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北奕驚奇道:“只是不知皇上最後派的誰?”
“恩……說起這個。”
琅琊微眯起眼,前段時間發生的事太多,她處理的方式大都風馳電掣的,現在由着北奕這麼一問,她都想不起那些死士的名字來。只不過她自不會自暴其短,頭微揚,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北愛卿看這秋雨連綿,是否情趣非常?”
北奕在心裡略略打一個突。
琅琊這不自然的轉換話題,莫不是發現什麼不妥?
笑着靠近琅琊,北奕伸出手。暴雨和着大風將他的指尖打溼,微涼的水氣在帶着薄繭的指上分外清晰。
北奕看着那水滴,道:“皇上愛好獨特,如此狂風暴雨,說成‘情趣’,怕也只有皇上了。”
琅琊挑着眉,轉身回到室內,躲避這個話題。“北奕,你是否好奇過寡人與商天裔之間的事?”
北奕跟在琅琊身後,聽着她這麼問,不由擡眼去看她。“皇上願意與草民分享此事?”說着低笑一聲。“草民還當此事是宮中的忌諱。絕口不能提的。”
隱在龍袍中的手指不自然握緊,琅琊臉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還好她現在背對着北奕,他也不能瞧見。
清了清噪子,琅琊道:“這事也算不得忌諱,只是與寡人親近的人在照顧寡人的心情,這才閉口不提。”
北奕皺起了眉,一雙眼深深看着琅琊的背影出神。
“商天裔啊,這人,怎麼說呢?”琅琊從腰側抽出那顆綠寶石。綠寶石被她製成了掛墜,並排與那冰蟬一起懸掛在腰間。指尖輕輕撫摸着寶石,琅琊的脣角含着笑,眼角卻掛着淚。“
寡人以前從末想過,他會有戰死的一日。”
眼淚悄無聲息的脫眶涌出,摔入龍袍中形成一粒深色的水印。
“他和你長得很像。”把寶石掛回腰間,琅琊拿着指尖在寶石表面輕叩。臉上的表情時笑時泣。笑,是想到與他相處時的場景。哭,是想到再無比見到他的悲愴。
“我第一次見你時,他出徵北戰。待我再次見你時,他第二次出征,只是這一徵他就沒能再回來。你的眼與他極像極像。”琅琊轉身身去看北奕。
北奕看着她微紅的眼眶,心口不知怎麼的竟然有些不暢快。
“你眼圈紅了。”北奕說,語氣略帶着幾分強硬。
琅琊憋回去的眼淚又有些洶涌得氾濫起來,它們成羣結隊的伴在一起,衝着往外涌起。
“別哭了!”眼看着淚又要落下,北奕盯着她的眼,大步上前勒住她的脖頸,毫無憐惜的把琅琊的腦袋壓在自己人肩頭。
恨道:“從沒見你在別人跟前掉淚,怎麼見到我就不停的掉,要是讓人瞧見,還以爲是草民有這膽膽量欺侮了聖上。”
你再那個男人身上受的傷,爲什麼總要流落到他眼前抽泣?!
爲什麼總要把這一副脆弱無力的樣子給我?!
你不知道,你這樣子只會讓我!……只會讓我……
只會讓我……
開始
放不下你嗎?
雨水嘩嘩透過破落的茅草落入破廟,把躺在草叢堆中的男子淋得渾身溼透。
男人臉色很差,脾氣也很差。
當雨水和着風再次灑在他臉上,他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力拍打衣袍上混和着的溼溼稻草。
“該死!這該死的雨!這該死的戰情!”李躍景拍打了幾下就忍不住衝到破廟門邊。
一連下了二天的暴雨仍在天空囂張的揮灑。這樣的雨勢他根本沒法子出去。
前一天的淋雨已經讓他發起了低燒,再這樣下去,別說找到將軍。就是能不能回到皇城都是一個未知數!
恨恨的咬着牙,李躍景的臉色漸漸發沉。
將軍……你究竟在哪?
若尋不見你,躍景又有何顏面回皇城?!
“……恩,恩哼!”痛苦的呻吟聲從那堆牀上傳來。商天裔緊閉着眼痛苦的呻吟。他身上的布已摘除,暴露在溼冷空氣中的潰爛的皮肉一陣陣抽搐。
商天裔只覺得全身的痛楚讓他欲死,身上刺骨的疼痛,讓他如同被拋進了油窩裡生生的炸了一樣。
這樣滋味還真的比死還難受。低低的呻吟聲從脣間漏出。
商天裔的眼神痛苦迷離。
這般活着,總好過莫名的死去!
給他下毒的人想不到他還沒有死吧!雙眼恨意十足的一睜,趙逸!趙逸!
