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納蘭芮雪怔愣原地,秋瞳看着眼前的虛無,漸漸淚盈滿框。
初夏感覺到異動,撥開長姐的手,倒吸一口涼氣,差點驚呼出來。
納蘭芮雪身後,投下一片陰影,越來越近,將她從後背輕輕攔腰摟進一具溫暖的胸膛,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慢慢遮住了她的眼簾,溫柔的嗓音淺淺輕吐轂。
“你的世界裡,看到的是誰?”
“蘇子安!”納蘭芮雪氣的怒吼,一把豁開那之手,怒氣轉身銓。
身後,蘇子安哈哈大笑。“原來你愛我啊!”
“放你爺爺的屁!”她怒不可遏,居然被蘇子安耍了!若不是聽到聲音,她差點以爲……。
可這也太沒天理了,這貨是真不怕死嗎?被揍成這樣了還來!
當下,也不管他現在臉上好幾處淤青,繼續毫不客氣的出手。
“你怎麼又來了!”
“我說了!我會寸步不離的跟着你!”
“給我滾!”
“想得美!”
兩人如龍捲風般開始肆意打鬥,初夏擡袖擦了擦額頭的汗
。這蘇公子……真是勇而無畏,天下第一找死奇人也!
百餘招後,又是以蘇子安被踹一腳結束。
他揉着胸膛,氣鼓鼓的瞪了納蘭芮雪一眼,想了想,疑惑道:“你有沒有這樣揍過北宮晟?”
納蘭芮雪一怔,尷尬的惻惻頭。“揍過!”
“騙鬼呢!”一看她那模樣就在說謊!蘇子安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泥,低咒道:“你們南通這什麼鬼天氣,總是溼瀝瀝的,有傷都好不了!”
她心頭一顫,突然想起夢中的男子,看着他被揍得全身傷痕,銳利的眸光暗淡了幾分,有些無力道:“回頭給你往帳篷放些石灰會好些。”
“石灰?”他頷首,嘿嘿一笑。“謝了。”
頓了一瞬,她輕咬粉脣,對初夏吩咐道:“你先回去,我跟他說點事。”
初夏頷首,不確定了掃了蘇子安幾眼,帶着警告,末了,騎馬離開。
見初夏離開,納蘭芮雪想了想,對他小聲道:“你過來!”
過來?蘇子安本能條件反射的往後退了一步。“幹嘛!”
見他後退,她眸色泛過一許不耐煩,半吸一口氣,繼續儘量平聲道:“……過來。”
他心頭一震,感覺後襟發涼,有股不祥的預感,四掃了下週圍空無一人的環境,一邊搖頭,一邊朝後退去。
“你他嗎給我過來!”她終於慍怒,大吼道。
凌烈的聲音讓他打了個哆嗦,雖沒過去,但到底止住了後退的腳步。
納蘭芮雪氣呼呼的幾步走上前,一把揪起他衣領,拳頭攥了攥,最終放下,擡眸皺眉冷瞪他一眼,吩咐道:“親我額頭一下!”說完,似乎覺得底氣不足,飛快側頭。
“噗!”蘇子安差點噴出血來,噁心的掃了她一眼,怒道:“喂!納蘭芮雪!你是不是想男人想瘋了!”
他喊出她名字的瞬間,她心頭一震,拳頭又緊了幾分
。
“快點!”
懶得跟他廢話!雖然知道她似乎跟睿兒有扯不斷的關係,可只要想到睿是蘇子安,她還是有點無法接受!可夢境又那麼真實……,她能清晰感覺那個時候,似乎真的額頭有落下輕吻。
“我不!”蘇子安寧死不從。
“你快點!”她怒吼。
“我不!納蘭芮雪,我告訴你,我……,唔!”
