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黃老先生,慎哥兒就覺得心花也開了,喜悅飛上了眉梢,每一個汗毛孔都透着歡暢,一路打馬揚鞭,急得金弓在後面高喊,“公子慢點,也等等小的,累斷了小的馬腿。”
慎哥兒呵呵笑着,勒了馬繮繩等他,那邊張順帶着銅錘和鐵鏈也出來迎他,張順擦了擦滿頭的汗忍不住埋怨道,“公子這兩天都玩野了,天都黑了還不肯回家,侯爺找公子有事的,銅錘、鐵鏈這兩個挨千刀的還推說不知道,後來見侯爺實在催急了,他倆才肯說出來,侯爺找公子說話呢,說讓公子一回家就滾過去。”
又壓低聲音說道,“是宮裡傳了旨意,說是讓公子進宮給兩位皇子伴讀,小的那會兒心裡亂也沒聽真切,等回去了再給公子好好打聽。”
“進宮伴讀?”慎哥兒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那樣就意味着他沒有自由了,能進宮陪皇子讀書是天大的榮耀,卻是慎哥兒最不想要的生活,慎哥兒躊躇不前,張順急的說,“我的小祖宗,也該回去了呢。”
慎哥兒看張順的模樣忽然想起來了,“我臘梅姐姐快生了?”
張順張了一下嘴還沒說話,銅錘嘴快搶着說了,“大公子你不知道呢,張順家的都喊了一下午,張順只會在我們那裡轉磨磨,連侯爺叫他過去問話他也說不知道,也怨不得侯爺氣急了罵他。”
慎哥兒勒住了馬繮繩,“張順你請了穩婆沒有?”
張順張口結舌的,顯然沒想到公子能問出這話,立刻就扭捏不安起來,連忙別開了眼光說,“小的送公子爺回家去。”
慎哥兒瞪他一眼看着鐵鏈。鐵鏈撓了撓腦袋,“後院兒那幫女的不讓張順過去,只聽那邊兒叫了一下午。張順心裡着急也沒用啊。”
“我是說穩婆!後院那些個老女人懂個屁!張順你真是笨蛋!你去請蘇夫人啊,上回夫人就是她救回來的。”
張順就有點六神無主慌了神兒。慎哥兒也不理他,辨了一下方位調轉馬頭往另一條路跑,張順急得汗都下來了,“小祖宗你這是要去哪裡?”
“蘇夫人住在小花枝巷,你幾個又沒去過,到時候請不來人怎麼辦?還不如我去一趟。”
張順打馬緊跟上慎哥兒,猶豫着還想再說點什麼,慎哥兒就衝他一瞪眼。這四個小廝相互看了眼,也忙跟上了,小花枝巷這一片住着許多戶人家,他們幾個又不知道蘇夫人住在哪裡,只能挨家挨戶打聽着,幾個小廝平日伶牙俐齒的,這回嘴裡都跟塞了葫蘆似的,都是半大的小子,哪好意思開口打聽穩婆,慎哥兒也不管那些狗屁規矩了。推開小廝挨家詢問,終於找到蘇夫人家。
請了蘇夫人,張順感激的幾乎要哭了。連忙張羅着轎子,好在這裡離侯府不遠,一會功夫也就回來了,慎哥兒把馬繮繩扔給銀槍進了院子,張順感激的看了大公子一眼,帶着蘇夫人的轎子往後院走去。
慎哥兒身邊的小丫鬟早迎出來了,一陣燕語鶯聲,“大公子這時候纔回來,侯爺派人催了好多回了。讓公子一回來就過去呢。”
幾個丫鬟都站在那裡看他,慎哥兒不由笑了。“怎麼了,我不就回來晚了一會。侯爺難道還打我不成?”
絳仙難過的都要哭出來了,“公子以後就進宮伴讀,越發不在家裡,我們想見公子一面也難了。”
秋月忙說,“下午宮裡的小太監來傳旨,說是選公子爲兩位皇子伴讀,同時還有穎國公家的三公子,博望侯候家的公子等四人,十月初十就進宮,先學習皇宮裡的禮儀。”
慎哥兒腦子裡亂糟糟的,這會兒也理不出來頭緒,也想不出辦法。
皇權至上,又哪裡能由得了他呢。
前院又來人催了,讓大公子趕快過去,慎哥兒忙換了衣服對秋月說,“你先拿二十兩銀子給張順送過去,你也趕緊到張順家裡幫忙,蘇夫人那邊你幫張順招呼着,張順那人真是太笨了,連句像樣的話都不會跟人說。”
“公子做主請了蘇夫人?”秋月明顯鬆了一口氣,“奴婢剛纔過去看臘梅,她疼得那樣還咬緊牙不讓請穩婆,老夫人發話不許外邊人進來的。”
慎哥兒氣得跺腳,也來不及再說什麼,帶着紫蘇、白雪兩個連忙過去,二門都關了,只留了一個小角門,老婆子守在哪裡笑道,“大公子這會兒纔到家,侯爺都派人過來催了能有五六次,大公子還不趕緊進去呢,老婆子給大公子留門。”
迎面就見彩蝶打着燈籠親自接出來了,見了他一把拉住,“大公子你可仔細,侯爺火大了呢。”
說的慎哥兒倒是笑了,彩蝶打着燈籠照亮,“宮裡來了旨意,選了大公子伴讀,老夫人催了一下午,侯爺也催了一下午,你身邊的小廝只推說不知道公子去了哪裡,我們哪裡敢這麼回話,就說大公子和朋友在外面喝酒,天黑也就回來了,哪裡想到拖到這時候。”
說話間到了正房,彩蝶忙把燈籠遞給小丫鬟,掀開簾子笑道,“大公子回來了呢。”
李鳴唯和齊氏面對面坐着說話,看他來了禁不住黑了臉,“你還知道滾回來?”
