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九回 對峙今年最後一次

永嘉侯每多說一句,皇上的臉便多黑一分,直至最後徹底不能看了。

皇上如何會想不到整個金吾衛與半個騰驥衛變相的掌握在宇文承川手裡意味着什麼,心裡的震驚與憤怒自然也到了頂點,本來他以爲太子是個可塑之才,不但辦起差事處理起政務來可圈可點,對自己這個君父也從來都是恭敬有加,從不越權越矩半步,加之他心裡待他多少有幾分不好宣諸於口的愧疚,所以纔會明知顧準是太子妃的伯父,依然讓他掌着整個金吾衛,既是對顧準的信任,也是對太子的信任。

卻沒想到,他們竟然利用他的信任,暗地裡進行着那麼多見不得人的勾當。

更可惡的是,他一向視爲心腹中心腹的韓卓,竟然也早背叛了他,不但暗地裡與太子狼狽爲奸,引得他的兒子認賊作父,不定什麼時候便會反咬他一口,還給他戴了頂大大的綠帽子,且一戴就是這麼多年,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永嘉侯還在添油加醋火上澆油:“早前榮親王世子還未領兵出征時,也是金吾衛的人,可見自那開始,甚至更早以前,他便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可太子殿下早前不是一直臥病不起,甚至數度都差點兒丟了性命嗎?那他到底是什麼時候建立起這麼多人脈,收買了這麼多人的,會不會,太子殿下所謂的‘臥病不起十幾年’,也是有意在欺瞞皇上?如今榮親王世子又纔打了勝仗,掌着兵權,於內於外,於太子殿下來說,都是越發如虎添翼……再加上內閣好幾位閣老都是親東宮的,皇上,您的朝堂內外至少都已有半數盡在太子殿下手中了,您不能不防啊!”

說得皇上的怒火是越發的高漲,不待永嘉侯話音落下,已頭腦發熱的喝命起何福海來:“傳朕旨意,皇太子宇文承川親暱羣小,善無微而不背,惡無大而不及,不恭不孝,朕久隱忍,不即發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未料其變本加厲,實不能再忍也,況天下乃列祖列宗所創之業,傳至朕躬,非朕所創立,恃先聖垂貽景福,守成五十餘載,朝乾夕惕耗盡心血,竭蹶從事尚不能詳盡,如此狂易成疾,不得衆心之人,豈可付託乎,故今將其廢爲庶人,黨羽一一依律論罪,欽此!”

皇上竟真這麼容易就下了廢太子詔書?

永嘉侯一度還以爲自己聽錯了,還是見何福海“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哽聲說了一句:“皇上,廢太子乃是有關國本的大事,求皇上千萬三思啊!”,一直面無表情站着什麼反應都沒有的韓夫人也忽然跌坐到了地上,他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聽錯,皇上是真的如他所願,下了廢太子詔書!

滿臉的難以置信便立時被狂喜所取代了,跪下山呼起來:“皇上英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何福海還跪着不動,又似笑非笑道:“何公公還愣着做什麼,難道沒聽見皇上的話嗎,還不快去行人司傳旨?還是何公公也與顧準韓卓幾個亂臣賊子一樣,有了新主子,就不認舊主了?”

這話着實誅心,何福海立時滿臉憤怒的反駁起永嘉侯來:“永嘉侯還請慎言,咱家不過只是就事論事罷了,皇上,奴才服侍您幾十年,從來對您忠心一片,日月可鑑,求您千萬別聽信了讒言,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屆時便是再後悔,也爲時已晚了呀!”

皇上卻仍是滿臉的怒不可遏,滿心都是被自己親生兒子和心腹重臣齊齊背叛了的憤怒和恥辱,哪裡聽得進去何福海的話,只怒喝道:“朕的決定,幾時輪到你一個做奴才的質疑了,還是你覺得現在的差事不滿意,想換個真正滿意的了?”

何福海就不敢再多說了,只能顫聲應了一句:“奴才不敢,奴才這便去傳旨,求皇上息怒。”掙扎着起身往外退去。

餘光卻正好對上永嘉侯得意稱願的眼神,心裡氣得不行,這個佞臣,偏把皇上的性子摸得透透的,知道什麼是皇上最不能容忍,最接受不了的,每一個話都說到了皇上的痛腳上,叫皇上怎能不氣昏頭?如今只盼能天降神兵,將這事兒給暫時攔住,等待皇上消了氣冷靜下來後,自然也就不會再被永嘉侯糊弄了!

