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芮雪詫異,怎麼也沒想到這老禿驢居然跟北宮晟如此熟稔,而那擡手就打的動作看起來更是多年習慣,太過隨性,好似長輩教訓孩子。
北宮晟絲毫不躲讓住持銳利的眸光中閃過一絲訝異,上下不置信的打量了他一會兒意味深長的笑了起來,滿臉褶子隨着笑聲開始上揚成一道道弧度,白眉白鬚更是一抖一抖儼。
北宮晟被笑的脊樑骨有些發毛,冷瞥一眼偏側過頭不吭氣。
老頭笑了一會兒,眸光再次放到了納蘭芮雪身上,這次的打量更帶着幾分不懷好意。
然後開始圍繞着她走來走去,像是在欣賞一幅畫作般,弄得納蘭芮雪實在想打人稔。
突然,老頭袈裟一揮,一記強大的掌風朝她突然拍來,敏銳的直覺讓她光影般瞬間掠飛,可不等落地,老頭的禪杖又夾雜着勁風朝她襲擊,她半眯眼眸腳尖輕點禪杖頂尖一個騰空前翻落到了老頭的身後,更快的,她一記螺旋飛腿夾雜着陣陣氣流橫掃開始反擊。
老頭將禪杖往地上一頓,如猴子望月般彈空躲過。
剎那間,兩人開始毫不客氣的廝打起來,不過納蘭芮雪也看的出來對方並沒有展示真正的武功底蘊,可即便這樣,對方輕輕晃動的每一下身形都能在空氣中帶出層層波紋,給人氣息莫名的壓迫感,而且明動作慢到了極致,看起來甚是笨拙,實際卻速度極快,超越一切常人出手的速度。
納蘭芮雪蹙眉緊急對戰的同時,也在好奇,到底是怎樣的武功路數才能造成這樣的視覺幻覺。
老頭越打越興奮,似乎是發覺這個女人比他猜測的還要深奧,眸光晶晶發亮。
漸漸,納蘭芮雪感到有些吃力,開始不再隱藏,而是迸出一記耀眼的金流氣刀,剎那間灰暗的大殿亮如白晝,老頭赫然眼眸一怔,驚愕到了極致,北宮晟掛着淡笑沒有出手,而是看他們廝打。接到老頭投來的不置信的眸光後,脣角更是不自覺揚出一絲淺淺的得意。
老頭會然,看向納蘭芮雪的眸光更多了幾分欣喜的打量,這讓她感覺有些不爽,猶如被猴子般展覽,而北宮晟的絲毫不管讓她心底揚起一絲怒氣,轉身間狠瞪一眼!
這要放平時她打也就打了,現在腦袋上帶着十幾斤的重金飾,身上衣衫繁瑣又厚重,完全不方便試手,跟老頭打的怎樣她還沒空去管,只知道自己此刻自己很憋屈。
接到女人的怒橫,北宮晟擡手輕揉了揉鼻尖,然後就在納蘭芮雪一記飛腳踢到的時候,黑眸幽幽掃了眼準備劈掌氣流脈衝相抵的老頭,很“不小心”的慢慢淡吐道:“她懷孕了。”
短短四個字,讓老頭一下怔愣住,腦海幾乎不受控制的立刻收掌。
下一瞬間,納蘭芮雪一腳踹到了老頭的臉上,留下一個腳印,老頭一個轉身雖然沒被強大的力道踹倒,可這一下,也很狼狽,站穩身子後,看到聳肩低低嗤笑的北宮晟,氣的鬍鬚翻飛,眼睛都綠了。“你個混賬!居然敢如此坑師父!”
師父?這下換納蘭芮雪驚愕當場,立刻抱歉的朝北宮晟看去,她不知道……。
北宮晟笑着走到她身邊,給她拉了拉微微凌亂的衣襟,湊到耳邊小聲笑道:“別理那老禿驢,我不是他徒弟。”
老頭耳際一動,將禪杖往地上一頓,在空氣中震出絲絲水紋,怒喝:“你說誰是老禿驢!老衲妙玄!”