慎哥兒就笑嘻嘻的,“我不滾回來又能去哪裡?”
還沒說上兩句話老夫人又派了梅香尋過來,梅香連忙笑道,“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大半天兒,大公子這會兒纔回來,讓奴婢請了大公子過去說話呢。”
“我囑咐他幾句話,一會兒就讓他過去。”侯爺發了話,梅香忙應了一聲回去覆命,這邊李鳴唯哼了一聲,“你小子好命。”
齊氏指着几案上的點心盒子笑道,“這是你二姐姐讓人給你送來的,說是你愛吃,這麼晚回來吃了飯沒有?先吃幾塊點心墊墊飢。”
“我二姐姐又打發人回來了?說了什麼事情沒有呢?”
“也許是爲了下午的聖旨,也不好直接說的,你凡事要小心。”齊氏笑道,“皇帝下旨,讓你和另三位公子進宮給兩位皇子伴讀,你以後也許就住在皇宮裡了。”
李鳴唯偏頭打量他的神色,慎哥兒微微低了頭,“可是我不想進宮伴讀,又是和兩位皇子一起讀書,我們這些伴讀越發不好行事了。”
李鳴唯就露出滿意的神色,“你果然沒叫我失望,當着天大的喜事,你還能想到這些,你這樣的細心很好,你聽我和你說,能進宮給皇子伴讀,你一隻腳已經邁進仕途了,將來一個出身跑不了你的,只是你越發要兢兢業業,凡事小心謹慎纔好。”.
“前兩天還有文臣奏請早立太子,皇長子出閣讀書,陛下還是沒搭理那些話,倒是找了飽學之士進宮教授兩位皇子,如今國本未定,下面的人難免多心,這兩年博望侯家裡賓客盈門,就連你祖母也過去應酬了好幾回,你也都知道的。”
慎哥兒只是低着頭不說話,李鳴唯見他不似往日應對,心裡也覺得奇怪,“你小子今天怎麼了?吃了啞巴藥?你知道有多少人家心裡都羨慕你呢。”
慎哥兒猶豫着,“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陸嫣兒,我和她去廣西見她爹爹,我們說好過幾天就走了呢,燕慈老王爺這兩天就該來傳話了。”
“你說什麼?”李鳴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遍?”
慎哥兒也知道這是一個很爛的藉口,真的,他只是不想進宮伴讀。
李鳴唯氣得指着慎哥兒,“你小子話也不說一聲!什麼時候三不知的和那個陸嫣兒攪合在一起了?你下午是不是和她混一塊兒了?怨不得你的小廝不肯說呢,你不是不願意這門親事嗎,看她長得漂亮你就動心了?我告訴你說,你現在還小着呢,還不到你想這些的時候!”
齊氏也是一驚,忙拉着慎哥兒勸道,“母親心裡不是見不得你好,只是那個陸嫣兒,你也知道的,她是燕慈郡王的外孫女,咱們這樣的人家,你的婚事不能不多想想。”
李鳴唯又是連番炮轟,慎哥兒腦袋都大了,暗罵自己活該找罪受,找什麼藉口不好呢,非得拉上這陸嫣兒,連忙賭咒發誓的說再不見她,李鳴唯方纔罷了,又是一番諄諄告誡,老夫人又派小丫鬟過來催了,李鳴唯萬分無奈,只好放他去見祖母。
老夫人喜氣洋洋的,面前堆了一堆寶貝物件,看慎哥兒來了,連忙招手笑道,“慎哥兒你快來,來看祖母的這些寶貝,這兩塊玉是你爺爺留下的,如今就都給你了,還有這扳指也是你爺爺用過的,玉帶你如今還用不上,祖母先給你收着,我的慎哥兒有出息了,後日進宮面聖,這一身行頭可得講究了,萬萬不能讓人輕視了去。”
慎哥兒強忍着嘴角抽搐,勉強應付了老夫人一回,只推說睏倦了,老夫人方纔放他回去,讓丫鬟幫他拿着這些積年的寶貝。
二門上的老婆子果然等着呢,“大公子回去了,我們也能關了門睡覺了。”
碧梧書房這邊幾個丫鬟還在燈下守着着,聽見門響連忙迎出來,拉着他的手進來,慎哥兒把那一包寶貝往那兒一扔,幾個丫鬟連忙圍過來服侍。
慎哥兒接了茶喝一口,“你們秋月姐姐還沒回來?”
紅纓笑道,“秋月姐讓人傳了話,說張順家的生了一個胖小子,她還得在那邊照應一陣子,讓我們服侍公子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