許是老天爺終究還是聽到了何福海的禱告,他才退至殿門口,正要出去,就聽得身後傳來一聲嬌喝:“且慢!”

因忙回頭看去,就見不是別個,正是妙貴嬪自裡間跑了出來,這會兒已跪到了皇上面前,顯然方纔的聲音正是她發出的了。

妙貴嬪眼見叫住何福海後,便立時看向皇上開了口:“皇上,茲事體大,您不能只憑永嘉侯的一面之詞,便給太子殿下和顧侯爺韓大人等人定罪,更不能直接下廢太子詔書,您好歹也要先聽聽太子殿下和韓大人等人怎麼說,若他們的說法也與永嘉侯的一致,您再給他們定罪也不遲啊,不然勢必引起大亂……懇求皇上千萬三思!”

妙貴嬪如今大半時候都伴駕在側,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在何福海進來稟告‘永嘉侯求見’前,她正與皇上在懋勤殿的後殿說話兒,隨着皇上對她越來越好,人心都是肉長的,她又豈能不受到絲毫感觸?

如今倒也漸漸對皇上生出了幾分真心來,帝妃之間再相處時,亦比早前多了幾分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溫情。

卻沒想到,忽然就天降霹靂,將這溫情給打破了,皇上不知道箇中內情的還罷了,妙貴嬪卻是知道的,當即心便弼弼直跳

的,當即心便弼弼直跳,只差一點就要尖叫出聲了,永嘉侯不是還被攔截在通州以外嗎,怎麼就會忽然出現在了懋勤殿,這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

好容易自持住,與皇上說了句:“既有外臣求見,那臣妾先回避一下。”避到內室後,妙貴嬪立時將自己的心腹宮女招至跟前兒,令其飛奔去了東宮報信,滿以爲接到信後,太子殿下會立時趕過來,那局面便不至於一發而不可收拾了。

豈料左等右等,等永嘉侯已進完了讒言,皇上也於盛怒之下下了廢太子詔書了,太子殿下竟還沒趕到,饒妙貴嬪素日再冷清的人,這會兒也急得要火燒房頂了,想來想去,別無他法,只得自己跑了出來,甭管皇上聽得進聽不進她的話,又會不會遷怒於她,能拖延一會兒時間算一會兒,只要能拖到太子殿下趕到,她的使命便算是完成了。

只可惜皇上本就正處於盛怒中,瞧得妙貴嬪出來,還一開口就是爲宇文承川求情的,免不得就想起了昨兒的事,甚至想到了更早更遠的事,譬如妙貴嬪會不會是東宮有意安排在他身邊的?

如今看來,東宮那樣神通廣大,這事兒完全有可能,不然當初爲什麼偏就是他撞上了妙貴嬪被人欺負,而不是別人!

妙貴嬪原本怎麼看怎麼順眼的臉,也一下子變得面目可憎起來,皇上第一次衝她大發雷霆了:“你既知道‘茲事體大’,就該明白,此事沒有你一個小小妃妾說話的份兒,果真朕素日寵着你,你便以爲自己是個人物,竟忘記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還不快給朕退下,朕念在昔日情分的份兒上,這次可以不追究你,否則,就休怪朕無情了!”

這樣的疾言厲色,妙貴嬪幾時受過,立時紅了眼圈,哽聲道:“這樣的大事的確沒有臣妾說話的份兒,可皇上素日對臣妾說的那些話,這麼快您便忘了嗎?您忘了,臣妾可沒忘,是您自己親口說的餘生只愛臣妾一個,只守着臣妾一個人過,臣妾早前還擔心您一旦有了新歡,會忘記臣妾這個舊愛,如今方知道,光防新歡哪裡夠,還得防臣妾之前的舊愛!皇上您說,這個女人到底哪裡比臣妾好,是比臣妾年輕還是比臣妾漂亮,纔會忘您一見了她,便立時變了心,再不愛臣妾了,還對臣妾又罵又吼的!”

皇上素日看慣了妙貴嬪的冷清高潔,幾時見過她這樣胡攪蠻纏,又嬌又辣的樣子?她本又生得漂亮,胡攪蠻纏起來便不會讓人覺得厭煩,反而只會覺得多了幾分別樣的風情,何況老夫自來都怕少妻的,皇上也不例外。

被妙貴嬪這般一哭一鬧,臉便再板不住了,語氣也不自覺緩和了幾分:“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沒見還有旁人在嗎,還不快退下,朕這邊忙完了,自會去瞧你!”