妙玄?納蘭芮雪聽到這個名字赫然一怔,就是號稱天下氣流大宗禪師的妙玄?傳聞八十九高齡的妙玄禪師氣流浩瀚到無人可比擬的地步,從沒人知道這個人武功造詣是多好,因爲他歸隱佛門,有道是不問紅塵,不喜血光,自然也就在江湖之外。
可這樣一個世間奇人隱士能是北宮晟的師父?她本就在懷疑北宮晟這一身武學是從哪學到的,特別是鬼魅步的輕功,那根本就是失傳許久的招式。誰料居然是氣宗禪師的徒弟!這簡直讓她有些風中凌亂,心更隱隱砰砰直跳。
妙玄沒忽略她眼底那抹驚愕以及水澈剪瞳投來的欽佩尊敬,頓時心裡舒服許多,終於感受到一股再世爲人,重新被人仰慕的驕傲之感。不由扶須頷首。“不錯,不錯,根骨奇佳,氣息充沛渾厚,雖然氣息尚且不穩還需時日調節,身子也有些瘦,倒也女子中能有這樣的造詣已經驚爲天人了!若老夫估計不錯,以你的武學功底在大陸排前十絕對沒任何問題!”
納蘭芮雪知道他見多識廣,所謂的前十是指算上他這種隱士高人在內的,能得氣宗禪師如此肯定,她心底莫名一陣雀躍。
頓時氣得白鬍須翻飛。“姑娘比你強多了!你要再不尊重爲師,爲師就把你逐出師門!”
北宮晟雙眸迷迷彎笑,脣角更掛出一絲挑釁的頑劣。“逐吧,求之不得!我可從沒有拜過師,是你自己追着我教的,所以別整天師父師父的亂攀親戚!否則我會以爲是你缺香油錢了。”
“你!”妙玄氣的啞口,不滿嘟囔道:“早知道你是這種白眼狼,我跟林山就真不該管你!”
真是的!這混蛋把他們兩個的所有武學精華,文學造詣全部學了去,十六年了!居然這樣都騙不來一句師父。
讓納蘭芮雪嚇了一跳,林山?哪個林山?腦海中赫然先迸出顧林山三個字,可想了想顧林山老先生怎麼也都六十幾許老人了,怎會屑於認識北宮晟這樣的毛頭小子。
頓了一瞬,妙玄悶悶道:“的確缺香油錢了!”
北宮晟聞言蹙眉,無奈的深嘆一口氣,從懷中緩緩掏出厚厚一沓銀票遞了過去。“少喝點酒!也不怕佛祖怪罪。”
“酒乃萬物精釀,佛祖知道個屁!”妙玄毫不客氣的接過,快速點過後塞進懷中,瞬間臉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盛開的喇叭花。頗是愉悅道:“要不是看在你還孝順的份上,我這次非打的你三年起不了榻!一年半纔看一次師父,哪天我死了你都不知道。”
“早死早超生,你乃修行之人,早登極樂也是好事,改天我送樽棺材來。”北宮晟淡淡的口吻甚是認真,好似在正經討論妙玄想開點一樣。末了,還鄭重的強調道:“紫檀的!雕佛像的!”
頓時氣的妙玄笑容尷尬,開始鬍鬚翻飛,白眉浮動。
納蘭芮雪忍不住嗤嗤低笑出聲,想起北宮晟叫板她爹的模樣,突然感覺似乎對她爹好像還很是客氣,最少沒咒早死早超生。而對這個怪癖敢罵佛祖的老頭莫名多了幾分歡喜。
提及棺材,妙玄突然想起了什麼,正了神色,銳眼慢慢掃了納蘭芮雪一眼。
北宮晟見狀擡手將她圈進懷中,淡淡道:“說吧!”
納蘭芮雪心頭一顫,凝視着肩頭的寬厚的手掌,心暖如春。
妙玄見狀明白,點了點頭,緩緩道:“皇陵出事了!”
一刻鐘後,納蘭芮雪獨自靜呆在寶光大殿中,凝視着眼前的焚香,緊蹙了眉頭,秋瞳中更滿是冰冷的寒煞之氣。
按照流程,她跟北宮晟剛纔接受完衆多僧侶的祈福法事後,現在要聽妙玄禪師——對外號稱靜逸大師的佛心教誨,淨身洗鉛。
完了進入皇陵跪拜列祖列宗,直至最後,才能在正午時分登上鳳鳴山山頂的祭天露壇中接受文武百官跪拜,萬民朝拜。
這一套流程下來,纔算是真正昭告天下,她納蘭芮雪——正式嫁入皇家,而且享皇后般的尊重。
可……果然出事了!
