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淵側過頭去看寧氏的臉。他似乎聽出了寧氏這句話裡頭有別的意思。
寧氏見沈弘淵這般看她,只道:“如今嵐姐兒在榮苑學規矩,想必老夫人比我更知曉依着嵐姐兒的性子,尋個怎樣的夫君纔好。”
她不想日後沈靜嵐怨懟她。更不想因了此事傷了她與沈弘淵來之不易的感情。所以她不想蹚沈靜嵐親事的渾水。這門親事由她出面日後定會讓沈靜嵐劉姨娘有話要說,她索性不管不問更好。
沈弘淵大抵也想到是怎麼回事。他也不想寧氏太過爲難。畢竟沈靜嵐的性子確實讓人頭疼。聽話的時候倒是會撒嬌,可是畢竟是被劉姨娘寵壞了的,嬌縱難免。於是他道:“母親思慮周全,由她去決定,對嵐姐兒也應是好的。”
寧氏笑了笑,又說起另外一事。“母親今日說,房裡頭需得有通房伺候着,叫你給橘紅開臉呢!”
沈弘淵怔了怔。他輕輕的扳過寧氏的臉,讓寧氏正對着他,這樣他可以看清楚寧氏臉上的所有表情
他似笑非笑道:“夫人以爲如何?”
寧氏被迫跟他對視,只得低垂着眼瞼道:“妾身以爲,妾身在孕事期間無法好生伺候世子爺,錦苑卻也需個通房丫鬟,給橘紅開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沈弘淵的目光直逼寧氏,問道:“此話當真?”
寧氏答道:“母親的決定,自然是最好的。”
沈弘淵低低的笑了起來。寧氏話語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就當寧氏被沈弘淵莫名的眼光看得渾身不自在的時候,沈弘淵開口道:“我暫時不想要通房丫鬟,待我想要之時再說吧。”
寧氏擡頭看向沈弘淵。
沈弘淵嘴角微彎道:我會跟母親解釋的。
寧氏的耳根不由自主的紅透了。
看來沈弘淵是懂了她的意思。這笑容裡頭,也不知有沒有笑話她的意思。
但沈弘淵說的是“暫時不想要”而已,也沒有以後都不要。寧氏心頭仍有隱隱約約的不安。
沈弘淵附身低頭道:“我這般表現,夫人是否應該予以獎勵?”
寧氏臉上更紅了:“世子爺想要什麼獎勵?”
沈弘淵的吻已經落了下來:“夫人以爲呢……”
剩下的話語已被吞沒。房內很快想起一片喘息聲。
………
沈靜初回了屋子,照常看了會書,至累了便準備着歇下。黑暗中躺在牀上。彷彿又聽到窗邊有些若有若無的聲音。沈靜初豎起耳朵仔細聽着,打起精神盯着幔帳看看是否有什麼動靜。許久卻是毫無反應。沈靜初懷疑自己聽錯了。隔了許久都不見有明痞子的身影,沈靜初漸漸放鬆下來,暗中笑罵自己想念明佑軒想到出現幻覺了,這樣下去可不是件好事,慢慢睡了過去。
窗外悉悉窣窣的聲音的確是明佑軒發出來的。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晚了,當自己陷入沉思以後回過神來,便已站在沈靜初閨房的窗前。但他記得他答應過她什麼。他不能讓她覺得自己是個沒有自制力且輕佻隨意的痞子。即便他對着她。不自覺的就想輕薄。但這難免讓她誤以爲他對誰都那般。他以前是會故意在語言中調戲一些女子。但他從來都是動口不動手的。像又摟又抱又親又吻的,可只對她一個人。
所以,比起爬進窗戶對她動手動腳惹她不快,他更願意尊重她。她是他定了親的妻子。以後他與她還有一輩子的人生。就算他此刻真的很想她,很想將她揉進他的懷裡,很想狠狠的吻住她的脣。
他想聽她說話看她笑,即便是她生氣瞪人的眼神也是嬌俏可人的。
明佑軒笑了笑,將那股破窗而入的衝動努力壓下。他的自制力在關於她的事情面前總是容易輕易的化整爲零。握了握拳,明佑軒強迫自己躍身離開安遠侯府。
第二日,沈靜初在給老夫人請安之時刻意留意着沈靜秋的神色。沈靜秋因把注意力放在下午與李世珩見面一事。心中高度緊張,仔細琢磨着衣着打扮。語言表情,卻是表現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草草的請了安,便是低頭在一旁站着。她甚至沒有留意到沈靜初打量的眼光。
待到請安過後,沈靜秋便回了梨苑。她坐在梳妝檯前看着昨日珍珠買回來的桃花粉發呆。
丫鬟紫鵑見狀不由得問:“小姐,發生何事了?”
沈靜秋幽幽的嘆了口氣,道:“珍珠不懂得如何挑選妝粉。昨日買的玉女桃花粉,製作不出我想要的妝粉。”
一旁的珍珠似乎知曉自己做錯了什麼,趕緊低頭道:“奴婢知錯。奴婢即刻去鏡花堂給小姐重新採辦好的妝粉來!待奴婢將功補過後,再求小姐責罰!”
