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芮雪喊完才反應過來自己神思遊走了,感覺緊扣的掌心微微僵直,帶着一些輕顫。
她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越來越盛。
北宮晟回眸,陽光逆在他臉上,炫的她有些看不清神色,可正因爲這份模糊,反倒與夢中的人影再次重疊郎。
芮雪,睿,雪……鐦。
她心頭反覆念着一個名字,記憶的潮水開始一浪浪將她席捲。
夢中,睿兒的淺笑,睿兒的溫柔,還有睿兒的輕吻,如畫面般無比清晰的的從腦海浮現,頓了頓,她慢慢上前一步,一點點掂起腳尖,將額頭朝他的凌脣湊去。
她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做,只是心底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呼之欲出,慫恿她走出這一步。
北宮晟沒有動,只靜靜的看着她,深邃的眸光中含着他自己都不懂的情愫。
她一點點靠近,就在快到的時候,眸光凝視上他的眼,心中一顫。
納蘭芮雪!你在幹什麼!把晟當成其他男人去試探合適嗎!且不說對晟公不公平,睿兒可是你哥哥!晟怎麼能當你哥哥!
頓了頓,她思緒飛轉,擡頭湊上前在他脣上一啄。“我們把蘇子睿也叫上吧,讓他見見娘。”
北宮晟眸光在她臉上打量了幾轉,沒有開口。
她心中開始忐忑,她的慌說的不夠像嗎?他是不是在懷疑她?天,好像太糟糕,這樣當着晟的面想別的男人,會讓他難受吧?
頓了許久,她尷尬的笑了笑,抓起他的手朝祠堂走去。
他默默被她拽着,神思有些晃遊。眸色盯着慌亂的她,眼神裡開始流露出幾許不確定。
她,剛纔是在喊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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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安:5555,蘇子睿,你怎麼不管我叫納蘭睿?
北宮晟:咳咳!睿能姓納蘭?
蘇子安:子安就能姓納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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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青木祠堂,納蘭芮雪就被嚇了一跳。
這……。
什麼陣仗!
所有人都在不說,還異常隆重,爹在面向列祖列宗焚香禱告,蘇子安被夕楠跟慕容俊壓跪在地上,周圍一圈人都在憋氣偷笑。
見他們來了後,紛紛正襟立好,不苟言笑。
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壓着蘇子安拜納蘭氏祖宗?
青芙見她後,興奮的一溜兒小跑竄到跟前,拍着胸脯自豪道:“小姐!納蘭子安昨夜打算溜,被我發現了!”
蘇子安聽到納蘭芮雪來了後,急切回頭,哭切道:“雪兒!救命!”
眸光掃到救星身邊的惡魔時候,簡直氣不打一處來,想開口大罵,可對上晟一副你敢開口就試試的表情。
嚥了好幾口口水都說不出來,只能用眼神默默殺傷。
北宮晟!你個天底下第一大醋罈子!兄弟十八年你就這麼算計我!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簡直太可氣了!
昨夜哪裡是對納蘭興德發火,到最後,一路看戲的蘇子安才明白北宮晟這是隔山打牛,已報以前自己調戲納蘭芮雪的仇呢!
雪兒缺嫁妝,晟一句不管,誰敢偷偷給她湊嫁妝?
納蘭興德目前這情況又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所有的目光自然全部聚焦到他蘇子安身上!
補嫁妝這事他一點異議都沒有,可爲了名正言順,他居然被所有人壓着要“認祖歸宗!”
而且這羣落井下石的賤人!
說大小姐就認他這一個哥哥,所以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蘇子安現在是哭出來都沒眼淚。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大醋罈子暗示的結果!!!看自己跟雪兒感情越來越好,爲了防止沒血緣關係的自己暗動心思,乾脆過河拆橋,釜底抽薪,目的只有一個————讓自己跟雪兒這輩子落實兄妹的身份,再也不能有想法!
而且還順道殺雞儆猴,告誡所有人,誰再敢跟雪兒套關係,這就是下場!
北宮晟黑眸幽幽掃了蘇子安一眼,接到對方眼底的怨恨跟控訴,脣角浮出淡淡的梨渦,掛上一幅就是這樣,你又能怎樣?
蘇子安怒橫。
你要不想後悔就最好別逼我!
