家各位長輩湊出來給我壓箱底的！這些若就這麼丟了，實在是對不起先祖和長輩！”
她的口吻鑿鑿，完全不容置疑。
“沈默雲！本候實在不知你那些失物所在！本候沒有瞧見，如何賠償？”
“侯爺！此時此刻，我還能相信您？您說要抓賊而殺進我院中，可那賊贓分明從您身上搜了出來！您說沒拿我扇墜，結果我的扇墜從您手裡飛了出來！您說沒拿我東西，可您的主屋裡藏匿的可都是我的東西！
您早就言而無信，滿口謊話，此刻您說沒有見過我的錢物，我就能信？我敢信？我可已經退了好幾步了，您若是堅持己見，咱們不如當着皇上面先來討論一番，您的牀頭爲何藏有皇后賜於我的夜明珠？”
“你……我……皇上，冤枉啊！”崔春霖早跟只無頭蒼蠅沒了兩樣。“老臣尚未與夫人談過，根本不明那夜明珠如何到了我的房中……”
“侯爺，狡辯無益！您別忘了，牀頭，箱鎖，暗門都只有您與夫人兩人知曉位置和擁有鑰匙。這都明擺着的事！正因如此，沈默雲必須據理力爭！
侯爺若拿不出那些失物，那便是被夫人藏匿或是被您的侍衛們拿走了！總之，您要麼將東西拿出來，要麼就賠銀子！”
“你……你還要銀子！你這分明是訛詐！”
“侯爺！或者可以趁着陳閣老正在計算，將那張失物單子一起勞煩陳閣老清算一番，索性加起來由您一道賠償吧！”
沈默雲咄咄逼人，一不小心口中又扯出了侍衛。
鄭老夫人暗歎一口氣，不得不一臉賠笑上來。
她將手搭到了沈默雲手背上，壓低了聲音。
“適可而止，見好即收纔是正理！你這麼趕盡殺絕容易傷了感情，你還是要顧及一番橫兒的心情。到底是他的親爹，他姓的是崔，你如此大開殺戒，不留情面的，你就是徹底讓他與他爹反目了！
這也影響你兩個的聲譽不是？還有，你這麼貪心，皇上和內閣諸位也會看低你，到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依老太婆看，拿了些賠償損失的銀子就可以了！就那數目，也絕對不小，足夠你揮霍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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