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最難消受美人恩。他這樣的年紀也應該好好頤養天年了,總在女人身邊呆着,”略略停頓一下,北奕攏了攏領口,道:“總是難以消受的。天涼了,回吧。”
“……是,是。”趙逸站在身後,臉色略顯灰敗。
太子這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漆黑的夜色中,所有將士整裝待發,胯下俊馬噴出一條條白色的霧氣,踢着馬蹄,低聲啼嗚。
將士們手裡的利刃與夜色中的星星閃光交相輝映。
他們如一隻只餓狼,只有戰爭和血腥才能夠滿足他們飢餓許久的胃。
北奕一身戎裝,迎着風站在突起的巨石上。
看着底下期待許久的將士,大手一揮,將北戰融入身體裡的戰爭血性從胸膛裡迸發而出:“北戰的將士們,你們準備好了嗎?!”
衆位將士一雙雙眼,激動得紅火一片,迴應的聲音又響又急:“準備好了!”
“好!”北奕精神一震,一雙黑亮如夜的眸子直指趙逸:“趙逸,我吩咐下去的事辦好了嗎!”
“是,已經按太子的吩咐,全部綁好了。”說着忍不住看向站在自己身後的二千騎兵的馬。這些馬尾後都被綁着一個個圓球一樣的玩意兒,只要馬兒一跑,這些圓球一樣的玩意就會擊打在地面,發出千軍萬馬般的踐踏聲。
“很好。”北奕點點頭,道:“你率二千騎兵,手舉火把從前方攻!其餘人隨我從側邊夾擊!”
“是!”齊吼的怒喊聲震天般響亮。將士們翻身上馬,利落乾脆。一抽馬鞭,那馬兒嘶吼一聲,搖晃着腦袋從鼻子裡打出一個噴嚏,撒着蹄子就往前衝去!
地面在騎兵們的前進中,發出一陣陣的抖動。直把在邊線城內看地圖的商剎吸引回他面前的水杯裡。杯沿由外向裡一圈圈打着水紋,一圈又一圈晃晃蕩蕩的迴歸杯心,一圈又一圈。
終於攻來了麼?
握住水杯,商剎一飲而盡。
從身邊拿過披風站起身,正在此時,門被侍衛急急推開。“將軍,北戰連夜進攻!”
商剎緊崩着臉,握住身側的劍削道:“帶我去看看。”
“是。”那名侍衛緊跟在商剎往城門邊走,同時不忘說着從城牆處傳來的急報。“敵方分二批進攻,一側從正面,一側從右方,如今以人數來看,正前方是主攻!”
商剎拾梯而上,快步一躍來到城牆前。
只見正前方果真如侍衛所說般火光與鐵蹄聲陣陣。轉頭看向右方,右方燈光零零閃閃,但那急踏的腳步聲,卻是一點都不比前方的弱。
商剎看着如此情形,忍不住絞了一雙濃眉。
北戰莫不是打算孤注一擲了?竟連夜派如此多兵馬前來?
“將軍。”侍衛看看前方,又看看右側,急急喘息二下後,忍不住道:“將軍,邊線的安危如今全靠將軍了,今日北戰出征人馬如此之多,前線實在過於危險,屬下護送將軍回去吧。”
商剎一把推開侍
衛準備扶他的手,聲音洪厚道:“難道你以爲本將老了?打不了硬仗了?!”
侍衛一驚。商剎可是新帝的父親,這要是以前,他們自然聽從商將軍號令,但如今他們聽從號令時,不免更多的擔心起了商剎的安危。
“將軍……”
“休要再說!本將雖老了,但這副老骨頭只要還能動,就不會退下前線半刻!”商剎危險眯眼,指揮着急急趕來的弓箭手道:“將箭給我!”
“……是,是!”那名弓箭手第一次見到商老將軍,心頭激動,解下長弓呈上去時,差點將那箭頭扎到商剎手心。
“小夥子,穩着點。”商剎錯開箭頭。
擡眼見着這和商天裔差不多年紀的小將士臉色內疚與尷尬閃過,不由自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爽朗笑道:“南商以後可還要靠你們這一代啊!這點小事不必記掛在心。”說罷拿起長弓拉到滿弓。
商剎一連拉了二下,熟悉這弓箭該用的力道後,對着那弓箭手道:“將箭頭燒上火!我倒要看看北戰來了多少人馬!”
“是,是。”
燃上了火的弓箭頭在夜色裡格外明亮。
而蟄伏在暗處的北奕同樣手持弓箭。
他黑亮如夜的眼緊緊鎖住那抹城牆上的火光,手猛得一拉,滿弓!
陣陣馬蹄伴着火光襲來,商剎半眯着眼,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下顯得格外的清晰,他鎖着聲音的正中點,手猛得一拉一放,火光伴着箭頭直直射出!在黑暗裡劃出一道明亮的直線!
同一時間,一道閃着殺意的冷光從北奕指尖釋放!直指商剎頭顱!
