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驚呼,這女人是得多冷血才能如此雲淡風輕?又得是多不知廉恥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淡掃一眼,起身對南世君的方向盈盈一拜。“民女告退,但願皇上看在我與攝政王露水情緣的份上給留個全屍。”
南世君滿意淡笑,微頷首。“來人,送納蘭小姐去明月庵。”
“是!”
北宮晟一怔,黑眸詫異的看着她從容走過,一邊走,一邊將頭上的珠花,金飾,一樣樣摘下丟掉,直至最後綰起的青絲重新披滿肩頭,清風吹過,隨風而舞鈿。
解開紅羅腰帶,迎着世人的錯愕與尖叫緩緩解開鮮紅的喜袍,露出裡面雪白的衣衫,跟他一樣的白,猶如空谷幽蘭,他最喜歡的模樣。
行至跟前時,她蹲了腳步,側頭淡笑道:“靈山煙雨寺,茫茫浮水中,君言諾清淺,此恨無絕期。今日,就當妾身爲王爺戴孝了吧。”
冷笑一瞬,側臉的凝笑,睫毛輕顫中,眼底劃過最後一絲眷戀,她義無反顧的離開匝。
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北宮晟此刻已什麼都看不見,黑眸中只映着最後一個漸行漸遠的身影。
此恨無絕期嗎?他令她失望了嗎?因爲他不愛惜自己?因爲他最終沒有攜手嗎?
面對她的逼迫,他已妥協,他會努力將不是百分百的事做到百分百,可此刻,她將他徹底逼進了深淵……。若如此死去,黃泉路上,她也會背馳而去吧?她甚至連最後原諒的機會都沒有留給他。
愛的那麼決絕,恨的那麼決絕,走的那麼決絕,痛的那麼決絕。
雪兒,我只想讓你平安的活下去而已,此生雖然不成帝業我會抱憾終身,可若無法再度擁你入懷,你讓我該何去何從?
他的晃神給了殺手最好的得手機會,但她吩咐過後,衆殺手開始放棄刀鋒,拳腳相向。
拳腳的狠辣讓人心顫,北宮晟猶如沙包般被揍打,蘇子安看着眼前的一幕,牙關緊咬,沁出血來,恨意漸漸籠罩了他的心。她居然如此對晟?她看不出晟是不想讓她跟着一起送死嗎?她居然……,想起晟交代他的事情,蘇子安眼簾半眨,淚珠哽咽入喉的瞬間也殺意暗起。
南楓,蕭赫等人看着北宮晟如此被揍,心中又種說不出的暢快,從未見過如此狼狽的他。南世君撫須看着眼前的一切,暗爽的同時心頭也起了一絲恐怖的震撼。
這女人太狠了,若真惹怒她的人,她又會如何待之?
光影間,兩掌開始拍入他的腋下,針刺之感襲來,一股異常的激靈順着腋下襲入腦海,他緩神,四肢急速竄麻,再也提不起半點氣力。
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暗淡的眸光漸漸充斥出一抹淡淡的期翼。
北宮晟此刻能看到衆“殺手”在揮拳,擊掌中他們手心暗藏的銀針,每次拳腳相向的同時,都會有幾隻手無意的掃過他的穴道,帶來針刺之痛。
知曉了她的意圖,他也不再掙扎,任由他們拍打穴位,擊刺神識。
只是讓外人看來,只覺得他已經到垂死邊緣,掙扎不動,衆人不忍垂目,更覺得納蘭芮雪這個天下笑柄心狠手辣,爲世間最陰毒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真該千刀萬剮,殺之而後快。
葉雲看着十八名青旦殺手,突然想起來她爲什麼那夜能無視北宮晟寒熱交替的身體毅然離開,她定是去琢玉樓了,因爲那裡有她娘留給她的十八穴士手。她身體畏寒,每年都會定期有人給她鍼灸,打通經脈,四環熱流。
只是,他沒想到她居然能將那幫藥怪們帶出琢玉樓,她應該用盡了辦法吧?畢竟十八穴士手似乎是她孃的貼身下屬,來自什麼更神秘的地方,並不屬於七十二死士,只聽命與她娘。
她娘走後,十八穴士手就閉關了,除了每年定期給她鍼灸外,並不見人,似乎都此生立過奇怪的重誓,好似是隻救一人,若救他人,必棄此人。
他不知道她到底用了多少辦法,才說動那些老傢伙們此刻來救北宮晟,他只知道的是,雪兒放棄的是她此生命的保障。
此刻納蘭芮雪已越走越遠,隨着南世君的人坐上軟轎,沿着青泥路面朝明月庵行去。
直至此時,她才無力靠倒在軟轎中,任由起落,好似她的人生,浮浮沉沉。
後背的鞭痕好痛,想起那夜,她的長跪不起,最終十八穴士手爲首的蘇瑅問她:“不是我們不救,只是以我莊門規矩,此生只救一人,若救他,就必須放棄你,你也願意嗎?”
