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瑞芳焦急地在屋裡走來走去,不時地朝門外張望,手中的帕子不自覺地絞了又絞。她不死心地問從自己的丫鬟青芽,“真的沒有人來請咱們嗎?”
青芽搖頭,“回小姐,沒有!”
劉瑞芳的腳步一頓,眼底閃過懊惱,“你再去院門口看看。”
青芽卻是沒動,撅着嘴道:“小姐,奴婢已經跑了七八趟了,咱們院門口連個人影都沒有。”
“讓你去你就去,哪來這麼多的話說?使喚不動你了還是咋地?你是小姐還是我是小姐?”劉瑞芳陡然提高了聲音怒道。
青芽害怕了,“奴婢哪兒敢?”她不情願地朝院門口走去,心裡卻嘀咕着:打早晨到現在都折騰七八回了,小姐還是不死心,人家侯府的姑奶奶回孃家,小姐是哪個牌面上的人,還等着人家來請她,臉真大!
在青芽看來,侯府的日子比起劉府已經好上許多了許多了,小姐有幸能被老姑奶奶接過來就該安分些,這樣上躥下跳的惹了人生厭,不定哪天就被趕回去了。青芽可一點都不想回劉府,在侯府的日子多好過呀,她雖是個服侍人的丫鬟,在侯府也是偶有打賞的,吃食上也好,比在劉府強多了。
劉瑞芳倚在門邊朝外張望,看到青芽的身影眼睛頓時一亮,急切地詢問,“怎麼樣?怎麼樣?可有看到人來。”
青芽搖了搖頭,“沒有。”然後她忍不住的勸道:“小姐,咱們現在的日子比在府裡已經好過多了——”
話還未說完就被她家小姐喝止了,“你給我閉嘴!你懂什麼?我若是不抓住這次機會爲自己謀個好前程,回去後還不得繼續被那個小娘養的作踐?哼,我是姑祖母的侄孫女,她們是姑祖母的孫女,我又比她們差什麼?”
劉瑞芳忿忿不平,家中父親寵愛大姨娘,連帶着大姨娘所出的庶姐都比她受寵。她娘雖是正室,卻最是個沒用的,大姨娘生的兩個庶子一個十三了,一個九歲,大的那個時時被父親帶在身邊。而自己的親弟弟纔將將三歲,還成日病病歪歪的。
孃的一顆心全撲在弟弟身上,哪裡有精力爲她謀劃,她若不替自己打算,指不定將來的日子比娘還慘。就以大姨娘吹枕邊風的功夫,她父親指不定爲了庶子的前程把她送給那個權貴做填房繼室什麼的,一想到未來夫君比自己父親的年齡都要大,她就又恐懼又憤恨。
青芽卻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看着她家小姐,差什麼?差得老遠了好不好。人家是侯府千金,金尊玉貴般養大,嫁得夫婿也都是名門。小姐算什麼?不過是個小官之女,還是個不大受寵的,她拿什麼去跟人家去比?小姐這是發癔症了?青芽十分擔心。
哼,你們不來請,我還不會自個去?難不成還能把我趕出來?劉瑞芳一跺腳吩咐青芽收拾幾件她做的繡活就朝着待客的院落走去。
沈薇已經不着痕跡地把沈霜沈櫻婚後的日子摸得差不多了,知道她們過得不錯也就放心了。
“三姐姐,文家有何打算?是回原地,還是想要留在京裡?”沈薇問沈櫻。
沈櫻道:“聽夫君偶爾漏出的口風應該是想留在京城,公爹這些年輾轉各地,也頗積累了些資本,夫君說哪怕比原來的品級低些也無妨。”她還不知道她公爹已經補了大理寺少卿的缺。
沈薇點點頭,若有所思,“我也覺得還是留在京城好,京城名師大儒多,對三姐夫學問上有幫助,而且咱們姐妹也能時時見面,像大姐姐,就是嫁得遠了,想見一面也不容易。”沈薇感嘆了一番。
正在此時,有丫頭來通報,“見過兩位姑奶奶和四小姐,外頭劉家表小姐求見。”
沈霜和沈櫻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所謂的劉家表小姐是何許人也。沈薇一想便明白了,劉瑞芳來的侯府的時候兩位姐姐都已經出閣,劉瑞芳又不是什麼多重要的客人,自然就沒人對她們提起了。
“是祖母孃家那邊的侄孫女,比咱們都小些,具體是哪房的我就不清楚了,我還是回來那天見過一面。”沈薇解釋道。
沈霜和沈櫻點了點頭,對丫鬟道:“快請進來吧。”人都來了,總不能趕出去吧?怎麼說也是祖母孃家的人,好歹還是要給點面子的。沈霜和沈櫻都已經決定了,若是這位表妹是個好的,那她們也不介意多來往,若是個不好的,呵呵,誰還上趕着給自個添堵不是?
