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淺被赫連燼一路帶回秦國。
數日前,白鳳凰的身體確認無誤,再也無絲毫餘毒殘存,她也就沒事了。
赫連燼雖然是將她挾持入國,但是也以禮相待,讓她住在行宮之中,也不限制她的行動,只是暗中派人監視。
如今秦王后無恙,赫連燼說近幾日派送士兵,護送她出秦國。
還送了貴重的禮物和不少奇珍藥材,作爲謝禮。
只是無端端捲入了諸侯之爭,薛清淺心底也十分無奈。事已至此,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自幼養在醫仙谷,那是燕南之南,四季如春,從未見過北國風光。
第一次看見落雪,十分興奮。聽聞御花園的梅園景緻最好,但是她又不認識路,迷迷糊糊逛了一天也沒看到梅花,直到傍晚時分,隱約聞到一陣酒香。
“爲什麼有一種奇怪的血味?”薛清淺發現這一處園子竟然一個守衛也無。
血味和酒香,都是從裡面傳來的。而且那種血味,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心下起疑,薛清淺進入園中,就看見雪地裡,身着墨紫錦服的男子,抱着一個酒罈靠在梅花樹下。
他似乎醉倒了。
血味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雪花簌簌而落,飄在他的身上,將那一頭墨發都染上了白霜。
英俊的臉龐,在瑩瑩雪光之中映照的棱角分明,劍眉英氣,狹眸閉着,但在薛清淺靠近的一瞬間,驀地睜開。
血色瀰漫。
墨瞳的赫連燼冷酷無情,但血眸之時,卻給人一種邪氣的妖魅之感。
十分漂亮,十分迷人。
薛清淺怔怔看着他的眼眸,失了神。這雙血瞳……
她不可能認錯。
她一動不動,但赫連燼卻不會放過。血眸閃爍着嗜血的寒芒,一隻手掐住薛清淺的脖頸,面無表情,手掌漸漸收攏。
“秦王你……你……是我……”
薛清淺回過神掙扎,但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好在她這些年一直在苦苦尋找血瞳的記載,遍觀古籍,對此十分了解。
血瞳症。
此病原因不明,有待考證,極其稀少,百年難得一遇。具體症狀爲發作之時,雙目赤紅,渾身血液沸騰倒走,使病人失去理智,暴虐嗜血。
電石火光之間,薛清淺手中的銀針快速插入赫連燼身上十三處奇穴。
赫連燼就像是被點穴一樣,僵直不動。掐住薛清淺的手,鬆開了。
但是一雙血瞳冷冷盯着她。
薛清淺緊張的心臟砰砰亂跳。古籍只記載了這種病症,並沒有藥方。她也是多年潛心揣摩,才自己研製了出了這一套鍼灸之法。在很多走火入魔的武功人士身上試過,但畢竟是第一次對血瞳症用,也不知道有沒有效。
還好……
看樣子是奏效了。
只是他並沒有清醒,隨時可能暴起。
就在此時,一道木魚聲響起。玄清念着佛咒走了進來。
梆梆梆。
佛心咒之中,赫連燼漸漸恢復了清明。
血色消散。
“師兄!”玄清這才停止唸咒,擔心看着他,“賽神醫不是說師兄的病情已經好轉,爲什麼剛纔又突然復發了。”
四大奇藥,已用其三。
赫連燼的病症照理說就是一年半載不再發作都是正常,但怎麼會在剛剛纔服下第三枚主藥沒多久,這麼快又發作了。
“血瞳症就算處於平緩期,只要情緒過去激動,就會立即發作。”薛清淺輕聲說道。
經過玄清唸經的這一段時間的緩衝,她已經恢復了原先的鎮定。
赫連燼的視線直直地看向薛清淺,“你知道?”
“當然。我是醫仙谷主,天下沒有我不知道的病症。”薛清淺的口氣大的狂妄,但是看着赫連燼的眼神卻十分複雜,“只是沒想到秦王,竟然會患此奇症。”
赫連燼冷冷盯着她。
藥方是賽扁鵲自己研製的。他們醫仙谷不可能知道。但天底下能認出血瞳症的,目前她是第二個。
秦王患此病症傳揚出去,不知道會怎麼樣。
“剛纔這位高僧所念的難道是佛門不傳之秘佛心咒?以佛心咒壓制血瞳症,真是聞所未聞的治療之法。不過,我想這也只是暫時,對病情並無任何治療效果。”薛清淺說道。
赫連燼看着她的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本王本打算送你回醫仙谷,但如今,你就別想走了。”
“那我就留在秦國,有勞秦王照顧。”薛清淺一直盯着赫連燼的眼睛,對此倒是一點都不介意。
“玄清,帶她下去,即日起,嚴加看管。”
“等一下!”薛清淺揉了揉被掐出淤青痕跡的脖頸,走到赫連燼面前,將系在腰間的一枚青色錦囊,遞給他。
那錦囊微微鼓起,裡面裝着不少草藥,泛着淡淡藥香。
“清寧香,能使人安神靜氣,對於易走火入魔者有奇效。你情緒一旦失控,就會使血瞳症爆發。而血瞳症發作的次數越多,對身體的傷害越大。清寧香,能大大減少你的情緒不穩定。當然,心情這種東西,主要是靠自己。你鬱結其間,無法發泄,遲早憋出病來。”薛清淺細細叮囑。
赫連燼眉峰一挑,“你對血瞳症,如此瞭解?”
這種聞所未聞的奇症,尋常人根本不認識。就算是神醫如賽扁鵲,也是多次查證,纔對症。數年研製,才配出藥。對於血瞳症的脾性症狀,都是在接觸赫連燼以後才清楚。
可這個女人,竟然知之甚多。。
“我是醫仙谷主,醫仙谷的典籍,賽扁鵲師叔……也沒看完呢。”薛清淺提起自己的醫術,倒是十分驕傲。
“清寧香可以幫你。如果有什麼不適,我立即調整藥方。”薛清淺又叮囑道。
赫連燼眸光鋒利,“你爲什麼要幫我治病?”
“醫仙谷應該已經被燕少御包圍了。西川瘟疫的真相他雖然還不知,但是,醫仙谷卻有剛好對症的藥方,他自然懷疑,不會放過我。”薛清淺看着他,說道,“我本來就不能回去了。現在替秦王治病,秦王總該,庇佑一二?”
赫連燼一個字也不信。就算燕少御包圍醫仙谷,她也不至於毫無去路,非得留在秦國。
“我不會害你的。”薛清淺淺淺一笑,將香囊硬塞給了赫連燼。
赫連燼眉頭皺起,看着手中的青色香囊。
驀地,他感覺到了一道視線在注視自己。擡頭向着梅園門口望去,正和撐傘的白鳳凰,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