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仙谷。
“我早說過了,緣空谷危險,毒物機關衆多,若有損傷,自己負責。”醫仙谷主低頭看了一眼昏迷之中的白鳳凰,聲音還是淡淡的,“如今有人受傷,又與本谷主何干。”
燕少御看着她說道,“她所中之毒,和西川瘟疫極其相似,只是比瘟疫發作的更快。現在你們有醫仙谷很大的嫌疑,和瘟疫有關。若醫仙谷配合,還有可能算是機緣巧合。若是不配合……”
“不配合,燕世子,就要把屎盆子扣在我醫仙谷頭上嗎?衆所周知,醫仙谷毒草毒物豐富,恰好有和瘟疫相似的毒物,又有何奇怪?我也沒阻止你拿藥救人,世子以爲,你欲加之罪,外人可會相信?如今世子的威脅,莫不是因爲這位姑娘在緣空谷受了傷,世子救人心切,不惜威逼我醫仙谷,立即救人?”醫仙谷主反問道。
燕少御眼神陰沉,“本世子就是威脅了。你,救不救?”
醫仙谷主一窒,掩在面紗之下的面容,也是遲疑了些許,才說道,“醫仙谷無意與世子爲敵,但是這位姑娘所中之毒,並非我醫仙谷故意所爲,又如何有解藥?我也是生平第一次見,並沒有把握在她毒發身亡之前,就能調配出解藥。”
“你堂堂醫仙谷主,如此孤陋寡聞,如何配稱爲神醫?”燕少御咬牙切齒,又急又怒。
醫仙谷主倒也不生氣,說道,“世子那邊不是有高人,已經配出瘟疫的藥方,既然兩病類似,帶着她去試試不就行了?”
“庸醫!”燕少御冷笑一聲,冷冷掃了醫仙谷主一眼,轉身往外走。
白鳳凰的時間耽擱不起。
現在立即去西川吧。
其實瘟疫的藥還沒有調出來,只是燕國第一神醫按照病症的屬性相剋,寫出了一個藥方。
但因爲清寒草,天下罕見。
具體的草藥搭配,各種用藥比例,還需要把清寒草送過去,根據藥性多試幾次。
白鳳凰未必就能等到那一天。而且她病情如此嚴重,治療瘟疫的藥對她是否有用,還得兩說。
燕少御因此才直闖醫仙谷,但醫仙谷主自認救不了,他又沒辦法用強,也只能走了。
醫仙谷的債,他以後慢慢算。但白鳳凰的命,如今,可就在他的手中。
“谷主,這天下竟然還有您解不了的毒。”守在醫仙谷主旁邊的白髮婆婆,驚訝說道。
而且,以谷主見獵心喜的性子,看見自己解不了的毒,竟然把人放走了,沒想好好研製一番?
這更令人驚訝。
醫仙谷主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密密麻麻擺滿典籍的書架前,似乎在尋找什麼。
過了一會兒,她從中抽出一本筆札。
翻開到其中一頁。
這是祖師親手寫的筆記,並非世上能買到的醫書。她翻到其中一頁,視線落在上面,久久沒有移開。
“九色斑斕毒蚊:與尋常蚊子極其相似,但腹部有九色條紋,體內含有劇毒,可傳染,尚未在典籍之中發現記載,且命名爲九色斑斕。有藥童採藥之時不慎中毒,又抓傷同伴,死傷數人。餘研製多年,以清寒草爲藥引,輔以當歸、白朮、川香、鬱金……”
祖師曾留下藥方。
她當然知道要怎麼治。可是……
西川瘟疫,竟然和九色斑斕毒蚊的毒一樣,也許只是巧合,但也許……
緣空谷的瘴毒,他們醫仙一脈,自幼服用特意調配過的藥湯,比尋常人更抗毒,一生能進入緣空谷兩次。
她還一次都未曾進去過。
但是她師父最後破格收的小徒弟,卻是在西川瘟疫之前的半年,曾經進去過一次。
瘟疫比九色斑斕毒蚊的毒素要弱,很有可能是因爲毒素用量的問題。一隻九色斑斕毒蚊的毒,足以感染一個小鎮的人。但如今全部在白鳳凰一個人的身上,她的病情,自然迅猛百倍。
所以她更不能出手。
她若是救了白鳳凰,必定引起燕少御的懷疑。此時燕少御就已經非常懷疑瘟疫和醫仙谷有關……
不能再給他任何藉口。
她那個名義上的小師弟,到底想做什麼?
醫仙谷主看着筆札許久,將它重新塞回厚厚的書架之中,提筆寫信。
交代醫仙谷的情況,和燕少御白鳳凰的現狀。
最終警告他,切莫把醫仙谷拖下水,否則他死定了。
……
白鳳凰被裝在了一個封閉的水晶棺材裡,在棺材底部留有一排出氣孔。
因爲這種疫病,不止通過肌膚接觸傳播,就是彼此氣息太過靠近,也有一半的可能傳染。
西川四郡就是因此,一發不可收拾,只能封鎖四郡,不讓裡面的人出來。
門客護衛們幾乎是哭爹喊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才讓燕少御沒有強行把這水晶棺,擺在他乘坐的馬車裡。
水晶棺在前,他的馬車在後。
看不見她,他不能安心。乾脆從馬車裡出來,自己騎了匹馬,亦步亦趨跟在水晶棺旁邊。
將她容納於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如今的白鳳凰,不用扮醜也十分難看了。
水痘佈滿全身,被衣服掩蓋的地方看不到也就罷了,但臉上卻是一個個大小疙瘩,尤其是化膿之後的猙獰惡心,完全看不出那令人驚豔的美貌,抵抗力差點的一時作嘔,也是正常。
就連趕着棺材板車的車伕,也不敢多看幾眼。
但是燕少御,一直都沒讓白鳳凰離開自己的視線。吃飯的時候,都要在她旁邊,喪心病狂到如此程度,讓衆門客都不敢和他一同用膳,怕看着白鳳凰吃着吐出來,那可是要被世子咔擦了。
“停下!停車!御醫快過來!”燕少御突然眉頭一皺,大聲喝道,自己已經翻身下馬,往水晶棺那邊大步走過去,“她臉上的水痘破了!快拿藥來!”
御醫一陣小跑衝上去,兩個門客連忙撲上來抱住燕少御大腿。
“世子您別過去!”
“御醫說了,那膿水碰一下就會感染,您別靠近,萬一濺到您身上就完了,您可是萬金之軀!萬萬不行。”
燕少御又擔心又急躁,沒好氣給他們一人一腳,“我又不用手碰,怎麼會傳染,都給我讓開。”
他走到御醫面前,看着戴了手套的御醫,小心翼翼爲白鳳凰處理臉上的傷口,輕嘆了口氣。
白鳳凰此時的臉,已經腫的不辨面目。
眉間,一片死灰之色。
所幸,還有一日,便能抵達西川。來得及嗎?白鳳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