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慕兮被外人撞破這一幕,格外羞惱,想從南宮凜懷中跳出來,但是纔剛鬆手,南宮凜後肩處的傷口鮮血如注,瞬間染紅了大半個肩膀。
一看見這樣,葉慕兮又重新伸手按回去,捂着他的傷,繃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道:
“冷尋,你還愣着幹什麼,你們世子受傷了,還不快讓大夫過來。”
冷尋看着坐在自家世子懷中發號施令的葉慕兮,瞬間有種她就是女主人的微妙感覺。
“世子受傷了?”冷尋臉色一變,抓住了重點,“世子,屬下這就讓商陸過來。”
南宮凜聲音輕快,聽得出心情很好,“無礙,他在給陌塵治療,不用叫他過來。拿止血粉即可。”
“你被猛虎爪了,要先消毒,只止血沒用,萬一染上毒素……”葉慕兮反駁說道,“必須讓大夫看看。”
南宮凜脣邊勾起一抹笑意,“放心,我不會中毒。”
葉慕兮還要再說什麼,冷尋已經拿着一瓶止血粉走了進來,說道,“世子百毒不侵,四姑娘放心。”
百毒不侵?
葉慕兮忍不住又多看了南宮凜一眼。老天爺也太眷顧他了吧,第一權貴,妖孽如仙的臉,武功深不可測,再加上一個百毒不侵的體質,難怪前世那麼多人想要謀害他,各種投毒都沒用,人家壓根不會中毒。
冷尋替南宮凜處理傷勢,扒拉下肩胛處的外衣,葉慕兮臉一紅背對着他,本來此時該下馬車避避嫌,但不知道怎麼地,卻是沒有挪開腳步。
眼睛的餘光瞥着那邊冷尋給南宮凜包紮傷口,那重手重腳毫無經驗的笨拙樣子,葉慕兮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冷着一張臉走到南宮凜身邊,對着冷尋說道,“你讓開,我來。就你這手法,你們世子的血都要流光了。”
冷尋默然,倒是南宮凜輕聲一笑,說道,“賽華佗和商陸在,沒有他練手的機會。冷尋,你出去吧。”
“是。”冷尋抱拳離開。
葉慕兮面無表情的給南宮凜包紮左肩的傷,看着那清晰地深可見骨的血痕,心裡不是滋味。
明明受傷了,在自己面前卻風輕雲淡的南宮凜。
在危險時候,從天而降替自己擋下一爪的南宮凜。
他並沒有傳聞中那麼不近人情,是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可是這種感覺,更讓人覺得,應該跟他保持距離。
馬車裡只剩下搖曳的油燈,映照兩個挨在一起的影子。
……
車隊,靜默地前行在山路之中。
商陸一邊把君陌塵的胸膛包紮成糉子,一邊說道,“公子最近可不要飲酒出門了,需要靜臥休養。那個獨眼龍下腳太狠,已經傷及肺腑,公子要是不注意就傷上加傷了。世子不是不讓您以身涉險嗎?您怎麼還跑到土匪窩來了?”
商陸是個和冷尋一樣年紀的年輕人,同樣的一襲黑色侍衛服,眉清目秀,比起冷尋的不苟言笑,性格活潑,明朗愛笑。
君陌塵咳嗽了一聲,臉色蒼白,“沒事,無礙。”
“這還叫無礙?都吐血了……也就是神醫大人的藥好,要不然公子這傷,擱在誰手中,沒有三個月就別想起牀了……”商陸瞪着眼睛說道。
君陌塵衝着他使了一個眼色,商陸完全沒有領會到,自顧自說道,“看起來沒什麼大礙,但其實內傷比外傷嚴重多了,肝臟都震傷了,不然怎麼會吐血,而且肋骨還……”
“商陸,你下去煎藥。”君陌塵實在無奈,給了他一腳。
而此時默默坐在旁邊的葉清瑤已經滿臉淚水,淚珠兒成串落下,眼眶通紅。
商陸不明所以,終於注意到了葉清瑤,自知失言,一臉尷尬的笑了笑,“我……我去煎藥。”
說着就一溜煙跑了。
“你……”君陌塵深感頭疼,他對安慰女子還真沒什麼經驗。
葉清瑤默默擦了一把眼淚,低垂着頭,“君公子,對不起……”
“打傷我的又不是你,道什麼歉。”君陌塵溫聲說道,“那我還要說對不起,因爲我讓你被人綁架,咱們也不要互相自責了,要怪就怪始作俑者,與你我都無關。”
葉清瑤還是很自責,“可是我……”
“清瑤小姐,聽說心情愉悅能讓傷勢儘快恢復。”君陌塵打斷她的話,錯開話題,展顏一笑,“你會唱曲嗎?”
