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穿着窄袖的胡服,服色黝黑,皮膚粗糙,一看穿着打扮就是個平日裡需要幹活的平民百姓。此刻他的身上已經血跡斑斑,他卻跪在地上不停地磕頭,完全不敢躲避飛來的鞭子,每一鞭子下去,都會打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而那個女子穿着石榴紅的襖子,外罩紫霞煙羅披風,頭上更是珠翠滿頭,隨便一件首飾都是價值連城。又是一個熟人——新安公主。
沈沅鈺心想早知道這樣,今天她就不到大相國寺大街了。
“打死這個賤奴,膽敢衝撞公主的尊駕,就不怕株連九族嗎?”一個尖刻的聲音從新安公主身後傳來,正是狐假虎威的汝南王嫡女庾瑩。
人羣中議論紛紛。
“這真的是公主嗎?”
“公主怎麼這樣野蠻?”
“噓,你不要命了?”
三皇子看得眉頭直皺,新安這個沒腦子的東西,這不是給皇室抹黑嗎?
而新安公主情緒有些激動,一時竟沒有看見來了一羣熟人。
沈沅鈺看見新安公主的漂亮的披風下襬上有一個腳印,就猜到必定是此處人流太多,那個平民被擠到了公主身邊,踩着了她的披風,纔會惹得她大怒,以致於招來鞭打。
沈沅鈺對這個平民是有幾分同情的,不過她並不是聖母,強行出頭得罪新安公主並不是什麼好事,何況還有三皇子呢,爲了皇室的尊嚴,他也不會讓新安公主隨便在大街上就對平民百姓施以私刑的。
不過顯然有的人並不想讓她太舒坦。沈沅鈺本來站在外圈,不知什麼時候,裴家九小姐裴琪就來到了她的身後,似乎是被什麼人擠了一下,裴琪身子前傾,一聲驚呼,在她後背狠狠一撞,沈沅鈺已經身不由己地進入到內圈裡了。
“是你?”新安公主猛然看見眼前多了一個人,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老對頭沈沅鈺,嘴角就掛上了一絲淡淡的冷笑。“你是來多管閒事的嗎?”上次在沈府,新安公主暗算沈沅鈺不成,早就憋了一肚子氣,回到皇宮又被寧德大長公主禁足,今日還是皇后親自替她求情,寧德長公主纔開恩放她和庾瑩出來看燈。
她早就恨毒了沈沅鈺。
她瀏目一掃,已經看到了三皇子一行人,眼中閃過淡淡的譏誚:“怎麼?以爲有三哥幫你,我就害怕了嗎?”
沈沅鈺很想說一句“您繼續”,只不過若是她真的這樣說了,以後在建康也就不用立足了。沈沅鈺心裡暗恨,卻又不知道誰在自己背後下絆子,只好打起精神先應付了新安公主再說。
她微笑着屈膝福了一福,“多日不見了,公主安好!”
新安公主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託你的福!”
沈沅鈺道:“不知道此人如何衝撞了公主,竟然惹得公主親自動手鞭打於他!”
公主身邊的宮女道:“這個人走路不長眼睛,把我們公主的披風都踩髒了。這披風可是皇后娘娘賞給公主的!這是對皇后娘娘的大不敬!就是打死了他也不爲過!”
沈沅鈺微微一笑道:“此人踩髒了公主的披風,衝撞了公主尊駕,的確是他的不對。只不過今天公主出門,並未穿上朝服,也並未使用公主儀仗,所以這人肯定並不知道您就是公主。所謂不知者不罪,今天又是上元節與民同樂的日子,連皇上都要在皇城門樓上與百姓一起看燈。公主何不秉承聖心,大發慈悲,就此放過他呢!何況,您也已經狠狠教訓過他了,有多少氣也該消了!”
新安公主冷冷一笑:“你想讓我放了這個賤奴?”
沈沅鈺點了點頭。
“那好!我便放了這個賤奴,不過你卻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公主請說!”
“那就是代這個賤奴挨我一鞭子!”新安公主說罷,根本不給沈沅鈺機會,馬鞭一揮就朝她打來。
新安公主也是有點兒自知之明的,沈府的交手讓她認識到,和沈沅鈺玩心眼她根本不是對手,既然如此乾脆就蠻不講理地給她一鞭子,打都打了,沈家還能對她這個公主怎麼樣不成?
新安公主用心十分歹毒,她這一鞭子狠狠抽下來,目標竟是沈沅鈺的那張小臉,她想要一鞭子打花了這一張俏臉,讓她從此毀容。
新安公主的臉上露出惡毒的笑容,她從小跟着大內高手習武,武藝上雖然都是些花拳繡腿,可是比起手無縛雞之力的沈沅鈺卻是強多了。沈沅鈺眼看着那帶着倒刺的馬鞭向她臉上飛來,她想要躲開,可是身體的反應卻跟不上腦子,她心裡不由暗叫完了!