不過看這個表妹的行事,後者的可能性很大呀!
不大會兒丫鬟便領着一個個頭高挑的姑娘進來了,長相頗爲不錯,就是穿着太素淨了,頭上就一根銀簪子,若是不說,誰知道這是位小姐?
到人家府上作客,還逢着人家府上喜事,打扮得這般寡淡是什麼意思?沈霜和沈櫻不着痕跡的對看一眼,心下都有些不喜。
其實還真是冤枉劉瑞芳了,她巴結討好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想着添堵?她就是想着侯府豪富,幾位表姐手裡頭都有大把私房,她打扮素淨些,指不定表姐看她可憐隨手給兩件首飾都夠她壓箱底的了。
她來侯府也有些時日了,聽侯府的丫鬟們談論,說她們四小姐可是最最有錢還是手面最大方的,光是先頭夫人的嫁妝銀子就好幾十萬。風華院的下人待遇都可好了,每個月光是賞賜就比她們一年的工錢還多,她們都盼着能去風華院做事,哪怕做個看院門的也好呀!
劉瑞芳聽得心都熱了,幾十萬兩銀子?天哪!這不是一輩子都花不完嗎?四表姐手指頭縫漏一點都夠她體面生活的了。所以她急切地想結交這位有錢的四表姐,好不容易盼着四表姐從大覺寺回來了,怎奈人家對她不冷不熱的,可劉瑞芳一點都不氣餒,想從人家手裡要好處還怕看臉色嗎?在家裡她看她父親,看她庶姐的臉色還少嗎?
劉瑞芳未語人先笑,“瑞芳見過三位表姐,早聽姑祖母說了,表姐們都是天仙般的人物,今兒瑞芳可算是開了眼界了。”好話不要銀子似的往外砸。
伸手不打笑臉人,沈霜的臉色緩和了一些,道“芳表妹也是個美人,何必妄自菲薄?芳表妹也別站着了,快請坐吧。”
劉瑞芳開心地坐了下來,一邊還誇張的拍着胸脯,“來之前瑞芳心裡還十分忐忑呢,沒想到表姐們這麼和氣,待瑞芳這般好,瑞芳無以爲報,閒暇做了一些針線,送給表姐們把玩,雖不精緻,但也是瑞芳的一番心意,還望表姐們不要嫌棄。”她接過青芽手裡的繡件就遞了過去。
沈霜和沈櫻接了過去,沈薇卻是沒動,還是站在她身後的梨花接的,“多謝表小姐。”
劉瑞芳的臉便微微漲紅了起來,可面對這麼財大氣粗還被封爲郡主的四表姐,她雖覺得受了屈辱,但她除了忍着還能如何呢?