下一瞬,她再懶得跟他墨跡,捧着他的臉,就掂起腳尖,將自己的額頭湊了上去。
蘇子安一怔,還沒從她的強迫中反應過來,突然,瞪大眼眸,看着遠處出現的人影,一口氣越吸越深,忘了吐納。
北宮晟默默負手站着,靜靜凝望,看到蘇子安開始瘋狂的掙脫,急切的擺手,黑眸幽幽的瞟了那個女人一眼,袖袍中緊攥的拳頭無力鬆開,頓了一瞬,轉身離開。
浩瀚的星空下,一側兩個人影交織拉伸的很長,另一側,一個人影背向而行,他走的很慢,垂着頭,看不到任何神色,深邃的眸光與夜空凝爲一體,他漸漸消失在雲深之處。
蘇子安無力的垂下胳膊,納蘭芮雪也放下手,輕皺眉黛,低吐兩字。“不像!”末了,一把像丟垃圾一樣推開蘇子安,擡袖子厭惡的擦了擦額頭。
正想讓他滾蛋,卻發現他跟見鬼了似的表情,鄙夷的瞟他一眼,冷笑道:“至於麼!”
帶上面具,轉身離開。
蘇子安回神後,發覺就自己佇立原地,氣的開始抓耳撈腮,原地瘋狂的轉圈。
納蘭芮雪!
納蘭芮雪!!!
老子是不是跟你八字相沖!他嗎的,被你害死了知不知道!你是不是老天派來玩我的!
頓了一瞬,想起剛纔落寞離開的人影,心頭如貓爪般撈過
。
晟,……晟,等我來給你解釋!
想到這,急衝衝的朝山下跑去,不一會兒,一匹棗紅色駿馬穿梭在茫茫夜色,四蹄踏風的朝北方奔去。
納蘭芮雪回到軍營,想起剛纔奇怪的行爲,突然一怔,覺得自己有些神經,愣了許久,朝着天際微嘆息。
她是不是太多心了?睿兒死了那麼多年了,就因爲一個奇怪的夢境,就去找人嗎?
可這個名字就如同魔咒一樣縈繞在她的耳際,只要她聽見一次,就會想起一次睿兒。
那個孃親每每提及就會凝望天空,暗自淚流的孩子……。
初夏見她獨自回來,疑惑道:“蘇校尉,蘇公子呢?”
“他……。”她剛開頭,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蘇”!心頭一顫,一股欣喜豁然入腦海。
藥典世家!她怎麼能將這個忘了呢!
正想出門找蘇子安,楊衡興沖沖跑來。“蘇校尉!找你好久了!兄弟們等着你呢!”
“好。”雜亂的思緒瞬收,她眸光銳利一擡,跟楊衡談笑着朝軍帳走去。
天漸漸破曉,含着山間潮溼的霧重,北宮晟掠馬飛奔回來,跳下馬,對着等候一夜的江淮,襲夜厲聲道:“前線大營後撤二十里,對方叫戰不去!蘇子安來了,亂棍打出去!”
陰沉的臉猶如萬年冰川,冒着滲人的寒氣,周身瀰漫的低壓,讓人感覺只要稍微靠近就會立刻被凍死。
江淮,襲夜心頭一顫,不明所以的對望一眼。
王爺這是怎麼了?記憶中,可從未對蘇子安發過這麼大的火啊?亂棍打出去?
頓了一瞬,北宮晟咬牙道:“告訴他,他要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這輩子就有多遠滾多遠
!別等我殺他!”
說罷,頭也不回的朝主營走去。
襲墨擡頭揉了揉鼻頭,朝眸光探究的江淮瞟了眼。“看出什麼了?”
“王爺……,很生氣!”
“你這不廢話麼!”襲墨繃緊的身子瞬間泄氣,沒好氣瞪江淮一眼,開始照王爺安排吩咐起來。
江淮想了想,跟進了主帳。
才進去,就聞到酒味傳出,詫異的急忙竄進,發覺王爺已經自行取了酒,正在開封。
“王爺……,不能喝!”
“少管我!”北宮晟怒吼,嚇得江淮一怔,一動不敢動。
他甩開壺塞,擡手就往脣邊送去。
江淮想了想,咬牙道:“王爺,不能喝!傷還沒好!”
傷?似乎是戳到了他的痛處,舉酒壺的手顫了顫,微微放下,還不等江淮提着的心落下,他再一次朝脣邊送去。
“王爺!想想納蘭小姐爲什麼恨你!”