“皇妹住手,不要亂來!”三皇子叫了一聲,卻是鞭長莫及,救援不及。沈沐也已從人羣中衝了出來,他兩眼赤紅,要是新安公主真敢打壞了沈沅鈺的臉,他絕不會放過新安公主。這位少爺脾氣上來,就是站在對面的是皇帝,也先把他拉下馬來再說。
不過有人比他更快,一道藍色的身影一閃,就將沈沅鈺的擋在自己的身後,一伸手,新安公主的馬鞭已落在了手裡。
是謝純!
新安公主的這條馬鞭是特製的,專門用來抽打那些她看着不順眼的小太監和小宮女的,因此馬鞭上嵌滿了鐵製的倒刺,謝純把這樣一條鞭子抓在手裡,後果可想而知。
沈沅鈺一清二楚地看到謝純白玉一樣的手掌間,流下殷紅的血液。那一刻,她也不由爲之動容。
新安公主眼看着大仇得報,卻被人橫插一槓子,攪擾了自己的好事,頓時大怒,待看清來人的長相,那白玉般的面龐,輪廓分明的五官,甚至那嘴角掛着的一絲不屑都顯得那樣迷人。
不知道怎麼的,新安公主的一腔怒氣頃刻間化爲烏有!
謝純的手很疼,不過依着他的性子,就是手掉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是那種極端自我的人,哪怕對面是位公主,也沒有絲毫懼意,這一點倒是和沈沐有幾分相像。
他伸手一拉,新安公主心裡一跳,手一鬆,馬鞭就落在了他的手裡。
三皇子已經衝上前來,叫道:“季平兄,你沒事兒吧?”
謝純將馬鞭隨手一拋,淡淡地道:“我沒事!”不過他那一隻手上滴滴答答流下來的鮮血,顯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沈沅鈺還算是冷靜,對三皇子道:“殿下,您的侍衛身上應該帶着棒瘡藥吧?”
三皇子一拍腦袋:“我怎麼忘了這一點!”侍衛們乾的都是刀頭舔血的營生,一般都會隨身攜帶金瘡藥,以備不時之需。
三皇子招手叫了一個化裝成普通人的侍衛頭目過來,他的身上果然帶着金瘡藥粉,沈沅鈺取了藥粉,細心地灑在謝純的傷口上,有人找來一塊白布,沈沅鈺本想給他包紮,想了想,招手叫了鸞娘過來:“你來給表哥包上!”
謝純看了沈沅鈺一眼,嘴角微翹,臉上露出一絲譏誚的笑容。沈沅鈺只當沒看見,在一旁指導鸞娘如何包紮。前世出身中藥世家,做起這些來倒是駕輕就熟。
衆人把謝純圍得水泄不通,裴琪想要進去看看,一時竟然擠不進去。沈沐則用惡狠狠的目光瞪着新安公主,要不是沈沅思死死拉住他的衣襟,他都想立刻衝進去給新安公主一鞭子。可是新安公主不知怎麼的,有些心不在焉,居然都沒有發現。
好不容易給謝純包紮完了。三皇子有些生氣地站起身來,對新安公主道:“新安,還不過來給季平道個歉!”
三皇子這樣說,本來是想給謝純找個臺階下,新安公主是什麼脾氣他知道的太清楚了。
沒想到新安公主像是一瞬間變了一個人似的,臉上的驕橫也沒了,人也嬌嬌弱弱地溫柔了,款款上前,竟真的給謝純行了一個下蹲禮:“本公主一時不查,誤傷了這位公子……還請公子原諒則個!”
沈沅鈺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一旁的庾瑩也是目瞪口呆。
謝純看都不看新安公主一眼,只是兩眼望天,淡淡地“嗯”了一聲。若是換作平時,新安公主早就勃然大怒了,今天卻是不知道哪根弦搭錯了,竟十分溫柔地笑了笑。
一點都沒有生氣。
她伸手拉着三皇子的衣襟:“三哥,這位公子……”
三皇子也被新安公主給搞懵了,像是看鬼一樣看着她:“這位是謝涵謝太傅的嫡孫,陳郡謝氏的謝純謝季平!”
新安公主雙眼一亮,對着謝純展顏一笑:“原來是謝公子,公子大才,本公主也是早有耳聞了!”
謝純對她視而不見,轉頭對三皇子道:“殿下!這裡的人越聚越多,咱們還是趕快離開爲好!”
三皇子也覺得如此:“好,咱們走吧!”
新安公主急忙道:“三哥,你們要去哪兒?我也要跟着你們一塊兒去。”
三皇子本來對這個妹妹沒啥好感,不過這種情況下也不好拒絕,只好沒好氣地說:“誰也沒說不讓你跟着!”
