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是大家族,一百多年間開枝散葉,沉沉浮浮,家族裡早就有貧有富了,穎國公身爲族長也少不了幫扶照顧貧困的族人,如今穎國公和夫人不在府裡,少夫人找來年老的僕人問話,瞭解族人家裡的情況。往年間家中的這些庶務都由方伯經手的,方奎眼睛裡不容沙子,深恨方伯一家人的背叛,把方伯用的人拔了個乾乾淨淨,少夫人沒了參照,不過這也算好事,少夫人行動間也少了許多束縛。
都城裡差不多的人家七拐八拐的都能論上親戚,也不可能挨家都走動了,穎國公兄弟四人都是庶出的身份,二老爺早亡留下了一大家子人需要關照,方家三老爺方昂身上也有軍功,鎮守着東南沿海一線,三夫人留在都城照應家小,四老爺便從科舉出身,到如今也是從三品的員外郎,太夫人喬氏生了五個女兒,只養活了三個,二女兒在同慶年間選進宮裡,先皇封爲賢妃,只可惜薄命的很,賢妃沒兩年就去世了,大太姑奶奶前年間也沒了,只剩下一個小太姑奶奶,又是齊國公府的太夫人,這兩家的節禮一定要豐厚了,還有三個庶出的太姑奶奶,也不好厚此薄彼,都要關照一番的,光是這禮單就夠讓人頭疼的。
玉潭斟酌一回,齊國公府的太夫人身份尊貴,又什麼都不缺的,禮單上當然少不了貴重之物,只是也要別出心裁纔好,大太姑奶奶嫁給楊家,楊家老太爺如今也有七十歲,致仕還鄉許多年了,楊家表哥也爲官多年,這兩家越發要走動起來。粗略的算起來光是遠近的親戚就有十幾家需要走動的,少夫人蔘照往年的禮單用心打點了節禮,拿過去給方子頎過目。
方子頎、方子穎兩兄弟正在說話。方子穎指手畫腳的,聽見外間少夫人進來了。忙笑着站起來,“大嫂過來了,我二哥剛纔吃過藥了,我在這看着他呢。”
方子頎苦笑一下,“我如今用藥陪着呢,吃的藥比吃的飯還多,還架得住你逼着我。”
玉潭看他精神還好也笑了,“多虧三弟肯看着你。這幾個丫鬟又管不住二弟,凡事你就自作主張了,昨天還偷偷的把藥給倒了呢,這也像爺們做的事兒。”
方子頎笑道,“我不是沒逃過去嘛,嫂子親自盯着我,倒讓我不敢不喝了。”
說了幾句閒話,就說起了家務事,方子穎連忙要溜走,被少夫人喊了回來。“我知道你不耐煩聽這些,只是你大哥這些外事兒上實在不行,指着他還都被人哄騙了去呢。二弟眼下又不能操心,嫂子只能指着你了。”
方子穎苦着臉站在那兒,玉潭笑着讓他坐下,讓他念擬定的禮單,方子頎聽了斟酌一回略有添減,又解釋這幾家親戚的遠近親疏,各房的人品等等,這一說就是半個多時辰,玉潭看他有些倦意了
。忙站起來讓他休息,方子頎意猶未盡。又問今年收上來的田租,玉潭笑着和他說了大致的數目。“等你睡醒了我讓人把賬本給你送過來,讓三弟給你念了聽聽,他也能跟着學着點,別再憨吃憨玩的,還有吳山頭那邊的口糧還沒收上來,少不得派人過去催催了,只是家裡也沒有可用的人了。”
方子頎想了想,“後廊上住着的方子藍是個機靈的,還未出五服,嫂子何妨用他試一試。”
玉潭想了想笑道,“你說的是不是後廊上五嬸子她家?前些日子五嬸子倒是過來坐了一會兒,在我這裡打了個磨磨就走了,也沒說要求些什麼,我看她穿的平常,想來也是家裡有些難處的,只是她沒開口我也不好接濟。”
“我說的就是她家,後廊五嬸子家裡只有她們母子兩個,方子藍是遺腹子,孤兒寡母的守着微薄的產業,他們家裡也有一番故事的,方子藍這人有些本事,就看嫂子能不能駕馭得了他,我原來沒提也是我不知道嫂子深淺的緣故。”
玉潭一聽笑道,“我倒不怕他弄鬼,我只怕沒本事的,那才叫一個糟心,二弟看重的人想來也是個有些本事的聰明人,也知道什麼地方不可以伸手。”
方子頎一聽也笑了,又交待三弟好好的幫着嫂子。
帶着方子穎回了隱秋苑,丫鬟連忙上前打開棉門簾,方子穎打量着這間屋子笑道,“自從大哥搬了這邊我還沒來過呢,這兩個月宮裡住着,連話也不敢多說,心裡真是憋屈極了,還好有個慎哥兒陪着我,我們兩個也有照應。”
玉潭就在椅子上坐了,方子穎坐在下手,一個剛留頭的小丫鬟送上茶慢慢退出去了,方子穎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笑道,“嫂子讓我做什麼呢?我什麼也不懂。”
“過年雜事多着呢,有些東西還要給族裡各家分分,來往的都是各位爺,嫂子也不方便出面招呼,還得你過去應酬,這些禮單都擬好了,你看着裝了車讓下人挨家送過去,還有別人家的節禮也得登記歸檔,眼下咱們家沒有大管家了,就有許多不方便。”
方子穎低了頭,“方伯對我可好了,他從小跟着爹爹,我們傢什麼事都是他管着,都是方嫂害的他,方伯沒發現罷了,嫂子你說暗雲衛能把方伯放出來嗎?”