妙貴嬪哪裡肯走,別說皇上明顯已經軟化下來了,便沒有軟化,她也得把事情拖延到底,於是繼續哭道:“臣妾不走,皇上今兒不把話說清楚了,臣妾還就在這兒待着不走了!皇上,您到底是愛臣妾還是愛這個女人,不管這個女人是不是真是您昔日的妃嬪,您只要回答臣妾,您到底愛臣妾,還是愛她即可,不然臣妾今兒就死給您看,反正臣妾早該死了,是貪戀皇上待臣妾的好,才苟活到今日的,如今您既不愛臣妾了,那臣妾活着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趁早死了乾淨!”

當着自己臣下和昔日妃嬪的面兒,皇上的老臉簡直快要沒處擱了,可又怕妙貴嬪真死給他看,他是知道這妮子說得出就做得到的,只得略顯敷衍的道:“朕當然是愛你,這下你總該滿意了罷?快回你自己宮裡去,回頭朕忙完了就去看你!”

以爲這樣妙貴嬪總能乖乖兒回去了罷,沒想到妙貴嬪卻仍不依不饒,嬌嗔道:“既然皇上愛的是臣妾,那這個女人是不是您昔日的妃嬪,有沒有嫁給別的男人,有沒有替別的男人生兒育女又有什麼關係,橫豎都是您不要的,難道還不興別人撿了去不成?您昨兒不還說,‘其罪雖不容恕,其情卻可憫’嗎?不然,您說如今只愛臣妾一個就是假的,就是哄臣妾玩兒的!”

一旁永嘉侯看至這裡,以他的心智城府,自然該看出來的都看出來了,本來還對妙貴嬪的長相暗自驚豔不已,暗暗豔羨皇上可真是好豔福,都年過半百了,竟還能得如此絕色美人相伴的,難怪他寵得什麼似的呢。

這會兒也不驚豔了,只皮笑肉不笑的道:“妙貴嬪娘娘可真是玩兒得好一手四兩撥千斤啊,明明如今皇上處理的就是軍國大事,‘後宮不得干政’,於情於理都沒有娘娘說話餘地的,偏被娘娘這般一胡攪蠻纏,就變成了男女之間雞毛蒜皮爭風吃醋的小事兒,知道的,說是娘娘待皇上癡心一片,不知道的,還以爲娘娘是不是收了庶人宇文承川的好處,在變着法兒的替他開脫呢!”

皇上聞言,本來已被妙貴嬪弄得軟化了下來的態度,便一下子又冷硬如初了,看向妙貴嬪冷然道:“你跟朕也這麼長時間了,自然知道朕的性子,若沒有還罷,若真有,朕便是再心痛再不捨,也不是做不到揮刀斷臂,接下來該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罷!”

說得妙貴嬪的臉一下子慘白起來,卻沒有先接皇上的話,而是看向永嘉侯冷笑道:“皇上與本宮夫妻間說話,幾時輪到永嘉侯插嘴了,永嘉侯莫不是忘了這裡乃懋勤殿,而非您自家的書房了?”

永嘉侯的臉色也一下子

色也一下子變得難看起來,只差一點,就要脫口擠兌妙貴嬪了:“哦,貴嬪娘娘與皇上竟是夫妻間說話兒,微臣還以爲,這天下只有皇后娘娘才與皇上是夫妻呢,想不到貴嬪娘娘也是!”

礙於皇上在場,到底死死忍住了。

妙貴嬪已不再看他,早看向了皇上,滿眼愴然的道:“原來皇上心裡,從來沒有放棄過懷疑臣妾,從來沒有真正信任過臣妾,所以但有風吹草動,便會立時懷疑臣妾這懷疑臣妾那的,那臣妾活着還是什麼意義?臣妾就先走一步了,皇上珍重!”

話音未落,人已起身猛地往一旁的漢白玉柱子上撞去,“砰”的一聲響後,人便軟軟癱倒到了地上,徒留柱子上一抹觸目驚心的血痕。

唬得皇上三步並做兩步搶上前,便一把將妙貴嬪抱了個滿懷,“愛妃,你怎麼這麼傻,朕只是隨口那麼一說而已,心裡何嘗真疑過你,你怎麼就那麼傻……太醫,快傳太醫!”