那個倒黴踩髒了公主披風的平民早就被衆人遺忘到腦後去了。沈沅鈺心想既然幫了他一把就送佛送到西吧,就叫綵鸞給了他十兩銀子,讓他回頭找個大夫治治傷。
打發走了那個平民,沈沅鈺又低聲問幾個大丫鬟:“剛纔我站在圈外,是誰把我擠進去的?”
綵鸞看得最清楚,低聲說道:“是裴家的九小姐!”其餘幾個丫鬟都跟着點了點頭,顯然是都看見了。
沈沅鈺點了點頭,心想裴琪這筆賬,先給她記着。
剛纔這麼一鬧,衆人的身份算是暴露了,大街上已經不適合呆着了。於是一行人只好上了醉仙樓。
上樓的時候庾瑩跟在新安公主的旁邊,低聲道:“公主,那個謝純好大的架子,他雖然是謝太傅的嫡孫,可您是金枝玉葉,皇后親生的嫡公主,您何必給他道歉呢?”
新安公主正在琢磨着怎麼想個法子讓謝純改變對自己的觀感,聽見這話不由惱怒道:“你給我閉嘴!以後不許再說謝公子的壞話!”
庾瑩馬屁拍到了馬腿上,立刻噤聲閉嘴,不敢多說什麼。裴琪向這裡看了一眼,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醉仙樓的掌櫃的把衆人引入二樓最大的一間雅間,這裡位置極好,窗戶臨街而開,能將底下萬千的花燈和如織的人流看得一清二楚。好在三皇子定的雅間足夠寬敞,雖然比預想中的多了不少人,坐這些人倒也足夠了。
房間裡只有一張大桌,衆人便也沒有分席,男男女女都在上邊坐了。沈沅鈺旁邊坐着的是庾之瑤和沈沅舒。
三皇子理所當然地坐了主座,謝純和裴楷坐在他的兩側。裴琪正好坐在了謝純的對面,她心裡一陣竊喜。沒想到還沒有高興兩分鐘,新安公主就指着她蠻橫地道:“你,給我起來,和本公主換一下位子!”
裴琪臉色就是一變,新安公主冷冷笑道:“怎麼,本公主的話你也敢不聽嗎?”
裴家不是王謝沈桓四大世家,哪裡能得罪得起皇家,裴琪只得不情不願地起身,低垂臻首:“臣女不敢!”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兩人換了位子,謝純像是沒看到一樣,只顧着和三皇子說笑。
不大一會兒,酒菜便流水價地端了上來。三皇子叫衆人都倒滿了酒,然後道:“今日是上元節,能和給位在此小聚,也是緣分,請各位滿飲此杯。”
三皇子十分細心周到,貴公子們喝得是梨花白,而沈沅鈺等小姐們喝得是則是沒有什麼勁頭兒的果酒。
衆人正要飲酒,忽然聽見裴琪說道:“等一等。”雖然被新安公主強迫着換了座位,她雙目依然脈脈含情地看着謝純,輕啓朱脣道:“謝公子,你手上有傷,酒能活血化瘀,運行血氣,您現在不宜喝酒!”
本來謝純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這陣子不知怎地,神態緩和了下來,衝着裴琪溫柔一笑道:“裴小姐說得是,不若這樣,我們倆換了這杯酒,你喝我的梨花白,我喝你的果酒,你看如何?”
因爲謝純平日裡總是淡淡的,這樣溫柔的一笑就像是初春裡的第一縷陽光,能夠融冰化雪,那份風情把對面的一票女子都給迷暈了頭。首當其衝的裴琪更是滿臉通紅,差點兒就要立刻應了下來。
好在她的腦子裡還有一絲清醒,含羞道:“公子說笑了。”
沈沅鈺若有所思地看了謝純一眼,脣邊露出一絲了悟的微笑。她淡淡笑道:“這有何不可呢?今日本是上元佳節,本就不必遵守那麼多規矩!況且,表哥的手又受了傷,也算事出有因。裴九小姐,你就不必這般拘泥了!”說着直接就叫了跑堂的小二過來:“把那位公子和這位小姐的酒杯換過來!”
謝純看了沈沅鈺一眼,心想這女子果然是冰雪聰明,只一眼就看透了自己的目的。
裴琪本來就是欲拒還迎,那小二來取她的酒杯,她也只是推拒了一下就讓小二把酒杯拿走了。等兩個人換完了酒,沈沅鈺又道:“這一杯梨花白,九小姐可要一滴不漏地喝下去才成!”
衆人看向裴琪的目光已經隱含了各種含義。有幾個家教森嚴的,已經忍不住帶上了一絲鄙夷。新安公主臉色鐵青,低聲咒罵了一句:“不要臉!”
