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
燕少御收到白鳳凰的書信,臉色陰沉。
燕月竟然遭遇刺殺了!可惡!雖然她做的決定,纔是最安全的。但是她孤身一人,委實讓他放心不下。
可,現在她已經單獨行動,失去蹤跡,只能去墨青郡接應她。
他要親自去。
“丹青,秘密調查燕月遇刺一案,我要查個水落石出。”燕少御冷道。
“微臣遵旨。那依依那邊……”
“一切照常。”
……
在醫館養了兩日病,白鳳凰恢復的七七八八了。
租了一輛簡便的馬車,兩人便上路了。秦絳駕車,白鳳凰撫琴,走走停停,十分自在。
白鳳凰夢到秦王更加頻繁,好像要在夢中,把他這一輩子都看盡。越瞭解他,她心中就越掙扎。
而一切,終究要做個了結。
“聽說秋天楓葉紅遍,層林盡染,想必,十分漂亮。”
白鳳凰站在楓葉林裡,看着四周的景緻,感慨。
那是四季如春的醫仙谷,看不到的風景。
秦絳已經利落地在一塊空地上擺好糕點,聞言,道,“等到秋天,我陪你看。”
白鳳凰一怔,擡眸望向他。
只有他們兩人,他便摘了斗篷,露出那一雙漂亮的血眸,墨發隨風微微飄揚。
好看的猶如一道風景。
“好啊。”白鳳凰笑着點了點頭。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了……
兩人席地而坐,糕點是白鳳凰在前一個鎮子裡,借了酒樓的廚房做的桃花酥。還買了一壺桃花酒。
“沒有憐兒釀的好喝。”白鳳凰淺斟了一口,有些挑剔道。
作爲他們的最後一頓,只能算是勉勉強強了。
從今以後,再也不可能和這個人,相對飲酒,共看風景。
“阿絳,這一杯酒,敬你。”白鳳凰雙手端起酒盞,望着他,認真說道,“謝你救我三命,也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裡。”
讓我知道,我並非天性涼薄,我也會爲一個人落淚。
秦絳不明所以,但還是端起酒盞,和她碰了一杯。
“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桃花酥。”白鳳凰取了一塊,喂到他的嘴邊。
秦絳頭一歪,叼着吧唧吧唧。
就像是他們初見之時。
白鳳凰心底一酸,眼眶像是進了沙子一般,難受。
阿絳,以後你會不會永遠記得這個味道。
就像我,會永遠記得你一樣。
飲過酒,吃過糕,白鳳凰的視線落在了隨身的瑤琴之上,食指碰上琴絃的瞬間,她的臉上閃現了一抹掙扎之色,但最終,還是重重地落下。
錚!
這琴音,是她夢中所見。
夢裡,秦王血瞳症發作,白鳳凰以此琴音,令他清醒。
這琴譜,可令他恢復清醒。
也是見了夢裡發狂的秦王,白鳳凰才知,秦絳變成這樣,是他犯病了。
他現在,是一個病人。
血瞳,稱之爲病。自然,維持這個狀態,不是什麼好事。
血瞳其實就是讓他的身體處於持續興奮的狀態,在此刺激之下,他的耐力速度等等都是常人的幾倍。
這其實是一種對身體的透支。
他現在就是一根繃緊的弦。隨着時間的推移,弦越繃越緊,然後……
砰的一聲,炸了。
他以血瞳的狀態持續下去,根本活不了幾年。當精氣神被耗盡,就會力竭而亡。
白鳳凰多希望,他只是阿絳。
這樣,她就能自私地一直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她發誓,她會守護他一輩子。
可是,他不是。
他是秦王,他有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子民,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責任,還有他最愛的女人和兒子。
他如果有選擇,也不會願意留在她的身邊。
她只是趁着他生病了,才白白得了這麼多好處。
白鳳凰一直都在猶豫,是不是該放他離開。
直到最近在夢裡,確定他這樣根本活不久,她就再也沒有猶豫了。
放秦王回去,對不起燕少御,對不起燕國,也對不起她燕王后的身份。可是,就算對不起全天下,她也不能讓他死。
她多想自私的把他留在身邊,哪怕只是多留幾年。可她只能放他回去。
因爲她,希望他能找回真正的自己,拿回屬於他的一切。
希望他,過的好。
白鳳凰從未承認,也不可能承認,自己愛上了他。但是,她的選擇,其實就是因爲喜歡。
因爲愛他,她要幫他變回秦王,放他走。
哪怕再見,就是敵人。
雖然不捨,可只能捨得。
阿絳,對不起,我,還是永遠地失去你了。
從今以後,這個人是秦王赫連燼,再也不是,我的阿絳。
……
一曲醉夢吟,血眸漸漸消失,恢復了清明。
秦絳……
不,應該說是赫連燼,甦醒了。
白鳳凰看着那變成墨色的眼眸,眼神漸漸失去了光彩,淡淡道,“秦王,你走吧。”
“鳳凰!”赫連燼走上前,驚喜交加。
但是還沒等他靠近,白鳳凰已經甩出手中的匕首,冷冷指着他,“別過來。再往前二十里,就是墨青郡,燕王就在裡面。我手中有煙花,你若敢過來,我便放出去,引他過來,到時候你的身份暴露,根本走不了。”
“現在他還不知道你已經在燕國,你立即離開,我就當做從來沒有見過你。見過你的臉的人,只有我,你現在還是安全的。你要是不想死在燕國,那就立即走。”
赫連燼雖然剛剛清醒,但一直擁有血眸時的記憶,所以也完全明白目前的情況。
白鳳凰雖然甦醒了,但被燕少御騙了,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什麼燕月郡主,花似月。
都是燕少御騙她的。
“你聽我說,你是白鳳凰,根本不是什麼燕月郡主。燕少御騙了你,跟我走,我帶你回秦國。”赫連燼望着白鳳凰,說道。
白鳳凰黛眉輕皺,“如果我是白鳳凰,爲什麼我醒來,看見的是燕少御,而不是你?”
“這首曲子,你還記得,這就是你以前彈過的……這天下只有你能彈!”赫連燼努力解釋。
白鳳凰淡淡道,“那是我夢見的。並不是我記得的。”
“你失去記憶了,你夢見的就是你的記憶。”
“我也想過,我爲什麼會一直夢見這些東西……我是不是曾經和秦王有什麼關係……”白鳳凰頓了頓,看向赫連燼,“但是,我對赫連燼這個名字,真是一點印象都沒有了。而且,我對你,十分陌生,確定地說,我其實,不太想見到你。因爲你,給我一種很難過的感覺。”
……
半年前,醫仙谷,白鳳凰曾經問:
“御醫,爲什麼我總是覺得頭疼,一想過去就頭疼。”
“那是郡主想到了難受的事情,你不想記起來。只要郡主不勉強自己,就不會頭疼了。”
……
一年前,法場上。
她一直在等他出現,最後等來了燕少御。
“赫連燼,你真的不信我嗎?”
臨死也見不到他的絕望,她沒有恨,她連恨都捨不得,她只是絕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