這話再一次止住了他的行爲,黑眸微微收放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眼底涌起無數的暗流,含着憤怒,裹着哀傷,看着他義無反顧的仰頭,江淮手顫了顫,無力垂頭,微微嘆息。
等了許久,不見有喝酒的聲響傳來,江淮擡頭,發覺王爺靜靜舉着酒壺,看着眼前的虛無,往日深邃不見底的黑眸空洞的找不到聚點。
斷了一瞬,他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壺,手微顫,末了,用力往遠處砸去。
江淮心頭一顫,感覺他扔的不是酒壺,而是無以名狀的難過。
“嘩啦”陶壺盡碎,酒灑一地,很快浸入泥土之中,終找不到痕跡,但卻給這個潮溼的大帳凝上幾分哀傷的氣息
。
他黑眸靜靜的瞟了眼,無力揮揮手。
“出去吧,我不喝了。”
“王爺……。”江淮心痛,想說點什麼。
“出去!都給我出去!”他頓時大吼,猶如發怒的雄獅,讓人膽寒,瞠怒的聲音讓門外聽到響動剛想進來的景南等人頓住了腳步。
時間凝滯,江淮徹底怔愣,只能呆呆的看着從未如此發火的王爺,陌生的讓人揪心。
北宮晟淡漠的掃了眼,轉身趟在榻上,扯過被子矇頭睡去。
“出去吧,我累了,睡一會兒。”
江淮嘆息,轉身離開,走出去後,看到門外怔愣的幾人,無奈的搖搖頭,離開。
漠北嘆口氣:“王爺從未摔過東西。”
景南嘆口氣:“王爺也從未戒過酒。”
斬雷嘆口氣:“王爺還從未說過累……。”
哎……,王爺,這是怎麼了呢?
當鼻青臉腫的蘇子安趕到的時候,等待他的就是一頓亂棍,雖大家看他傷痕累累,沒忍心真傷着他,但也讓他鬱悶至極,想到北宮晟的盛怒,看着青龍六將那不解中帶着敵意的目光,蘇子安簡直想將那混蛋女人直接弄死得了!
聽到晟最後留下的話,他暗了眼眸,囑咐青龍侍衛給他帳篷鋪撒石灰,翻身上馬,一路朝北昌洪門莊行去。
江風在前線等的極其鬱悶,莫名其妙讓他撤營二十里,還不許他出戰,看着每天營外叫囂的伏虎營將士,江風將槍握的緊了又緊。
叫陣的楊衡也鬱悶至極,早就想揍青龍部這丫的!沒想到這羣人竟當起了縮頭烏龜
!
每天叫陣前興致勃勃,被閉門一天,喊得嗓子冒煙後,回去憋着一肚子火氣。
蘇墨一出現,攝政王就退營二十里,閉門不出的行爲惹得所有人都詫異不已,這攝政王居然如此怕蘇墨?
當下,還未徹底開戰,南通國內先是一片頌揚之聲,顯得極其可笑。
死男人在搞什麼!雖然知道北宮晟並不會如此認輸,但她還是透過他這個行爲,看出他想對她說四個字“怕了你了!”這讓她有些哭笑不得,前些日子的火氣消淡一些。
只將營地順着拔了二十里,繼續欺至北軍營外,惹得江風更想殺人。
夏風席席,空氣難得乾燥了幾日。
烈日當空,納蘭芮雪巡視完軍營後,眺望遠處,眉頭緊皺。
“這都第四日了,這幫二球貨在搞什麼!”楊衡在旁邊不爽嘀咕,今日又去營外暴曬了一上午,火氣好比火山,隨時等待噴發。
她半眯眼眸,問道:“哨兵回報是什麼情況?”
“五十里境內,沒有任何北軍調動的情況,前營似乎就兩萬人馬,不見大部隊,攝政王也不在!蘇校尉,要不咱們幹吧!斷了北軍的前鋒營滅滅他們的威風!”
“再等等!”她沉聲吩咐,聲色沒有半點波瀾,平靜的讓楊衡敬佩不已。
到底是大將!都這樣了還沉得住氣。
而她此刻心裡想的卻是,晟到底怎麼了?
直至夕陽半灑之時,對方陣營傳來異動,不一會兒,拔營開始,看那模樣,似乎又要後退,陳凡幾人極度不解。
“北軍就這點出息?攝政王看着不像是這樣的人啊!”陳凡清晰的記得婚禮那日,攝政王意氣風發,亮瞎所有人眼眸的壯舉,簡直是鐵血真漢子!怎麼看也不想是縮手縮腳之人。
“搞毛呢
!這裡又沒他媳婦!跑什麼跑!”