北宮晟不屑輕笑。
你倒逼試試。
納蘭芮雪一頭霧水,每個人的表情都如此豐富多彩,而她還沒從納蘭子安這名字中回過神來。
直到納蘭興德上完香走出來後,無奈的看了蘇子安一眼,半嘆一口氣,鷹眼又不爽的看向北宮晟,半躬身子行禮道:“攝政王!”
北宮晟急忙走上前將納蘭興德雙手扶起。“岳父大人這是做什麼,我怎能受你的禮?”
噗!納蘭興德想吐血的心都有了!
不受禮?昨夜誰拽的二五八萬似的受自己禮受的那麼理所當然?昨夜還一口一個“本王”,現在成“我”了??這當着雪兒的面來當大尾巴狼了?
掃到雪兒半含欣慰的眼神,納蘭興德更是氣的一句話都不想說。
背對着雪兒的北宮晟看着他吹鬍子瞪眼的模樣,脣角笑意越來越深,滿眼毫不遮掩的頑劣!!!
納蘭興德感覺自己快氣暈了。
半個時辰後,納蘭芮雪終於從衆人的七嘴八舌中弄清楚了“原因!”滿含熱淚感激的看着蘇子安。“哥,我沒想到你對我這麼好。”
居然爲了她離開後,沒人照顧父親,主動入納蘭宗室,改名納蘭子安,過戶到孃親的名字下,當嫡子,幫她孝順父親。
蘇子安心裡淚流滿面,臉上掛着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雪兒啊!你看我這表情像是自願嗎?你爲什麼要聽這幫全部跟北宮晟穿一條褲衩的人胡說啊!
而面對她熱淚盈眶的感動,他竟然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他怎能傷這丫頭的心?
只能默默的給北宮晟傳遞着一波又一波的殺氣。
北宮晟脣角笑意更深,就差沒衝着他幸災樂禍的吹口哨了。
衆人默默汗顏,果然,惹誰都不能惹北宮晟啊!
蘇子安見木已成舟,只能悲哀的看着納蘭興德,“父子”倆可憐兮兮的對望,又掃向另一端將雪兒摟在懷中郎情妾意的男人,無處話淒涼。
“認祖歸宗”就這麼“愉快!”的進行完了。
衆人散開前,蘇子安湊到北宮晟身邊,清亮的眸光泛出幾許危險的迷離,冷笑的脣角擠出幾個字:“你給我等着!”
北宮晟不屑輕瞟他一眼,半哼一聲沒搭理他,就徑直摟着雪兒走進了祠堂。
蘇子安回眸憤恨的瞥了一記,眸光轉了轉,無比開心的吼道:“爹!等等我!”
便一溜煙的追納蘭興德去了。
衆人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先前還一副寧死不從的模樣,這麼快就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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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子安:生活就像xx嘛!既然不能反抗就盡情享受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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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上閣門,關住先前的一院喧鬧,納蘭芮雪凝視着孃的牌位,心中百感交集,取來三根香點燃,素手作揖,拜了拜後插[進]香爐。
娘,女兒要出嫁了,如今找到了你心心念唸的睿兒,更找了女兒畢生的愛人,有了孩子。一切都在朝着你希望的方向行進着。
他對我很好,而且跟你形容的女兒此生該嫁的男人好像。
心細,體貼,一路行來,經過太多風風雨雨,可他永遠都會將我護在懷中。
娘,你曾跟我說過一句話,如果找到了畢生的愛人,就不用再獨自堅強,因爲他會護我一世安穩。而如今,我深刻的感受到了這種感覺。
娘,你若九泉有知,也是替我高興的吧。
還五日就要出嫁了,再回來,不知今夕何夕,今日就做道別吧。
納蘭芮雪緩緩跪在蒲墊之上,輕輕叩首,身側立在一旁,隱在光影中的北宮晟凝視着靈位,眸光漸漸深邃又悠遠,似乎在沉思着什麼古老的事情,似乎在冥想什麼未來的答案。
見她叩首完後,將她輕輕扶起來,環住身子凝視着娘牌位許久,許久。
然後貼着她花頰輕啄了一下。“還會回來的。”
聲音有些悠遠,說給她聽,也說給他自己聽。
嗯?她轉眸朝他看去,明白他的所指後,脣角浮起淡笑,輕靠在他的懷中,久久不語。
閣外,暗青的緯簾隨風輕搖,閣內,一對璧人在光影斑駁的祠堂內靜靜佇立,慢慢沉思。
光影將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交織在一起,像極了他心底默唸的誓言。
願——共至白首,生死不離。
走出祠堂的時候已經是午膳十分,她想了想,淡笑道:“晟,下午陪我去趟睢陽城吧。”
睢陽?北宮晟挑了挑眉峰,淡笑頷首。
納蘭芮雪掃了眼,對他絲毫不問自己去哪的舉動莫名愉悅。
吃過午膳,青蘿就套了馬車,等候在外,江風想跟上,卻被青蘿一飛腿踹了回去。
“一邊兒去!不帶你!”
