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燼望着白麟。這粉雕玉琢的小糰子,戴着白色冰蠶絲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鋒利的眼眸,和棱角分明的下頷,及一抹單薄的脣。
但這雙眼睛,這脣,甚至過於凌厲的棱角,都和白鳳凰完全不像。
他有一種莫名地衝動,想要揭開這冰蠶絲面具,看看後面的容貌。
而且白麟也正看着他。
他的眼神十分古怪。
不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但他們之前並沒有見過。
一種莫名的情緒,悄然發酵。白鳳凰回過神,就見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讓她心底突突地一慌,連忙將小傢伙拎起來,揣進懷裡,帶着幾分責怪質問,“幸虧我們趕來了,不然就你們兩個人,怎麼擋
這麼多人?好漢不吃眼前虧,逞什麼一時意氣。教了你這麼多次,我們魔教就是要羣毆別人,不能讓別人羣毆自己,以寡敵衆,打贏了都是蠢!”
她這歪理邪說,聽的溫如卿歎爲觀止。不愧是魔教教主,連無恥都理直氣壯,一般人望塵莫及。
“孃親放心。”白麟收回了一直盯着赫連燼的視線,望着她說道,“蕭師就在對面,兒子正打算向他求救。”
白鳳凰點頭,“這才差不多,單挑死的早,羣毆纔是聰明人的做法……什麼?他在對面?”
白鳳凰的視線落在對面花裡花俏斗大的三個字——萬春樓,滿臉不可思議。
“嘖嘖嘖,老蕭真是我輩楷模,擡進去都要嫖,比我還牛掰……”花景璃一臉震驚感嘆。
白麟知道他們誤會了,立即說道,“孃親,事情不是……”“洛衣尚未婚娶,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逛青樓也不算稀罕事。只是這傢伙,告訴麟兒做什麼,麟兒還是個寶寶……”白鳳凰伸手揉了揉白麟的小腦袋,說道,“乖,你就當
什麼都不知道。”
白麟無奈,“孃親,蕭師他……”“噓。你什麼都不知道,小小年紀,可別被他帶壞了。”白鳳凰截住了白麟接下來要說的話,轉而對着花景璃說道,“小花,派兩個人在萬春樓門口守着,等他出來了,讓他
來見我。對了,別進去找他。”
花景璃嘿嘿一笑,“教主放心,我不會壞他好事的。”
白麟看着這滿腦子不健康思想的兩人,知道自己是解釋不清了。算了,蕭師你就自求多福吧。
“你,兒子?”赫連燼的視線一直黏在白麟身上,突然開口。
他對那聽起來就很香豔的青樓之事毫無興趣,重點就停在了白麟的身上。
“嗯。”白鳳凰莫名心虛,不等他問,便噼裡啪啦說道,“麟兒自幼患病,臉上生斑,不能見光。一見光就潰爛,所以自出生之時,便一直戴着冰蠶絲面具。”
赫連燼的視線在那冰蠶絲面具上掃來掃去,最終落在白鳳凰身上,“面具很好看。”
“那是我找最好的繡娘縫製,當然好看。冰蠶薄如蟬翼,透氣極好,就像什麼都沒戴一樣,非常舒適。”白鳳凰僵笑着說道。
赫連燼又看了白麟一眼,問道,“他爹呢?”
“死了!”白鳳凰快速果斷答道,“他爹得了瘟疫,爲了防止傳染,屍骨也燒成灰燼。幸虧當時我帶着麟兒外出看病,才逃過一劫。”
這一套說辭,她已經用了無數遍,說出來一板一眼,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聽起來就像真的一樣。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滴水不漏。
“秦王怎麼突然對本教主的家事如此感興趣?怎麼?你看上我了,打算來我家提親?”白鳳凰轉守爲攻,嫵媚的臉上揚起一抹淺笑。
赫連燼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也沒有再問她,而是望着白麟,努力擠出一抹看起來比較和藹可親的笑容,但實際上,他那冰塊臉想笑的柔和實在是太勉強了。
這似笑非笑的比不笑還恐怖。
也就是白麟心理素質強,異於常人,換個普通的小糰子當場都可能被嚇哭了。
“你今年幾歲?”
“五歲。”
“六歲。”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白鳳凰立即瞪了白麟一眼。她自己的兒子,她心底清楚。白麟不是那種別人問什麼答什麼的乖寶寶,他在故意泄露情況……
赫連燼劍眉輕挑,似乎想到了什麼。
“虛歲六歲,足年五歲。”白鳳凰腦子轉的極快,立即就圓上了。
周王朝以前都是虛歲計算年齡,即出生的第一年,爲一歲。大周立朝以後推陳出新,移風易俗,建立了很多新規章。
其中一條習俗,就是出生之後爲零,滿一年,才叫一歲。作爲區分,叫做週歲。但百姓們習以爲常,平日問及年齡,說的都還是虛歲。
白麟實際上足年四歲,虛五歲。
白麟收到白鳳凰警告的眼神,立即乖乖閉嘴了,小腦袋埋在白鳳凰的懷裡不再說話,只是那眼角的餘光,還是偷偷瞟赫連燼。
“秦王,你打探這麼清楚,還真的打算娶一送一,要來我家提親嗎?”白鳳凰轉移話題。
這話說的,月影又想拔刀了。
堂堂一國之主,豈會娶一個寡婦,豈會給別人當後爹。
赫連燼劍眉微微皺着,沒說話,但也沒再追根究底的詢問,收回了那鷹隼一般彷彿看透人心的視線。
正在此時,街道前方又傳來一陣喧鬧聲,只見一個紅裙和一個藍裙女子,各帶着一幫的奴婢僕人,齊刷刷地涌過來。
正是白鳳凰剛來秦國的時候,見到的兩個熟人。
姜映雁和溫淑儀。“王上,聽聞您凱旋而歸,臣女在城門等了一天呢,沒看到您的馬車,還是聽聞裡面鬧出動靜,才知道您已經進來了……”姜映雁尖着嗓子發嗲,一臉含嗔帶怨的表情,令人
頭皮發麻。
溫淑儀倒是收斂很多,只是一雙水靈靈的眼睛直愣愣盯着赫連燼看,“見到王上平安歸來,淑儀便能放心了。”
纔剛回到秦王城,兩朵桃花又支棱着伸過來。
溫如卿管不了姜映雁,對溫淑儀無奈說道,“你怎麼又跑來了,王上事務繁重,你別整天打擾王上!”
“哥哥。”溫淑儀瞪了他一眼,委委屈屈,“人家只是擔心王上嘛,王上下墓那麼危險!”
溫如卿向着赫連燼鞠躬行禮,“微臣管教不力,還請王上責罰。”赫連燼擺擺手,示意無妨。並沒有理兩女,轉而對着白鳳凰說道,“本王送你回行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