她頷首的瞬間,那些看着她長大的穴士手們紛紛長嘆:“孽緣吶……”
蘇瑅最後拿出一柄長鞭,淡淡道:“既然你已決定,就受之鞭刑吧,你從小到大,我們施救你多少次,就受多少鞭吧,自此之後,我們與你再無瓜葛。”
後來,她默默數了一百六十八鞭,許姨含淚給她上藥的時候,摸着她冷汗直冒的額頭問道:“雪兒,值嗎?你可知當年你娘爲了保你,放棄他們的救治,而你現在卻……。”
她抖了抖慘白的嘴脣笑道:“我娘會原諒我的,她教我,若真愛一個人,就拿命去守候他吧。她不一直希望我能碰到值得守候的人嗎?我現在找到了,她該高興纔對。”
事實上,她心裡充滿了愧疚與自責,她娘用生命成全的她,而她卻狼心狗肺的去成全了他人,可她不後悔。
而她也是在多年之後,拿着她娘自她出生就寫好的信箋才知道,她此生最大的使命,就是守候他……。陰差陽錯,她找到了她娘期望她守候的命定之人。也是在那時,她才終於明白,爲什麼她娘會讓她如此做。
因爲那個人,一生都在用命守候她……。
只是,這一路他們走的好苦,一世坎坷,幾次錯過……。
可他們還是彼此慶幸,因爲她遇到的是無恥到糾纏不清的他,他遇到的是霸道到蠻不講理的她。
他敢於去調[戲],她敢於去勾[引],他敢於去追逐,她敢於去守候。
雖然緣淺,奈何情深。
她動了動肩膀,讓自己儘量窩的能舒適一點,掀開轎簾,看着戶外櫻花漫天的場景,漸漸淚盈眼簾。
起伏間,北宮晟被拍數百下,血脈裡的寒流漸漸更加肆意,大有吞沒神識的冰冷,他詫異中聽到一個錯身的青旦面具人氣流暗傳。“凡事有因必有果,江河節流則改道,山壑填埋地亦深,堵不如疏,壓不如放,攝政王當代豪傑,既有幸得我洪門莊震莊之寶,此等天福非常人所享,豈能暴殄天物?雖物至極則必反,然物必兩極,福禍相依,破脈試試。”
破脈?北宮晟略思考後,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寒氣肆意,不再壓制,而是任它奔涌全身經脈,掠過肩頭,直至指尖。
青旦面具人一掌拍過,繼續道:“人體畏寒乃天性,然冷至極,則血脈流緩,可護心凝脈,修傷生肌。”
他聞言,凝氣流竄,寒冰瞬間凍結了肩頭火灼創傷之痛,寸寸撩撫,溶進肌膚,傷口好似被冰蠶之氣凝結,疼痛降低,四肢漸漸自如。
“攝政王果然乃行氣運氣高手!”轉身間,那人搭過他手腕一瞬,詫異不已,隨即笑道:“難怪能以寒氣強壓火流數日。但萬法同宗,攝政王既能運的了寒氣,怎能運不了火流?”