“爲什麼不帶我!去睢陽挺遠的,有我在,能保護你呀!”
青蘿煩躁,沒好氣道:“不需要!我們是去辦正事,你跟着不方便!”
納蘭芮雪被北宮晟摟着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人拉拉扯扯,青蘿走哪江風跟哪的畫面。
淡笑一瞬,道:“無妨,讓他跟着便是!”
江風大喜,趁青蘿發呆不備“吧唧”親了口,急忙端來矮腳凳,讓納蘭芮雪踩着上馬車。
可到跟前的時候,北宮晟直接橫抱上納蘭芮雪輕躍而上,鑽了進去。
對那矮腳凳壓根看都沒看一眼。
青蘿白了獻殷勤的江風一眼,冷笑道:“就算王爺不在,也用不着!”
江風癟癟嘴,小媳婦一樣跟着青蘿,一句反駁的話都不敢吱聲。
前夜好久沒見,碰了她,結果又把她弄疼了,他也是關心她身子,纔會緊緊跟着。
北宮晟看着納蘭芮雪一直看着那兩人低笑,不由半橫她一眼好笑道:“你的丫頭倒兇,挺會管夫。”
她低笑,十分得意:“那是!也不看是誰帶出來的丫鬟!”
“哦?是嗎?”北宮晟淡笑,倒也不計較,慵懶的朝後靠在軟墊上,一隻手墊在腦後,一隻手對她招了招。“過來。”
她笑着依偎進他懷中,熟練的摟着他的腰,將頭靠進他的肩胛裡。
三秒鐘後,感受到他急速抖動的身子,她愣了愣,臉色暗沉下來。
他嗎的!居然中套了!
可問題她是從什麼時候這麼小鳥依人的?
北宮晟徹底笑的岔了氣,笑翻在軟座上。
納蘭芮雪這下終於恢復了本性,一下騎到他身上,開始上下起手的揍起來。
“哈哈!輕點!”
“北宮晟!你個死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哈哈哈哈,這可是你本性流露!”
“胡說!姑奶奶我沒這麼扭捏!”
馬車歡快的朝前行去,青蘿與江風坐在車架上馭馬,聽到裡面止不住的笑聲,兩人相視一笑,青蘿靠進了江風的懷中。
馬車兩邊是急速後退的風景,馬車內外也是一副美麗的風景。
日暮十分,快到睢陽城的時候,北宮晟看着窩在他懷中沉沉酣睡的小女人,輕吻了下她最近半月調理後開始漸漸紅潤的面頰。
脣角浮起無邊的淡笑,突然,在聽到車外的聲音後,頓住了笑容。
“青蘿,我們去睢陽城哪裡?”
“琢玉樓!”從小姐讓江風跟着那一刻起,青蘿就知道小姐沒打算瞞着王爺跟江風,便也不再隱瞞。
“琢玉樓?”江風頷首,早聽說江南這邊的神秘組織琢玉樓了,只是從未得一見,不由好奇道:“我們去琢玉樓幹嘛?”
青蘿回頭掃了眼緊關的馬車閣門,脣角勾起一抹神秘的淡笑。“去接個人!”
“誰?”
“小姐的養母。”
“養母?”
“是啊!跟蘇夫人是多年的手帕交,從小就把小姐當親閨女看。”提及這,青蘿脣角笑意更勝,許姨是小姐這些年生母走了後唯一的感情寄託。
這一次帶着晟王爺回去,想必許姨會高興壞吧。
江風來了興趣,繼續打聽道:“可知養母何姓?”
“打聽這麼清楚幹嘛!”青蘿不耐煩橫他一記,笑嗔道。“問題口袋!”