鵑一旁冷眼看着屢次犯錯的珍珠。她跟了九小姐不過幾日罷了,這個九小姐身邊的大丫鬟,便犯了好幾次錯誤,她根本不配當一個小姐的貼身大丫鬟。九小姐應該好好懲罰她,給她點顏色瞧瞧纔是。否則,日後更是會無法無天了。
沈靜秋盯着滿臉羞愧的珍珠看了半晌。終於,她嘆了口氣道:“此事不怪你。你原就不懂這些妝粉。是我大意了。還是我自個兒去一趟鏡花堂罷了。順便多挑幾款妝粉,給幾個姐妹們也做一些妝粉。”
紫鵑有聽說過這個梨苑的九小姐自己會改良妝粉。改良以後的妝粉更加細膩幼滑,上臉更爲紅粉菲菲。所以紫鵑對沈靜秋要重新制作妝粉一事深信不疑。同時也認爲沈靜秋對她的丫鬟珍珠未免太過縱容了。
主子待下人寬容大度是一回事,那證明主子性子好,不拘小節,可是屢次縱容丫鬟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錯,未免有性子過於軟弱,被丫鬟吃住的嫌疑。而縱容丫鬟,會讓主子在丫鬟面前沒有絲毫威望可言,只會讓丫鬟變本加厲。
沈靜秋可沒去理會紫鵑心裡頭這些想法。她換了一套色彩鮮豔、布料上乘的衣裳,好生打扮了一番。面對紫鵑有幾分懷疑的打量目光,沈靜秋笑着解釋出了門便代表着安遠侯府女兒的形象,決計不能在人前失了儀態纔好。紫鵑這才卸去了眉頭的疑心。
她吩咐紫鵑在屋子裡頭呆着,便於未初時刻帶着珍珠離開了府裡頭,去了鏡花堂。在鏡花堂精挑細選了一番,沈靜秋滿意的離開。離開了鏡花堂,她推說有些累了,經過悅來客棧的時候,便道要歇息片刻。
珍珠不疑有他,便陪着沈靜秋在悅來客棧的一樓喝了幾杯茶以歇腳。
在沈靜秋將第三杯茶倒進肚子裡的時候,沈靜秋忽的一聲驚呼道:“糟糕,竟忘了買滑石粉!”
滑石粉是製作改良妝粉中必不可少的材料。珍珠連忙道:“待奴婢去買吧,小姐在此稍等片刻。”
“嗯。”沈靜秋叮囑道:“必須是東郊那家滑石粉纔好。”
東郊離此處甚遠。珍珠不免有些擔憂:“小姐,奴婢一來一回需些時刻,小姐一人在此……”
“這光天化日的,你怕什麼?”沈靜秋笑着道:“你快去快回吧。”
“是。”珍珠匆匆退下。
沈靜秋看了看悅來客棧裡頭的漏壺,她將時間算的剛剛好。她刻意提早了半個時辰,又在鏡花堂那裡鼓搗了一會,在未正前一刻到達悅來客棧,而後遣走珍珠。珍珠去東郊一來一回的時間已經足夠了。因爲珍珠不可能乘坐她的馬車,她只能步行。
沈靜秋滿意的看着珍珠離去的背影。珍珠對於今日沈靜秋要約見李世珩之事並不知情。她只知曉沈靜秋時而派她送信到此處,並拿回她的信。畢竟未出閣的小姐約見男子,對於一個忠心耿耿的丫鬟來說,仍是一件驚世駭俗之事。珍珠肯定會阻止沈靜秋的。
而且沈靜秋不確定珍珠會不會成爲下一個青黛。所以她必須小心謹慎,不能讓她知道的太多。否則,今日的所有信任,就會變成他日製肘她的利器。
沈靜秋待珍珠的身影徹底的消失,這才起身上樓。步子裡充滿着愉悅。待她進了天字一號房坐下時,她又細細的回想了一番她今日見着李世珩,應該說的每一句話,應該表現的每一個表情以及眼神,甚至每一句應該搭配的動作,都在腦海裡一一過濾了一遍,斟酌了每一句話的遣詞用句都恰到好處,她才微微鬆了半口氣。
如今,她已經準備好了。她只需安靜的等待李世珩的到來。
安遠侯府梨苑九小姐的屋子裡頭,大丫鬟紫鵑在沈靜秋走後開始一一收拾點算沈靜秋的物什。她對於大丫鬟珍珠毫不放心。那般辦事的能力以及態度讓她產生深深的懷疑。而同時,她剛剛來到梨苑,她也需要快速上手,瞭解清楚關於沈靜秋的一切。
紫鵑在收拾櫃子的時候,在櫃子的裡頭髮現了一個銀製小圓盒。這種圓盒,一般是用來裝妝粉的。紫鵑有些疑惑。沈靜秋那日不是說妝粉用完了,才遣了珍珠去採買的麼?或者是,這裡頭並不是妝粉,而是別的什麼東西?
紫鵑打開了那個銀製小圓盒。乳白色的妝粉,安靜的躺着裡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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