柱子上的血痕都觸目驚心了,妙貴嬪額間的有多懾人,可想而知,也不怪皇上急得聲音都變了調,心裡更是後悔不來。

妙貴嬪氣若游絲,聲若蚊蚋的道:“皇上,如今你總不再動輒懷疑臣妾,總不再懷疑臣妾對您的心了罷?只可惜臣妾不能陪您白頭到老了,您千萬保重龍體,也千萬別太記掛臣妾,只要以後每年的今日,能記得親自給臣妾上一炷香,臣妾就心滿意足了……”

“胡說,你一定不會有事,一定會與朕白頭到老了,太醫,太醫怎麼還不來?”皇上說着,連眼圈都紅了,可見是真愛妙貴嬪,也不怪世人都說老房子着火是最嚇人的。

看得一旁的永嘉侯是又急又怒,明明他已到嘴裡的肥肉,不會被妙貴嬪這個賤人這般一攪合,就飛了罷?那他非得生吞了她不可,只可恨一直到今日,他才知道妙貴嬪竟也是東宮的人,不然他一定早早除了她,這會兒也就不會有這麼多事了!

卻無可奈何,只得變着法兒的催皇上:“既然皇上現在有旁的事要忙,微臣就先告退,與何公公一道去行人司傳旨了,微臣一定會把事情辦好,不讓皇上再費心的!”

皇上這會兒哪裡還顧得上旁的,正要說話,何福海帶着太醫滿頭大汗的進來了,一道進來的還有宇文承川與韓卓。

妙貴嬪餘光看在眼裡,總算舒了一口長氣,好歹她還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於是不再死死支撐着,終於放任身體的本能,暈了過去。

急得皇上又是一陣大叫:“愛妃,愛妃,你醒醒,你快醒醒……”還是何福海小心翼翼的上前說道:“皇上,太醫來了,不然先將娘娘移到內室去,讓太醫給娘娘診治一番?娘娘吉人天相,一定會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的!”

才讓皇上找回了神智,忙打橫抱起妙貴嬪便衝進了內室去,矯健得絲毫也不像是個已年過半百的人。

餘下宇文承川韓卓並永嘉侯幾人,雖在懋勤殿內不方便彼此惡言相向,卻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若眼神能殺人的話,彼此都早死不知道多少回了。

韓夫人終於見到了韓卓與宇文承川,卻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哭了起來,只是連哭聲都不敢大聲了,配上她滿臉的憔悴風塵和明顯瘦了一圈的身形,好不可憐。

看得韓卓是大爲心疼,也顧不得旁的了,上前便握住了她的手,低聲說道:“好了,一切都過去了,如今凡事有太子殿下和我,你不會再有危險了。”

韓夫人聞言,卻哭得越發不能自已了,小聲道:“可是慧兒還在他們手上,他們就是以慧兒做幌子,騙得我們的人以爲他們被死死攔截在了通州之外,這纔會讓他們於眼皮子底下,帶了我進京的,如今事情已直達天聽了,慧兒沒有了利用價值,處境會如何,可想而知,我真的好擔心,她本就身體不好,如今又得不到妥帖的照顧,心裡更是不知怕成了什麼樣兒,萬一……”

永嘉侯怎麼可能在明知東宮派了大隊人馬,不計傷亡也要救回韓夫人和韓慧生的情況下,不做任何佈置與安排?事實上,他不但做了,還做了好幾套方案,如此且戰且行的,才總算是順利抵達了通州。

然後他便使起了障眼法,明裡讓自己的替身帶着假的韓夫人和真的韓慧生繼續留在通州,不放過任何“突圍”的機會,爲此也是不計傷亡,才能取信於人;暗地裡卻帶着韓夫人,喬裝成了一對逃難進京的夫妻,輕車簡從的進了京,韓夫人因女兒仍在他們手上,惟恐自己稍有不配合,韓慧生便會吃苦頭,是以一路上都是敢怒不敢言,讓做什麼便做什麼。

而季東亭張煥等人因永嘉侯的替身實在太逼真,永嘉侯的手下也太拼命,關鍵韓慧生是真的,一時間哪裡能瞧出破綻來,這纔會任由永嘉侯神不知人不覺的帶着韓夫人進了京,還如願站到了懋勤殿皇上的面前。

韓卓聽得女兒竟沒有同妻子一路進京,饒心裡已做好最壞的打算了,依然忍不住猛地一“咯噔”,如今永嘉侯的目的已算是達到了,那女兒自然便再沒了用處,萬一……他不敢再想下去了,只能極力安慰妻子,也安慰自己:“你別擔心,東亭他們也不是傻的,一日半日的意識到了事情有異,時間長了,定能意識到的,如今對方羣龍無首,東亭他們人又多,若這都還完不成任務,救不回慧兒,他們也只好以死謝罪了!”