好在二表姐和三表姐是親手接的,也算給了她面子。
“芳表妹太謙虛了,這繡活做得可真精緻,是不是呀二姐姐,四妹妹?”沈櫻翻看着手中的繡着蘭花的帕子,倒沒有說違心話,這位表妹的繡活的確好。
沈霜也點頭,“這蓮花簡直是活靈活現的,跟真的一樣。”她手中的帕子上繡得是並蒂蓮。
沈薇也扭頭朝梨花手上瞥了一眼,繡活確實不錯,“挺好,比我強多了。”繡活就是個手熟的活計,沈薇穿過來受原主的影響,她是會做繡活的,加上在沈家莊空閒的時間多,就專門練習了一下,所以她的繡活也是很不錯的。但架不住她不常做呀,一日不練手生,她都好幾個月沒碰一下了,手早就生得捏不住針嘍!
劉瑞芳聞言眼睛頓時亮了一下,瞅着沈薇打蛇隨棍上,“四表姐都是郡主了,哪裡還要自個動手?只要您一句話,瑞芳願意代勞。”她眼巴巴地看着沈薇,希望她能答應,這樣她就有更多的理由去風華院了。
沈薇卻道:“怎能勞煩芳表妹做丫鬟的夥計呢?”她身邊手巧的丫鬟嫂子一大堆,哪裡就需要表小姐替她做繡活了?傳出去外人還不定怎麼編排她呢?
“不勞煩,不勞煩,是瑞芳自己願意的。”劉瑞芳慌忙道。
沈霜見這個芳表妹越說越不像話,忙轉移話題,“芳表妹,禮尚往來,這是二表姐送你的。”她從頭上撥下一根金簪插到劉瑞芳的頭上,忍不住又說了一句,“姑娘家還是打扮鮮亮些的好看,太素淨了反倒不好。”又不是在孝期,那麼素淨做什麼?
沈櫻也從手上褪了個纏金絲的鐲子給劉瑞芳,沈薇給的則是一隻玉鐲,她的首飾就沒有差的,這隻玉鐲已經是她身上最不值錢的了。
劉瑞芳一見玉鐲眼睛都快瞪直了,二表姐和三表姐給的金簪子金鐲子雖然也極好,但這兩樣加起了恐怕都抵不上這隻玉鐲子。她的手緊緊地握住玉鐲子,面上全是感激,“瑞芳謝謝表姐們的禮物,表姐們可真好!”
這話倒是真心實意的,她從小到大所有的家底加起來都比不上三位表姐隨手給的,別說是她,就是得寵的庶姐手裡也沒有這樣的好東西,所以她一定要藏好了,千萬不能被庶姐和大姨娘瞧見,就是她娘那裡也得瞞着。誰知道娘會不會以保管的名義拿去補貼弟弟,這樣的事情她做了也不止一回兩回了,有點什麼好的都先緊着弟弟,要不是長相在那裡擺着,她真懷疑自己不是親生的。
激動過後劉瑞芳想到二表姐的話,臉上發燙起來,此時她隱約意識到自己這般打扮有些不妥,但具體怎麼不妥她又說不太清楚,雖然她已經十三四了,但孃親一心撲在弟弟身上,哪裡抽出空教導她?
想到這裡她不由心裡一酸,擡頭看向三位表姐,眼底帶着羨慕和孺慕,她能看出來表姐們不是很喜歡她的,但依然給了她這麼好的東西,還隱晦地指出她的不妥,比她親孃強多了。
瞧在貴重禮物的份上,劉瑞芳知趣多了,沈霜這邊臉上一露出乏態,她就很有眼色地起身告辭了。
劉瑞芳走後,三姐妹對看了一眼,沈霜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道:“劉家已經落魄至此了嗎?”怎麼着也是官家小姐,教養規矩連侯府的丫鬟還不如。
沈薇撇撇嘴,“誰耐煩管什麼劉家?到咱們這一輩關係可就遠多了。”
沈霜沈櫻一想,對呀,劉家是她們祖母的孃家,她們爹爹的外家,可跟她們這些出嫁的姑奶奶們關係倒不大,只要忠武侯府好好的,她們在夫家就能安穩過日子。
隨即就把劉瑞芳這個表妹拋到腦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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