沈沅鈺聽見有幾位小姐在那裡竊竊私語:“這位九小姐的母親是小妾扶正的!”“難怪這般上不了檯面!只會一些狐媚子的手段!”
“河東裴氏也算得上是大晉的名門望族了,怎麼竟養出了這樣的女子?”
“誰說不是呢,聽說當年她父親爲了把她那小妾娘扶正,差點被趕出宗族,從族譜上消去名字!”
“也不知道她娘給她爹下了什麼迷魂湯?”
這些話裴琪隱隱約約聽見了些,只是她一心想要嫁給謝純,雖然生氣,也只當是衆小姐們妒忌謝純對她另眼相看。
謝純對她果然是另眼相看。這一餐飯吃下來,不但對她笑容溫煦,更是時不時地提點她,一會兒說這個菜好吃,叫她多吃一點兒,一會說那道湯很熱,讓她小心被燙着了。
不過片刻功夫,新安公主的臉就變成黑鍋底了。
沈沅鈺在一旁看得差點忍不住大笑。心想這謝純溫柔起來,還真是讓人難以招架!那些小姐們有幾個光看錶情就知道,和新安公主一樣,簡直恨死了裴琪。
正在表面平靜,私底下暗流洶涌的當口,樓底下忽然傳來一陣吵鬧聲。醉仙樓雖然建得美輪美奐,但畢竟是木製結構,隔音效果並不好。只聽見一個激憤的聲音喊道:“二樓不是還有地方嗎?憑什麼不讓我們幾個上去?你當咱們沒有銀子不成?你們還做不做生意了?”
就聽見一個謙卑的聲音響起,似是店小二:“幾位貴客息怒,咱們醉仙樓的規矩,一樓的座位爲寒門和次門所設,二樓爲士族和高門所設,咱們的酒樓開了一百多年,老規矩一直是這樣的,咱們總不能爲了您幾位客人而放棄所有高門士族的貴客吧?還是委屈幾位公子在一樓等一等吧,用不了多久就會有人用餐完畢,騰出位置來的!”
沈沅鈺心裡升起明悟。這醉仙樓和一般的酒樓又自不相同,有點類似於現代的五星級酒店。這種事情古今同一,沒有強硬的後臺,沒有點官方背景,這樣的酒店是開不起來的,所以敢於明目張膽地區分等級,哪怕你是豪擲千金,沒有士族的身份,也休想到二樓去用餐。
沈沅鈺不知道的是,這家醉仙居真正的幕後老闆就是當堂高座的三皇子。三皇子的手裡,除了這間,在建康還有一十八座酒樓,開這麼多酒樓的目的,當然不僅僅是爲了賺錢,至於其他的目的,就不足爲外人道了。
其實酒樓的這種規定,並不算苛刻。當時的社會風氣,士族和庶族已經發展成爲冰火兩重天了,不要說是相互通婚,就是坐在一起吃飯閒聊,被人家知道了,對於士族一方來說也算是一種恥辱了。更有甚者,御史甚至會具折彈劾。
所以士族和庶族,說是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中,也不是誇張之辭。
此刻那幾個來用餐的客人已經怒氣勃發:“你這狗眼看人低的狗才,你知道這位公子是誰嗎?你就敢如此無禮?這位是吏部尚書路尚之的公子路蕭然,吏部乃六部之首,吏部尚書更是當朝二品大員,難道吏部尚書的兒子,還沒有資格到二樓去用餐嗎?”
路尚之乃是當今皇上最爲倚重的心腹幹臣,一生勤於政務,直到三十二歲才娶了將門之女錢氏爲妻,婚後也只生了路蕭然一個兒子。三皇子等人聽說樓下的人竟是路蕭然,不由全都停下了筷子。
出人意料的,二小姐沈沅思忽然毫無徵兆地站了起來,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沈沅思臉色微微發白,在衆人審視的目光中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沅鈺也微笑着站了起來:“二姐姐,你不是說要去淨房嗎,我也要去,咱們正好一路。”
沈沅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道:“對對對!咱們快去吧。”拉着沈沅鈺的胳膊有些倉惶地向樓下走去。
那樣平坦的路,沈沅思卻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若不是沈沅鈺攙扶着她,她很有可能當場摔倒在地。沈沅鈺想起她在馬車上套問自己路家的情況,隱隱猜到了什麼,也只有暗自嘆息一聲。
“慢點兒,二姐姐!”沈沅鈺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沈沅思才清醒了一些,腳下的步伐也就緩慢了下來。
兩個人下了樓,就看見幾個錦衣華服的少年站在門口,正和店小二爭執。沈沅思不錯眼地看着其中一個最爲出衆的少年。
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着月白色的錦袍,外罩一件灰鼠皮的大氅,身材高挑清瘦,兩道濃濃的劍眉之下,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少年兩片薄脣緊緊抿着,顯得極爲清俊儒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