江風憨憨一笑。“總不能空手上門,得備點禮物,請安問好,禮數週全吧。”
這倒也是,青蘿回頭又掃了眼閣門,見小姐沒有出聲制止,便小聲道:“夫人姓許,年四十又二,見面稱許夫人或者許姨都可以。”
“好!那我等會兒去買點禮物。”
兩人聲音開始嘀咕起來,馬車內,北宮晟拳頭越捏越緊,深邃的黑瞳銳利的看着眼前虛無的空氣,漸漸噙上了水光。
而脣角,確實無邊冷漠的哀傷與無處躲藏的慌亂。
許嗎?早該想到的。
那一次睢陽城琢玉樓的碰面不是偶然……,雪兒與那名氣韻熟悉的夫人熟稔是必然……。
不願觸碰的記憶如潮海涌入腦海,怎麼躲藏都揮散不開,只有一遍遍回放着那一天他心底的無法開口的訴求。
“娘,讓我看你一眼。”
“娘,就一眼,讓我看看你什麼模樣。”
“娘,可以嗎?”
最後都化成他漸漸空虛的氣血,以及越來越匱乏的神智。
直至最後,她都沒有揭開臉上的面具,或許她不懂,所以只會一味的哭,或許她懂,可是她不敢。
直到他血流滿皚皚白雪,再也沒有等到她坦誠。
終於明白一切都是奢求,他只能怔大眼睛看着蔚藍飄雪的天空,含血吐出最後一句話。
“我永遠不會給人第二次拋棄我的機會,永遠不會!”
最後凝望着她帶着面具的容顏,他無力閉眼。
等不到了……,如果連臨終前最後一面也不願見,他這一生都等不到了……。
如果結局是這樣,何必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給了他夢,卻再一次親手掐滅。
感受到她的指尖越來越遠的遠離,任由他最後的身體孤獨落在冰涼的雪地中……。
天大地大,卻沒人能溫暖他,那一天的雪好大,好冷。
將他所有的夢凍存……。
最後,他是怎麼醒來的不知道,他只知道從今以後,那個女人死了,他也死了。
金銘來找他的時候,他淡吐出一句話。“若她再來找我,就告訴她,我死了!”
金銘愣了愣,頷首道:“是!”
“那天是三月初九吧?”他把玩着冰涼的雪水,神色悠遠。
金銘不太懂他什麼意思,想了想如實回答道:“是!”
他脣角浮笑。
雪兒的滿月,她的忌日,他的歿日。
“把皇宮內一切知道這件事的人處理掉,告訴父皇,睿兒這名字,再也不要提及,把我的十四排號換成十六,所有宗卷全部改動。”
“是!”
金銘離開了,臨走前,看着他獨自看雪的身影,蕭遠,冷寒。
馬車輕微晃動,喚醒了他的思緒,乏力輕合的眼眸緩緩睜開,只剩下一望無際的涼寒。
許纓飛鴿傳書接到雪兒要來的消息後,早早就守在了樓門口殷切的看着。
青木藍棚的馬車到達的時候,已經日落西山,金陽在古暮的街道灑下一片昏黃的色彩,猶如傳世的名畫,帶着世代的滄桑。
青蘿跳下馬車打開閣門的後,許纓看着興沖沖跳下馬車的女兒心中無限歡喜,可瞧着她下馬車的動作,還是不滿蹙眉道:“聽說你都有身子了!怎麼還如此毛毛躁躁!”
“健康的很!沒事!”納蘭芮雪笑着拍了拍肚皮。
“你呀!跟你娘一樣!”許纓見她面色紅潤,心也安定了下來,環顧四周後,疑惑瞟了眼站在青蘿身側的男子。“是……他?”
不是說帶女婿來給她瞧嗎?怎麼這女婿站在青蘿身邊?
“不是啦!”納蘭芮雪嗤嗤低笑,轉頭看了眼還沒下車的北宮晟,急忙勒令道:“見娘了,快點出來!”
聽着雪兒已經改口喊她娘,許纓脣角浮出欣慰的淡笑,眸光也隨着雪兒朝馬車看去。
頓了一瞬,一個雪白素衫的男子彎着腰從內出來,輕盈落地,一步步沉穩的走到雪兒身邊。
納蘭芮雪等的心急,一把抓過他的手往許纓面前一塞,笑道:“快過來,這是娘!”
北宮晟淡掃了她一眼,緩緩擡頭。
★明天二卷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