“恩哼!”飛轉急馳的箭頭伴着一聲痛哼聲進入肉體。
有血水飛濺在牆城之上,灘開成帶有刺點的血條。
“將軍,將軍!”
“將軍,將軍,快來人吶,快來大夫!”
“將軍,將軍!”將士們的驚呼聲從夜色中齊齊傳來。
北奕收回箭,黑亮的眸子掃過天空。
琅琊,你在天上看到了嗎?看到了嗎?你放心,我會把這些腐蝕南商國脈的人,一個個送來給你的……
再厲害的趕車人,也沒辦法讓馬車在崎嶇的山路上如履平地,只是向來睡眠優良的商天裔在這點小起伏裡竟然睡不着。在被子裡微微輾轉,商天裔平攤着身子看向車頂,一道眉不由自主的緩皺了起來。
“怎麼了?”琅琊睡得不深,聽着身邊悉悉索索的動靜,側頭朦朦朧朧看他。
“吵醒你了?”爲琅琊塞塞被角,商天裔聲音略帶內疚,輕拍着被子。“路有些不平,顛得慌。沒什麼事,乖,你睡吧。”
琅琊從被子裡伸出手,輕輕扯了扯商天裔衣領,柔聲道:“平時再顛簸的路,你都睡得香甜,今天是哪裡不舒服嗎?”說着就把腦袋往他胸口靠,貼心無比開口:“有事不妨和我說說?”
琅琊這架勢,想來商天裔要是不把失眠的原因給說出來,琅琊也不打算睡了。
伸手揉揉她的發,商天裔無奈的輕嘆一口氣,道:“不知道爲什麼,今夜總有些心慌,似乎有什麼我無法控制的事會發生一樣。”
“比如呢?”琅琊扒在商天裔胸前懶懶打了一個哈欠。
“比如……”商天裔看着車頂。“比如,南商與北戰的戰事,再比如西歧國君對於南商的態度,再比如東文國對南商的態度。”一連說着好幾句關乎於國家存亡的憂慮,商天裔自己都忍不住發笑。“其實最大的擔心,還是因爲咱們生處它國,無法親自上陣。”
“依我看吶……”琅琊笑着看他:“你就是將軍做得太久了,好不容易有個閒暇可以讓你偷偷閒,都忍不住操心,行啦,時間不早了,早些睡吧,等醒來咱們就應該出了西歧了。”
“恩,你也早點睡。”商天裔爲琅琊塞好被角,整個人慢慢躺在她身邊。黑亮的眸子透過窗口看向馬車前掛着的車燈。
車燈的光在窗戶的遮擋下,顯得朦朧飄乎。
內芯處的火在夜風吹擺下,左右搖曳,如同女子纖細的腰肢。
粗壯的火舌‘嗡’的一聲衝上城牆,炸開成無數碎火花。格檔在城門前的木頭尖欄不幸被火星引燃,轉眼間便被熊熊烈火盡數包裹,成開一汪火海。透過這炙熱的火,隱秘在城牆上的戰士,清楚的看到眼前的局勢。從正前方的北戰士兵稀稀拉拉,約若千人,而右側前來的戰士卻人數繁多。
右側,纔是北戰主攻的對伍!
“將軍。”前方將士躬着腰來到商剎旁,小聲彙報着敵情。
“北戰的將士正在搭梯,他們準備上牆。”商剎如虎般的眼緊鎖着右側的人馬,額頭透出血水的傷口隱隱作痛,但他仍然站在前線發號施令。“讓他們上,只要看人走到一半,就衝着下面扔石頭倒熱水!”
“是!”那位將士小聲應下,躬着身子再跑回後方,向將士們傳達將軍的指令。
如果說之前是敵在暗,我在明,那從北奕射了一箭後,情勢就變了。商剎第一時間倒地,裝作被射身亡。而實則佈置下去命南商將士們故作慌亂,營造出羣龍無首的反擊狀態。
在‘過於驚慌’下失手,將帶有火光的箭射到引燃前方木欄,
利用火來看清敵人詳情,同時準備注意右側人馬!
一直跟在商剎身邊的將士暗暗佩服商剎的應變性時,不免緊緊鎖着眉頭,心有餘悸的看向倒在商剎腳邊的那位弓箭少年。
剛纔如果不是這位少年急急推開商剎將軍。現在倒在地上的,怕是……
偷偷抹一把冷汗,將士緊跟着商剎身後,輕聲道:“將軍,您傷情嚴重,還是先下去歇息吧。”
“陣前退縮是什麼罪?你即是商家人,就不要再提這樣的話!”商剎一把回絕將士的話,雙眼似鷹若虎般計量着眼前局勢。
北戰將幹已經完全相信太子那一箭,取了那商剎將軍的性命。旗開得勝,衆人鬥志激昂,揚起馬鞭就衝到了南商城下,準備一舉拿下邊線城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