玉潭嫁過來時間短,對方伯倒是沒什麼感覺,“就算方伯出來我們家也不敢用他了,好的管家又不好找,還是家族裡的人知根知底的也放心些,你二哥說的方子藍你認識嗎?一會你派個人找他過來,先和他說說話探探他的口氣再說。”
方子穎答應了,一邊派人出去傳話,又幫着歸檔禮單,眼看又有七八件事情,卻是下人過來領東西的,紅箋就開了對牌,給少夫人過了目都發下去了,忙亂着就到了中午,四公子下了學,過來給嫂子請安,又忙給三哥問好,方子穎笑道,“你書讀的怎麼樣了?一會我考考你。”
哥兩個說了幾句話,婆子過來請示着該擺飯了,玉潭每日中午都是自己吃的,方子姚回他姨娘哪裡,今天方子穎剛回來,又和二哥吃不到一起去,當嫂子的也得招待他一頓,就把四公子也留下來了,花蕊進來笑道,“馮姨娘從宮裡請安回來,說是要見少夫人呢
。”
紅箋就說,“這馮姨娘有沒有眼力見,沒見我們少夫人這邊擺飯,她能有什麼大事非得這個時候跑來。”
方子穎就問,“這個馮姨娘就是張太妃賞的那個?”
玉潭笑道,“除了她還有哪個?長得倒是真好,看着也是知書達理的,只是你大哥又不願意理她,倒是白瞎了這個小姑娘。”
方子穎正要打趣兒幾句,花蕊又進來了,“馮姨娘跪在外面的地上,說有重要的事兒要和少夫人說,還請少夫人見見她。”
玉潭只好讓她進來,馮雁蘇剛從宮裡請安回來,脫了外面銀紅色錦緞大氅,露出了裡面玫瑰紅如意團花小夾襖,下身是蔥綠棉羅裙,頭上戴着幾件首飾,看着倒也俏麗,斂衽一禮說道,“少夫人大安,奴婢給少夫人見禮。”
“馮妹妹快起來吧,馮妹妹是太妃娘娘賞過來的,快不要多禮了,有什麼事情非急得這會說呢。”
馮雁蘇眼圈微紅,要說不說的,方子穎看她一眼,“你有什麼大事快說,說完了回你屋裡呆着去,你沒見我嫂子這邊要吃飯,你還只管過來囉嗦。”
馮雁蘇忙說,“還請少夫人屏退左右,實在是太妃娘娘有交代的。”
方子穎就是一聲嗤笑,“別把你們家的太妃娘娘掛在嘴邊,張太妃還管得着我們家裡的事情?還屏退左右,你乾脆說一聲讓我出去得了。”
少夫人微微一笑,“馮妹妹要是不想說就不要說了,妹妹到了我們家裡,該聽誰的話心裡也該有數的。”
馮雁蘇這些日子住在後院的小屋裡,不要說世子爺了,丫鬟婆子輕易都見不着,每日的飯菜有人端進來,連馬桶也給她放在屋裡,她連屋子都不必出去了,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好容易張太妃讓她和少夫人進宮請安,少夫人推說有家務事要忙,只是打發她進宮,張太妃就問她世子爺的寵愛如何,馮雁蘇哪裡敢說實話了,少不得低了頭,張太妃以爲她害羞了,又交待她一件事情,馮雁蘇嚇得真魂出竅,這纔要見少夫人。
馮雁蘇連忙跪下了,“奴婢是宮裡的罪奴,母親妹妹都在宮裡當差,奴婢不敢不聽太妃娘娘的,到了少夫人這邊又不敢不聽少夫人的,奴婢也知道羞恥,張太妃交代奴婢的這件事太過要緊,奴婢不敢隱瞞少夫人,還求少夫人指一條活路。”
玉潭心裡一動,擺了擺手,屋裡的丫鬟都出去了,方子穎帶着四少爺也出去了。
馮雁蘇淚流滿面,“奴婢說了這話,宮裡的母親妹妹性命難保,奴婢要是不說,母親和妹妹也活不成,太夫人讓奴婢除夕夜裡想辦法燒了先夫人的陪嫁,到時候國公府以爲是煙花爆竹引燃的,也懷疑不到奴婢身上,又許諾奴婢好處,奴婢膽子小,不敢做這樣的事。”
少夫人倒吸一口冷氣,張太妃這是要銷燬什麼秘密呢,陪嫁裡還有別的東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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