宇文

宇文承川在一旁聞言,沉聲接道:“義父義母放心,早前慧生經歷了那麼多次命懸一線,都熬了過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她一定會平安回來的!”

懋勤殿就那麼大,這會兒又內外都一片安靜,三人說的話,饒壓低了聲音,永嘉侯同在殿內,也聽了個七七八八,就忍不住冷笑起來:“蓮嬪小主不是口口聲聲不認識什麼韓大人,更沒有那個福氣認識太子殿下嗎?那如今的夫妻情深,不是親生勝過親生的父子母子之情,又算怎麼一回事?終於你還是忍不住自打嘴巴了罷!”

話音未落,韓卓已是滿眼陰鷙的盯牢了他,聲冷如冰的道:“永嘉侯,你若是再敢對內子出言不遜,信不信我讓你立刻血濺當場,死不瞑目!”

饒永嘉侯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自己此生殺的人也不計其數的,依然被韓卓眼裡的殺氣震得心下一顫,但很快便自持住了,冷笑道:“到底誰讓誰血濺當場,死不瞑目,如今還是未知,我們且騎驢看唱本——走着瞧罷!”

當下大家都沒有再說話了,只韓卓一直握着韓夫人的手,沒有放開過,似是在給她力量,而韓夫人因爲終於見到了丈夫和兒子,有了主心骨,整個人也精神了許多,之後一直沒再失過態。

如此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裡間終於傳來了何福海驚喜的聲音:“皇上,娘娘醒了,娘娘醒了,奴才就說娘娘一定會遇難成祥逢凶化吉罷,真是太好了!”

外面的幾人聞言,都是鬆了一口氣,宇文承川幾個是慶幸妙貴嬪還活着,總算己方可以不必再多賠上一條性命,永嘉侯則是慶幸,皇上終於可以出來接着處理方纔的事了,如今人已死不了了,皇上總不能還一直守着罷?果然是紅顏禍水哪!

果然又過了一會兒,皇上便出來了,臉板得死死的,也不知是擔心妙貴嬪,惱怒宇文承川和韓卓,如今終於見到了人所致,還是爲了掩飾方纔的帝王形象盡失,所刻意營造出來了。

衆人見狀,忙都跪了下去,永嘉侯先就說道:“皇上,正好庶人宇文承川與罪人韓卓到了,方纔的聖諭,皇上看是不是讓何公公再念一遍?”

一語未了,宇文承川已冷笑道:“永嘉侯方纔叫孤什麼?你好大的膽子,竟敢直呼孤的名諱,難怪敢做侵吞軍餉以養私兵這樣圖謀不軌的事呢!”

說完看向皇上,抱拳道:“父皇,兒臣這會兒過來,有幾件事要稟明父皇,這第一件事,便是兒臣方纔說的,永嘉侯侵吞軍餉以養私兵之事,這是證據,還請父皇過目。”

皇上經過了方纔妙貴嬪的以死明志之舉後,人已冷靜了不少,也暗暗後悔起方纔的廢太子詔書下得太草率來,太子乃國本,哪是輕易能言廢棄的?得虧愛妃阻止了他,不然這會兒還不知該如何收場。

所以這會兒再聽得宇文承川的話,便沒有再怒形於色了,只是沉聲命何福海:“呈上來!”

何福海遂應聲自宇文承川手裡接過了幾大頁的證據,恭敬的舉過頭頂呈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接過,一頁一頁的看了起來,越看嘴脣便抿得越緊,越看臉色便越難看,看到最後一頁時,終於忍不住一把將那些證據都扔到了永嘉侯臉上:“你還有臉說太子當以欺君大罪論處,韓卓幾個是亂臣賊子,如今看來,真正的亂臣賊子是你纔對!”

永嘉侯忙撿起來,一目十行的看起來,饒事先便已做好了會有現下這一齣戲上演的心理準備,依然是越看越心驚,越看越後怕,那一萬精兵每個月的錢糧兵器支出明細,乃至衆領兵之人的來龍去脈,並他府上和二皇子府上,還有關雎宮每個月的收支情況也都在上面了,也是,騰驥衛本來就是幹這一行的,會知道這些有什麼難的?

得虧他來之前,便已做好了第二套準備,只要不出意外,勝利依然會是屬於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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