皇陵外門的環陵河居然從一個時辰前開始血紅一片……,猶如赤丹般妖冶。
也幸得妙玄一早就在擔心,頻頻跟守墓人聯繫,纔得到了這樣一個消息,否則等一會兒……,所有人走進的時候,後果不堪設想。
皇陵分九道宮門,列祖列宗的金棺都在三道門內,她跟北宮晟要進入六道門去跪拜,其餘的皇室成員會在九道門的大殿等候,文武百官會徹底站在皇陵外。
環陵河恰好就在九道門外,只要皇陵大門一開,所有人都會看到那一片血色。
這……就是說她跟北宮晟天生不祥,不配進入皇陵了!沒有什麼罪名比天降異色更令人惶恐,不祥妖女?嗜血妖王?她甚至能想到會出現在她跟北宮晟兩個人身上的罪名。
半眯眸色,她脣角泛起冰冷嗜血的淡笑。
就說,蕭鈺怎麼會不出手?這樣一個能玩轉北昌三代皇室的手段狠辣的女人怎麼會安然的看着自己跟北宮晟順利大婚?
這一箭三雕!直接將自己跟北宮晟逼上絕路。
不但毀掉皇后水準的大婚,還能徹底斷了北宮晟的稱帝路,甚至連自己將來的孩子……可能都會被揹負上不祥的罪名。
這樣的手腕……簡直讓人汗顏。
畢竟沒有人任何人可以在拜帝陵前打開陵門,如果不是……守墓人傳出消息給妙玄,她跟北宮晟等會只能無力的看着這一切發生……。
心惴惴不安,看着一點點燃燒的焚香,想到不足一個時辰的時間,從未覺得時間會過的如此快!
雖然不知道守墓人爲何能跟妙玄聯繫,但北宮晟……,要怎麼進入皇陵?那可是隻有守墓人主動開啓纔會打開的大門!門外人根本開啓不了。
即便進入了,這一切又是否能制止?
寶光大殿外的一處偏僻的角落,綠竹叢生,蕭赫閉氣不語的透過竹葉縫隙,懶懶看着幻影般消失在眼前朝皇陵方向掠去的兩人,脣角勾起不屑的淡笑,朝身邊的人看了一眼,吩咐道:“動手!”
“是!”
幾人挖開鬆軟的泥土,露出底下一塊木板,掀開後,幽幽的地道陰風瞬間吹了上來。
緊接着,幾人開始跳下,那矯健的身形不難看出是一等一的高手!下去幾人後,蕭赫也跟着跳入,又跟上幾名絕世高手。然後留下十幾個人在原地看守。
帶着人皮面具的琢玉樓幾人微微眼神示意,透露出了不安,不遠處……,就是寶光大殿,這裡通向的位置不言而喻。
雖然寶光大殿門外佇立着多名攝政王的親衛軍,青龍六將也在巡邏守衛,攝政王.剛纔跟一個看不到身影的人是從遠處的一所禪房內出來,如果他們不是剛好跟着蕭赫在必經的路上等候,根本看不到有人經過!而青龍六將那神色,很明顯也什麼都沒發覺。
心思漸漸沉重起來,王妃還在不在裡面?
蕭赫想做什麼?
納蘭芮雪聽到響動的時候,心頭猛然一怔,不置信的看着大殿一側的地磚開始晃動,可不等她起身,已經迅速有人影飛出,更快的,十名內力高深的高手跟蕭赫一起從大殿的深處出現,十名高手佇立原地,蕭赫慢慢走向了她。
一步一步的帶着侵略。
納蘭芮雪一掃蕭赫陰沉冷笑的面色,再一掃門外開始漸漸喧譁的聲響,似乎明白了什麼。
好個蕭氏!居然分破擊之。
蕭赫看着她冷冽防備的眸光輕輕擺了個噤聲的動作,小聲笑道:“納蘭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納蘭芮雪一步步後退,儘量拉開距離,手中已經漸漸凝絕出一道光流。
蕭赫掃了眼那光芒,冷笑道:“我勸你還是最好不要動手,一旦這裡打起來,外面的人很快就會進來!你說他們看到不知所蹤的攝政王與靜逸大師,會作何感想?”
對於她在路上能忍住不出手的事情,讓他微微驚訝,不過也算是小試牛刀,知道了這個女人爲了北宮晟,爲了他們的婚姻,不可能當衆動手,暴露她嗜血的本性,也纔有了他此刻的肆無忌憚。
“而且……。”蕭赫慢慢逼近了步子,笑的更加滲冷冰寒,但是也更加無恥。“看到你我呆在一起……,會作何感想?”