葉清瑤咬脣,從隨身的腰帶裡取出一截手指長的玉竹短笛,說道,“只會吹笛子……”
“正好,那請清瑤小姐吹一曲,我也能心情愉悅,傷勢就會盡快的好了。”君陌塵抿脣一笑,“如果你實在覺得過意不去,這樣,就是幫了我大忙。”
葉清瑤看着他,心裡一陣暖意。
君陌塵就是這樣好的人。知道自己心裡愧疚,就讓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心裡好受一些。
難怪天下那麼多女人喜歡君公子,真的很難讓人不喜歡他吧。
葉清瑤脣邊也揚起一抹笑,“那清瑤就獻醜了。早聽聞君公子是音律大家,難得有機會,請君公子品鑑一二。”
笛聲渺渺,從馬車裡響起,漸漸地傳揚了出去,整個車隊都能聽到悠揚婉轉的笛音。
心底懵懂的情意,在這一刻漸漸變得堅定。
最初是仰慕。養在深閨的女子,誰不仰慕名滿天下的君陌塵。
貴爲大將軍之子,卻沒有半分貴族子弟的驕奢淫逸。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被譽爲百年文人第一,卻從不恃才傲物。
溫潤如玉,玉樹臨風,和他相處便覺得如沐春風,令人心曠神怡。
君子氣度,光華內斂。
然後是懵懂心動。在他誇讚她的書法的時候,眼神落在她的身上。他親自指導她,多少人求不來的機緣,卻碰巧落在了她的頭上。
他謙虛溫和,給她講解書法的時候耐心細緻。並沒有因爲她的身份卑微而輕視。
這樣高不可攀的人物,卻會爲了保護她們離開,被拳打腳踢死死不放手,未曾顧慮自己不會武功會有什麼樣的下場。這樣尊貴的出身,爲了掩護她們離開,不顧身份的披上女人的衣服,未曾顧慮是否丟人。
而他這麼做也並不是因爲看上了誰,在哪個女人面前故意獻殷勤。
而是,吾輩應盡之義,何足道哉。
於他來說,不過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應該做的事。
君陌塵不知道他輕描淡寫說那句話的時候有多迷人,讓葉清瑤看着他,喜歡的無可救藥了。
明知道那麼多人喜歡他,明知道彼此的身份天差地別,明知道很難嫁給他,可是,還是忍不住喜歡他。
這樣看着他,就很好了。
葉清瑤的視線落在君陌塵臉上,笛音也彷彿歡快了幾分。
車隊裡,嘴裡叼着一根青草的衛霍聽着馬車裡傳來的笛音,隱約記得葉清瑤是在這個馬車裡。
雖然完全聽不懂,但是,嗯……好聽!
……
葉清瑤安然無恙回來,老太君擔心了半夜,看見她們回來纔算是放下心。葉清瑤是老太君跟前人,自然不比對其他人,尤其關心叮囑。今日之事萬萬不能伸張,以免影響清譽,如今葉府也就老太君和葉慕兮知道。
葉慕兮不打擾老太君和葉清瑤閒話,回到了自己的瀟湘苑,夜色已深,卻沒有睡意。
坐在軟榻上翻閱一本雜書,眼神落在手背上包紮的布帶,頓時失神。
紅色的布帶,他的衣袂。明明讓他拿手絹包紮,他卻擅作主張收了她的手絹,撕了自己的衣服給她包紮。那可是女子的私物,堂堂靖安世子,竟這般,無賴。他這算是調戲她吧?
不自覺又想起了他的傷勢,想到被鮮血染紅的紅衣。
再怎麼不想跟他牽扯關係,牽扯也不知不覺變得越來越深了。
“小姐看什麼想的這麼出神?”宛秋端着一杯茶走過來,忍着笑問道,“可是想起了……世子大人?”
葉慕兮回過神,擱下手中的書,隨手端起清茶淺斟,掩飾說道,“我只是在想,今日承蒙世子搭救,無以爲報。”
“所以小姐要以身相許嗎?戲本里都是這麼唱的。”茗畫接過話笑道。
葉慕兮繃着一張臉說道,“戲本里還唱來生做牛做馬報答。以身相許就別指望了,來世給他當牛馬都行。宛秋,你去把祖母上次賞我的那匹南疆雪蠶綢緞拿來,我要裁一身衣裳。”
“小姐上次不是還說這匹布料太珍貴了,不捨得用,先擱着,怎麼今兒個想起做衣裳了。小姐稍等,我去給您拿。”宛秋詫異說道。
葉慕兮抿脣,他爲我毀了一身衣裳,我便還他一身錦繡。
他爲我擋了一爪,日後我便替他擋一劍。
不談情,無關風月。
……
獨眼龍被送官,靖安世子送來的人,江州知府哪敢耽擱,查出了他一大堆罪名,只可惜沒有牽連出林家,判了斬立決。
玉顏坊的生意漸漸火爆,除了君陌塵等少數人,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家店鋪和葉慕兮有關係。
日子恢復了平靜,就在所有人都忐忑不安的期待下,終於到了五月十七這一天,朝凰選秀第一輪考覈的放榜日。
一大早,景華行宮已經人滿爲患。葉慕兮本來想在家裡等消息,但是看葉清瑤頗爲緊張的樣子,也就陪她一起去景華行宮了。tq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