商天裔在心裡聲聲喊着他的名字的同時,心裡對琅琊的處鏡又氣又急。
他必須快些回去……快些回去……
身體猛得擡起,令肺部涌起一陣劇痛!喉頭一癢,商天裔痛苦咳嗽出聲。
“唔……咳咳!”每一聲咳嗽都牽動着他全身每一寸,可謂是寸寸入骨,死死痛楚通入心扉錐心。
商天裔只覺得眼前一黑,身子沉沉的再次陷入昏睡。
三天的暴雨,普通百姓家中的餘糧早就告竭。
糧食自暴雨第一日就已撥下,如今各地的官員應在鎮災布粥。
這事兒已經完全不用琅琊再操心什麼。但自今日早上起,琅琊的眼皮子就跳個不停。心裡隱隱有一種‘要出事’的情緒散播在她左右。
“來人。”幾個時辰後,琅琊仍是忍不住喚來候在門外的春蕊,道:“速速將右相請來。就說寡人有要事相商。”
“是。”春蕊乖巧應下,因爲思念着遠在邊線的商欽,這幾日的精神頭都不是太好。
聽到要事相商,右相來得極快。
一進屋,不等他行禮,官袍的袖口就被琅琊一把扯住。“右相,這幾日你可有派人前去搜查商天裔的下落。”
右相心裡一咯噔。
皇上已經接連着幾日不再提商將軍。怎的今天又開始問起了這事?莫不是才恢復正常沒多久,又犯起相思病了?心裡打着嘀咕,面上卻是認真回道:“皇上且放心,臣出的人馬日夜尋找,如今已快到南商邊境,只要有
消息傳來,臣定會第一時間回報皇上!”
琅琊拼命眨着眼,壓着心底的不安,沉聲道:“寡人,寡人只是做了一個夢……所以以爲商天裔處有了消息。”
“是。”右相低低應下一聲。“皇上也是太過相信商將軍纔會如此,臣想信,商將軍吉人自有天向,定會安然無事的。”
琅琊心頭仍舊有些發麻,她總覺得天裔還活着。他一定還活着。
只是他暫時回不來,他可能出了一些事,他或許再等着她去救他?
亂七八糟的想法讓琅琊頭皮一陣陣發緊。
右相看着琅琊這模樣,心裡也打突。不由提道:“皇上,您看這幾日暴雨狂風,百姓心中惴惴不安,您新帝登基並無百姓人脈,何不曾着這時間前去布粥施恩?來拉攏人心。”
琅琊乾乾張着脣,不知該說些什麼。
倆人正僵持着,就聽門外一道磁性的男音、傳來。“右相所言極是,皇上爲一國之君,大災當頭,若是皇上親自布粥施恩,百姓定會對皇上心存感恩。”北奕說着走入殿內。
右相看見他這毫無規矩的模樣就頭疼,但想着皇上對一個已故之人念念不忘的話,還不如對着眼前這個大活人寵愛有加。心思一活絡,右相當即道:“北公子所言極是!”
右相難得的配合,讓北奕有種受寵若驚的錯決。這右相從初見他起就一直沒給他好臉色,這會兒怎麼就轉性了?
雙眼微微眯着,北奕側頭去看琅琊。
琅琊雙眼複雜的看着他……的眼。這種眼神北奕再熟悉不過。琅琊總是透過自己去看另一個男人的身影,每一次,他都是這麼看着自己,帶着癡戀,帶着後悔,痛苦,歡喜……
一切一切男女間的情緒,都可以在琅琊這雙眼裡看到。
她又開始想起那個男人了。
這就難怪了,右相會對自己熱絡起來。
琅琊靠近北奕。“北愛卿願意陪寡人一起去布粥施恩嗎?”
北奕冷冷的想吐出一個‘不’,但轉念一想,還是點頭道:“好,我陪你去。”
布粥施恩的陣仗不必太大,大了顯得就是擺架子。除去明面上的六位侍從,右相爲保安全,還派了幾名死士暗中跟隨。
皇上親自前來,那一身蓑衣的亮相就讓京城外的百姓燥動起來。
琅琊情緒雖然不對,但周身的氣勢卻是不容小窺。手勢一擺,就將在場衆人的嘀咕聲都壓了回去。
“南商的百姓!寡人的臣民!”琅琊聲音清亮,咬字清晰。“天災並不可怕,只要衆人一心,肯定能度過難關!寡人話不說多,家中無米的百姓前來領粥,男子且讓讓婦孺兒童。”
情緒不再狀態,多說反而不好。琅琊索性幾句開場白後就開始領粥。
從官員手裡接過鐵久子,琅琊掂着大久親自爲百姓們舀勺。
那勺兒就是酒樓中專用的掂馬勺,勺子又重又沉,除去專業練過的師傅,尋常人炒個菜那手腕子都可以酸個半宿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