“咳咳。”一聲咳嗽傳出,衆人詫異的瞟向蘇校尉,她尷尬的清了清嗓子吩咐道:“我們也退。”
什麼!這下衆人都驚愣,這是幹嘛?
當夜,伏虎營與北軍先頭部隊紛紛撤營二十里,期間距離達五十里。
剛紮營好,高飛龍就氣鼓鼓的闖進軍帳。
她正與幾名副將在探勘地圖,高飛龍就一巴掌拍在大案上,怒吼道:“蘇墨!你四日不戰也就算了,北軍在退,爲什麼不追!”
她抿嘴一笑,冰冷的面具在燭火下泛着詭異滲人的寒光。“高將軍,似乎我並不歸你所管?”
高飛龍剛丟了四座城池,此刻看到若追,四座城池便可重新佔領奪回,哪能不急,可皇上已下旨,蘇墨爲先鋒將軍,與他協作作戰,的確不歸他所管!
“我告訴你,你這有通敵叛[國]的嫌疑!”高飛龍大吼。
“高將軍忠君愛國,高將軍去追好了。”她不置可否。
她的不動容讓高飛龍心頭一顫,有些遲疑,他打先鋒已吃了太多次虧,此刻讓他貿然去追,的確有點不敢。
“要麼高將軍打先鋒,我來坐在萍百關內悠哉悠哉守城也行。”見他不開口,她輕蔑一笑,目光重新回答地圖上。
此話激怒了高飛龍最後的神經,她嘲諷的如此明顯,讓他大無顏面。
伏虎營幾位副將聞言低低嗤笑,跟隨着高飛龍而來的將領尷尬不已。蘇墨還沒來,高飛龍已經放棄最近的玉城,徹底退兵回萍百關內,美其名曰要守住天險,但誰都知道,是長陵坡一戰高飛龍差點被殺,自舉是躲進萍百關避命!
而高飛龍身邊的將領,有兩名曾是納蘭軍,跟隨蘇墨操練兵馬幾年,早已信服,此刻看到舊主,更覺得高飛龍簡直沒半點軍人敢拼敢殺的精神,紛紛鄙夷側頭,並不幫腔。
一下子,高飛龍徹底成了整個大帳的笑話
。
他氣的臉漲得通紅,一甩袖袍:“既然蘇校尉誓死不出戰,就別怪本將軍御前如實稟報了!”
“報吧!”她懶懶回答,連頭擡也未擡,毫不介意的囂張讓他徹底氣成螃蟹,冷哼一聲轉身出營。
高飛龍走出軍營沒幾步,就對身邊的副將吩咐道:“點五萬人馬,明日隨我討回四城!”
“是!”
大帳內,燭火忽明忽暗。
方少坤見狀笑道:“估計那廝明日就要去送死!”
楊衡詫異:“校尉怎麼不攔着?”到底還是南通的兵馬,一個戰線,若這樣送死,倒不是替高飛龍擔心,而是擔心皇上又藉故刁難校尉!婚禮的事情,別人不清楚,幾個副將心裡卻跟明鏡兒似的,這是皇上故意給蘇校尉找事。
若不是伏虎營大鬧,他們又趁機攪了皇上的好事,只怕現在蘇校尉早已落獄了。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蘇校尉讓他們幫攝政王,攝政王還搶蘇校尉的妻子,但透過攝政王救納蘭一族的事情來看,楊衡等人覺得攝政王不是壞人,最起碼心裡不是。
納蘭芮雪淡笑,並不回話,而是拿着石子在地圖上擺劃起來,末了衆人恍然大悟,紛紛笑着點頭。
身側的初夏詫異的瞟了她幾眼,眼底掠過敬佩。
陳凡興奮搓搓手。“校尉,這事兒讓我來吧!”
“讓少坤去吧,你有別的任務。”她對陳凡勾了勾手指,等他湊頭過去後,在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末了陳凡連連點頭,看起來高興不已,這讓別人好奇極了。
楊衡跟另一位副將周坤眼紅,不滿道:“那我們幹嘛?”
她淡笑:“這只是小試牛刀,先休息兩日養足精神,等大戰的時候你們再上吧
。”
待他們都走後,初夏看着地圖的佈局,盈盈笑道:“好一個溫柔的擁抱呀。”
知曉初夏在打趣,她抿脣笑道:“所以得回吻一個,表示表示不是?”