納蘭芮雪緊咬脣齒,冷冽的看着他,攥緊的拳心微微顫抖。
她的確不敢!先前僧侶離開的同時,北宮晟就在原地騰起了碩大的氣韻護罩,近乎將大殿全部包裹,沒有任何人能聽到護罩內的動靜,別說她們交談,就算她跟妙玄打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聲響傳出。
可她的護罩僅能保護自己的周身一尺範圍,根本不能像北宮晟那樣形成天然屏障。
此刻更是連大聲話也不敢說,她已經聽到了門外似乎在恭賀萬歲千歲的聲音,想必是掐準時機珊珊趕來的蕭鈺與被脅迫的北宮楚了!
緊咬牙關,她從牙縫中擠出輕小,但極度冰寒的聲音。“小看你了!”
蕭赫淡笑,似乎是對她不斷退後的步伐不滿,不由好笑道:“還是別躲了吧,不如你讓我親一個,或許我會陪你一起等北宮晟回來?”
“無恥!”她冷喝。
他囂張而笑,似乎是很享受她鎮定的外表現難以掩飾的忐忑眸光,並不急着給外面釋放暗號,而是繼續感受着侵佔瓦解這個囂張女人的精神。
滿意的上下打量着這個女人俏麗的容顏,他緩緩笑道:“納蘭芮雪,北宮晟有什麼好的?這北昌他們北宮氏翻不了天,不如跟了我蕭赫,不出三年,我也讓你做個皇后如何?”
納蘭芮雪冷笑。“衛將軍謀權篡位的野心很大啊!”
突然,後腳跟似乎觸到什麼硬物,頓時心底一顫,手心也不自覺薄出一身冷汗。
蕭赫看着她身後的殿牆,眸光裡泛出幾許諷刺的淡笑。“野心?如果說我有什麼野心,想必……最大的,也就是你了!”
曾經他更想去贏北宮晟,贏那個男人的一切,可自從遇到這個女人後,他居然發覺自己一次次在被她吸引,而她身後怎麼查也查不到的勢力更是讓他好奇與欣喜,怎麼說,他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樣一個女人。
還是個耍了他那麼久,將他困在帝陵兩個月的女人!
突然發覺,皇位似乎對他吸引力不大了,這個謎一般的女人更能激起他挑戰與征服的興趣。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做夢都在想這個女人!只要記得他曾經碰過的那個柔軟腰肢,他就不自覺對任何女人都沒了興趣。
五個月了!他蕭赫第一次做了五個月的和尚!
如此直白的表白讓納蘭芮雪猛然一怔,她半眯眸色想要罵他,卻發覺蕭赫不羈的眸光裡帶着幾許認真,是的!
他居然無比認真的在看着她,眼底那毫不遮掩的深邃讓她冷汗浮起更深。
男人有徵服欲很正常,可能把征服欲發展爲真感情的,納蘭芮雪這真是這輩子第一次見!
一時間,她甚至不知道該去罵這個男人無恥撕破臉皮,還是該換種方式勸說試試。
畢竟此刻她的境遇實在太糟!完全被蕭氏打了個措手不及,真撕破臉皮,萬一蕭赫惱羞成怒立刻把人喊進來怎麼辦?
北宮晟不見了,她大婚之日與衛將軍私會大殿,她有一千張嘴都說不清楚!
而最重要……,北宮晟的離開,一旦被發現……,就不用等進入皇陵了,直接在這個地方就能直接扣上天大的罪名!
可若勸說……,她還真賣不起那賤!
不是北宮晟,任何男人的表白都只會讓她起雞皮疙瘩,更別說還是這個讓她一直想殺之而後快的男人!
蕭赫一步步逼近,終於站到她身前,凝視着她思索的眸光,憤世嫉俗般不羈的姿態突然迸出了幾許柔和,一隻手撐在她耳際,他俯視着她緩緩道:“納蘭芮雪,我不介意你跟北宮晟發生過什麼,只要你將孩子打掉,跟了我,今天我可以放他一馬!”
“否則!”他突然冰冷的煞氣,刀刻的面容上凌烈的眼裡滾出深深的仇恨。“今天的事情,你不但嫁不了他,而且……,我不妨告訴你,門外除了文武百官,還有無數百姓!你記着……,就算北宮晟再狂妄,只要他姓北宮,他就不敢當着全天下的人對其祖宗不敬!只要被人看到這一幕,他會永遠不可能再踏入帝陵!”
★汗,我明天調整下更新時間,以後每天凌晨1點發當天的好了。不讓大家等那麼晚,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