北宮晟一怔,那人見他迷茫,繼而笑道:“陰陽既能調和,冰火又豈不能同在?”
見他徹底瞭然,衆穴士手也知不能久拖,錯身間,那人道:“出手吧!你已擁金骨,早已非凡人之胎。吾等只能解你一時之急,攝政王他日四野朝拜之日,別忘了明月南照即可。”
北宮晟聞言淡淡一笑,密音道:“生不所望,死亦不負。”
對方長吁一口氣,最後吐了一句。“一百六十八。”便不再開口,衆人煞氣漸起,狠招漸露。北宮晟雖疑惑,也知久拖必出事端,微頷首。
瞬時,十八人圍圈齊拳相向。
衆人驚呼,這是打夠了,打算一舉奪命了嗎!
“啊!”膽小的已率先喊出來,南楓與蕭赫雙雙一震,眼露欣喜,終於要等到了!雖然剛纔將北宮晟揍的看着很爽,但他只要一口不斷氣,就讓人感覺心頭的大山一刻不移。
南世君再次確認了穆天昊毫不動容的眼簾,心中終於安穩,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起納蘭芮雪臨走前的話,脣角陰毒而笑。
還真是順利呢,北宮晟一死,蘇墨也常伴古佛,穆天昊雖然有情,但也無能爲力,畢竟那女人當着全天下人的面承認她是北宮晟的女人,穆天昊就算再喜歡她,也無法承受世人非議的眼光。
下一步,就看怎麼解決穆天昊了……。
突然,一聲怒吼伴隨着肆意寒氣狂風瞬間鋪面,將他吹得重重往龍椅上一靠,剎那,南世君瞪大眼眸,看着眼前驚愕的一幕。
北宮晟仰天[怒]吼,寒氣炸迸,猶如狂風逆天,四吹浮動,連地面的渣屑都被席捲至天空,冰藍的氣流光罩越來越大,將一身白衣的他團團緊繞在中央,猶如煉獄出來的冰雪之魔,面容浮上淡淡的冰晶,看不到色澤,深邃的瞳眸更顯幽魅。
納蘭芮雪的“殺手”已被勁風迸開,四散重重墜地,紛紛口吐鮮血,重咳不止。
他冷冷一笑,晃了晃手腕。“謝了!”
什麼!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難道攝政王先前不動,任由被人揍打,是在利用這種機會,暗自療傷?
南楓與蕭赫雙雙一怔,這才懊惱,早該知道北宮晟這種男人怎麼會任由人毆打?再傷心也不至於,當下心中警鐘長鳴,暗自交流神色。
北宮晟不屑的瞟了眼南氏父子,擡手擦了擦脣角的血跡,淡笑道:“既然大婚已作廢,本王便告辭了。”
眼見他就要離去,南楓眼色暗使,剎那,一排火箭“蔌”地射到,直直釘在他面前,止住他的步伐。火箭不知塗抹了什麼,落地即燃,將地上的紅毯點着,竄成一條火龍。
北宮瞟了眼,脣角浮笑,轉身朝另外一個方向行去,不等走到,其餘三個方向亦射出同樣的火箭,剎那間就將他圍在了中央。
濃煙滾滾,熱火連連。
衆人只瞧得一人披着斗篷如光影般乍現場中,不知從何方向竄進,當下驚呼,什麼情況,這是不讓攝政王走了?先前被攝政王揍得落花流水的武士,此刻都突然精神煥發,一退先前的頹廢,左手提刀,如飛影而掠,剎那間在火圈外圍成一圈。
他們都已褪去上衫,露出精赤的上身,後背都紋着大大的虎頭,衆人瞭然。
龍師斗篷衣袂翻飛,帶着隱隱煞氣,他聲如洪鐘笑道:“攝政王攪亂我蘇校尉的婚禮在先,傷我蘇校尉在後,更損其妻名,就如此走了?似乎不太合適吧?”
北宮晟輕笑。“哦?那依你之見,本王該如何做?”
“把命留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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