“嗯。”初夏連連點頭,嘻嘻清笑。“姐夫的歡迎禮不錯,就是不知道姐姐的熱情能不能打動他了。”
原來,當所有人都覺得兩邊在按兵不動的時候,姐夫跟姐姐的戰鬥已經打響,誰說柔情不是軟刀子?誰說海深靜下浪不翻?
初夏一聲姐夫讓她心頭一顫,面具下,臉驟紅一片。“胡說什麼!他位高權重的,你少攀親戚。”
她的話讓初夏怔住,不知說什麼好,雖然她帶着面具,但初夏還是迅速捕捉到她羞怯後的一絲落寞。
頓了一會兒,初夏疑惑道:“長姐是打算不嫁他了嗎?”
她緩緩卸下面具,看着面前的燭火搖曳,眼神有些飄渺,良久,脣角勾起苦澀的淡笑。“不嫁了,就默默陪在他身邊吧。”
“爲什麼?”初夏詫異不已,以長姐的脾性,這樣的話怎會說出來?她應該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吧,要麼堂堂正正的站在他身邊,要麼相忘江湖。默默陪伴?這樣的話長姐怎能說的出來?
她沒回話,而是眼神瞟的很遠……。
入夜後,山風有些寒涼,擔心初夏晚上不安全,畢竟是軍營重地,便喊了青蘿去陪她,此刻,納蘭芮雪獨自窩在冰冷的被窩低低唾罵。
死蘇子安,什麼泡了澡能驅寒,簡直是騙鬼的話!
今天她睡覺前已泡過澡,可此刻還是手腳冰涼,搓了搓手,越發懷念起那個溫暖的懷抱。
看着頭頂的虛無,她眨着眼,心道:晟,你現在在幹什麼呢?
百里之外,北宮晟支手墊着頭,仰躺在山頂,看着漫天繁星璀璨,天際美麗銀河寬廣,牛郎織女星遙遙相望,他幽深的黑瞳靜靜凝望
。身側,江淮陪他靜坐着。
許久,江淮淡淡道:“此處不比上京溫暖,還驟聚着南通的潮溼與北昌的寒流,比北昌還冷些,骨頭潮的難受。王爺這麼躺着,傷身子。”
潮冷嗎?他腦海裡瞬時浮現起另外一個人寒涼的身軀,頓了一瞬,乏力眨了眨眼。“淮,此處沒人,別喊我王爺了。”
江淮頓了頓,頷首道。“好。”
“淮,我是不是很自作自受?”他清淡而笑,脣角苦澀滿溢。“我只想給她一切,可到頭來,卻發覺我開始抓不住她……。”
星空燦爛,星光將兩人的身影映的飄渺,在青山之中,更顯虛無。
江淮仔細琢磨了會,淡淡道:“或許愛到深處便會這樣吧,有的時候明知道這樣做會漸行漸遠,但還是會爲了對方義無反顧,納蘭小姐是爲了你好,你也太不愛惜自己了!任誰都會生氣。”
淡嗔的話讓他脣角漸浮起兩旋梨渦。“這話若是她說出來該多好。”
若她說出來,他會改的……。現在,他感覺每一天都是無休無止的折磨,只要閉眼,就是她含淚說恨他的畫面。
“她性格倔強跟你很像,只怕這些話她也說不出口。”意識到他在想什麼,江淮不置可否淺笑。“而她不這麼逼你,你肯定是小事情上順着她,一到關鍵時候又會原形畢露。”
“嘖嘖,評價真差!”他蹙眉低笑。
江淮嗤嗤低笑。“這叫一物降一物,我看你這輩子也就她能治的住了!”
他淡橫江淮一眼,輕哼道。“你呢?江大少爺,被青芙降住了?”
江淮身子一顫,眼底泛起幾許寞落,末了快速隱去,望天笑道:“她很單純,也很聰慧,沒辦法不喜歡,她選景南是對的,我已娶妻生子,縱然不愛,但娶了玉嬌總要負責到底,不想委屈了她,她也不會給我委屈的機會,所以就這麼看着她,也挺好。”
北宮晟聞言白了江淮一眼,幽幽道:“我可不認爲她喜歡景南
。”
什麼!江淮一怔,詫異的看向他,但他似乎懶得開口,而是凝望上夜空。
“那景南他……。”江淮心底起了期翼,晟看人一向很準,從未有過偏差。他不好意思明搶,也是因爲跟景南多年兄弟……,不忍心這樣做破壞了兄弟情義。而他,的確不知道景南在想什麼。
“該揍就揍吧。”北宮晟腦海裡驟飄過一個賤笑的面容,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將蘇子安大卸八塊的衝動,繼續道:“有的時候交錯了兄弟,真的不如殺了得了。”
“咳咳。”江淮詫異,殺?這得是多大的仇?看着晟陰晴不定的臉,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低笑道:“你可從不這麼咒人,看來子安兄這次真玩大發了?”
“哼。”他脣角勾起一抹冷笑,半眯的黑眸中,掠過殺人的精光。
百里之外,蘇子安突然打了個大大的噴嚏,感覺後襟滲涼,不敢回頭瞟南方,心裡默唸起八百遍,“南無阿彌陀佛,晟,原諒我,原諒我。我一定把你最善良,最溫柔賢惠,最“聰明”的好媳婦照顧的好好的,保證給她治好身子,保證你們這輩子子孫滿堂,保證你三年抱倆,五年抱四。別恨我,我是愛你的!!!”
接下來,一個更大的噴嚏接踵而至,蘇子安抖了抖雞皮疙瘩,一甩馬鞭,以更快的速度逃向北方。
如果蘇子安知道這一頓打遲早免不了,就不會再如此奔命!因爲多年後,他還是被揍了,湊他的理由簡直想讓他殺人。
他嗎的!當年這混蛋也沒說想要閨女啊!
自己能生兒子,關他屁事啊!他是親過混蛋的媳婦,但生孩子這事,他還是堅守着底線,沒有幫過忙好嗎?
皇宮鬧翻天了,關他屁事啊!反正皇宮再大,也不分給他住啊?鬧的又不是他,他只是實話實說好嗎?
憑什麼揍他啊?他想不通啊!
夜愈演愈深,江淮看着他一點兒也沒有回去的意思,眼眸轉了轉,明白些許,淡笑道:“出入小心點,戰場不比往常,被人發現可不好交代
。”
北宮晟淡淡頷首,江淮離開。他支起身子,吹了聲口哨,不一會兒,黑影從夜空緩緩滑過……。
走進軍帳之後,看着滿帳篷的細繩鈴鐺,北宮晟面色一黑,脣角浮起冷笑。
這是打算防狼還是防他?
兩刻鐘後,他將最後一個鈴鐺塞上棉花,串到別的鈴鐺下面,掛成一巨大形狀的風鈴,吊在了她的帳篷頂端。
這才越過屏風,走到榻邊。
看着安靜沉睡的女人,頓了頓,手在睡穴上徘徊許久終究放棄,褪掉外衫,只着中衣躺進她的被窩。
被窩的冰冷讓他峰眉緊皺,怒火散去,無奈的抓過她冰涼的手塞進自己溫熱的胸膛,將她緊緊摟進懷中,似乎極是滿意他的溫暖,她如貓般慵懶的蹭了蹭,朝他貼的更緊了些。
慵懶的模樣讓他漆黑的幽瞳漸漸浮起無邊的柔情,原本週身緊繃的線條漸漸緩和起來。
“哎,笨女人。”他的脣湊上她的額頭低低喃語。
不知是不是他的話刺激了她渙散的神經,她睡眼朦朧的睜開一條細縫,看着眼前模糊的男人,愣了許久,伸手勾過他的脖子,朝他肩胛處又緊偎了偎,砸吧了下嘴,低吐了一句:“又做夢了!”便沉沉睡去。
北宮晟愣了半晌纔回神過來,有些哭笑不得。將被子給她拉好,徹底將兩人緊緊包裹。
末了,在她的額頭淺淺一啄,也閉目而寐。
沒辦法,誰讓他現在離開她,就覺得食之無味,夜不能眠。只有抱着她,他才感覺是如此的踏實與心安。近一個月了,終於能不用再奔波千里,只爲看她一眼。
夢中,她抱着她的夫君在漫天花海中相擁而眠,他笑着說她是笨女人,她淺笑不止,心裡默默回道,笨就笨吧,我想做你一個人的笨女人。
夜色如水,烽火赫赫,可這不妨礙一雙有情人同[牀]共枕,書寫他們命定的緣。
天剛剛破曉,空氣中含着溼重的水霧,她的胳膊涼在外面有些冷,便不由自主朝身邊溫熱的暖玉湊去
。
好溫暖,好貪戀,她蹭了蹭身子,感覺暖玉開始將她包裹,沉淪間,她一絲殘存的神智猶如一道閃電在她腦海裡炸響。
猛然睜開眼簾,面前男性的精鍵的胸膛赫然入眼,感覺到他胳膊環着她整個身子,詫異擡頭,一抹柔軟因她這個動作順着額頭下滑,直至四脣輕輕相偎,她努力眨了眨睫毛,看着面前安靜沉睡的男人,他面如冠玉,容若謫仙,俊美無雙,此刻閉目安睡,猶如不惹纖塵的輕羽,凝絕芳華。
許久,都不敢置信。
漸漸秋瞳泛起幾許淚光,她顫了顫脣,埋頭偎進他的懷中,緊緊抱着他的脊背。
晟……,你就是個混蛋!
眼淚順着眼角漸漸滾落,浸染了他的衣衫。
你終於來找我了,終於來了……。
可沒沉浸多久,帳篷外就傳來一聲呼喊:“蘇校尉!有事啓稟!”
她慌亂疾呼:“等會!”
高聲的厲呼讓面前的男人緩緩睜開如蝶翼輕撲的眼簾,晨光撒在他臉上,浮出一層淡淡的光暈,極其夢幻。
他脣角勾出淡淡的梨渦,清淺而笑,並沒開口,幽深的黑瞳如深邃的漩渦,靜靜的凝視着她,帶着無邊的深邃與眷戀,看的她有些癡傻,幾欲沉淪。
“夢做的好嗎?”良久,見她還在怔神,他抿脣低笑,極其安詳,沙沙中帶着撩啞的聲線蠱惑了她心底最軟的神經。
心砰然一躍,好似隨着他輕柔的嗓音墜入碧波之中,任其帶着沉浮。
“你……,怎麼來了。”想了許久,她只能問出這一句,問完又有些後悔,似乎她問了個廢話。
果然,他淡笑道:“想你了
。”
可即便知道答案,剪短的三個字也還是成功在她心頭的水波里翻涌的更勝了些。
臉瞬間羞紅,浮上一層薄薄的紅霞,看他有些癡傻,紅脣緩緩落下,吻上那朝思暮想的脣瓣。
多久沒吻過她了?感覺似乎過了一年,十年,亦或者是百年?
四脣輕輕觸碰,他們彼此感受着對方的呼吸,距離越來越近,柔軟的觸感在她心頭抓過千萬道爪印,這一刻她真想將這個讓她每一分每一秒都無法忘懷的男人吃掉得了。
就在越來越深,脣齒即將交融的瞬間,大帳外聲音再次疑惑響起:“蘇校尉?”
她一怔,微微支開點他的身子,眼眸轉了轉,正想讓他等會兒,他就率先翻身而上,紅脣毫不商量的侵入了她的領地,吞下了她所有想說的話,帶着滿滿的眷戀與霸道,在她冷香的脣內索取的沒有道理。
呼吸漸漸稀薄,她感覺大腦在急速缺氧,只能無力的隨着他的頻率同吸同喘,感受着這個男人說不完的愛。
“蘇校尉?”帳外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疑惑與焦急。
她身子顫了顫,終於回神,一把推開他的身子,坐起身來,飛速穿衣,順道吼道:“來了!”
北宮晟倒沒繼續挽留,而是半支起身子,靠着榻三邊環繞扶板靜靜而坐,默默的凝視着她,只是眸色裡有股說不完的不捨。
她穿上衣衫飛身下榻,拿上面具就準備出去,想了想,頓住腳步,回頭吩咐道:“等我回來。”
他並不回答,而是抿脣一笑,笑的極其柔和。
她蹙眉,再次囑咐道:“不準走,聽到沒!”
“蘇校尉?”帳外聲音再次焦急傳來,感覺她再不出去,外面的就要衝進來了!
再也顧不上管他,冷冽的面具一帶,她深看他一眼,越過屏風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