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 有孕

林瑜微笑,溫潤的聲音道:“小白也是有才之人。”

衛芷嵐笑了笑,卻是沒有言語。

林瑜眉目溫和,笑看向衛芷嵐,輕聲問道:“小白與景王可是熟識?”

聞言,衛芷嵐淺笑,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自己與趙胤豈是熟識那麼簡單?既是林瑜突然問起,便笑着點了點頭。

林瑜見此,溫和笑道:“之前阿瑜在景王府見到你的時候,便感覺很是親近,卻不曾想竟然是小白。”

“沒想到如今已時隔一年,阿瑜竟還能記得我。”衛芷嵐笑了笑,一雙美眸看向碧綠的湖水,不禁心情愉悅。

天光日暖,微分和煦,兩人繼續在楊柳湖轉悠,說了一會兒話,衛芷嵐便回了永南王府。

……

大夏明歷四十一年八月,正值仲秋之季。

因着隴西、趙郡、陰安等地突降暴雨,連着近一個月,暴雨都不曾停歇,致使途經十幾個省縣的京南大運河突然爆發了洪水,使得良田被毀,百姓顆粒無收。

且鄴城、廊城災情嚴重,兩座城池幾乎糧食斷絕,危在旦夕;每日因飢餓死亡的百姓不計其數,兩城縣令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當消息八百里加急,馬不停蹄一路傳回西京之時。

因着這十幾個省縣都是太子趙煜管轄的範圍,則最先被他底下的人攔截,聽聞京南大運河爆發了洪水,趙煜之前又曾在鄴城、廊城大興土木;使得水土流失加劇,造成泥沙入江,淤積擡高河牀,使河道的泄洪能力下降,爲此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趙煜心知若是此事被老皇帝知曉,定然免不了責罰,便昏聵的將這事情給隱瞞了下來,且不準有泄密者,若經他發現,必定派人殺人滅口;然趙煜則高枕無憂,依然夜夜笙歌,沉醉在溫柔鄉里,醉生夢死。

明歷四十一年十月,鄴、廊兩城山窮水盡,災民發生暴動,瀕臨絕境的災民途徑峪城,鄞城,滄州等多個小城,一路燒殺搶掠,爭奪糧食,其境況慘不忍睹。

便是趙煜極力將災情隱瞞,卻終究是紙包不住火,老皇帝聽聞此事後,雷霆震怒,竟差點在朝堂之上廢了趙煜太子之位;幸得丞相沈愈以及朝中大臣極力勸諫,老皇帝這才漸漸平息了怒氣,沒當即將趙煜廢黜,然卻因此事頗爲震怒,剝去了趙煜的實權。

如今趙煜即便貴爲太子,也不過是被架空了權力,但衛芷嵐心中卻是清楚,老皇帝此舉,不過是因爲趙煜行事太過荒誕,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錯,若是不收回實權,怕是朝堂之上難以服衆。

且這次京南大運河爆發洪水,鄴、廊兩城受災如此嚴重,老皇帝怕是也極爲震怒,此舉也是想給趙煜生個警告;更何況老皇帝即便在朝堂之上有意廢黜太子之位,怕也不過是一時氣怒,因着他對孝敏皇后如此深情,又豈能如此輕易的廢了太子?

丞相沈愈是個處事極爲圓滑之人,朝堂上也有不少他的得意門生,自是能看清老皇帝的想法,當即勸諫,不過是心中肯定老皇帝不會真的廢黜太子,便正好給了他臺階下。

衛芷嵐心知趙煜在老皇帝心中怕是極受重視,不然趙煜這次犯下如此大錯,竟也不過是收了他的實權而已,卻並未給以處置,這點便足以說明,老皇帝對趙煜極是偏愛,怕是想要讓他廢黜趙煜太子之位,沒那麼容易。

京南大運河爆發洪水之後,朝廷便立刻派發糧食賑災,且又派了大量官兵制住暴亂,以防災民繼續燒殺搶掠,造成更嚴重的後果;除此之外,老皇帝還派工修建堤壩,以及百姓被洪水傾毀的家園良田。

……

景王府——

因着已是深秋,天氣越發涼爽,枯黃的樹葉簌簌而落,金燦燦的葉子堆積了滿地。

傍晚,正是夕陽西斜,晚霞瑰麗的色彩極是絢爛奪目,緩緩的隱沒在綠樹叢林中。

大樹下,趙胤正坐在一旁焚香煮茶,待完事後便擡手撫琴,俊臉上容顏淡淡,眉目柔和,低沉悠揚的琴聲如秋日暮時,隱隱似含着蕭瑟之意;忽而,琴音漸漸拔高,便如九天傾凰,扶搖直上,似遨遊萬里,氣勢磅礴。

衛芷嵐單手撐着下巴,靜靜坐於他身側,清冷的容顏,含着一抹淺笑,似乎陷入了美妙的琴音裡。

良久,琴音方纔漸漸止歇,衛芷嵐這纔回過神來,一雙美眸笑看向趙胤,但見茶香嫋嫋,他俊朗無雙的容顏似氤氳着淡淡霧氣,看上去竟隱隱有些縹緲。

“在想什麼?”趙胤笑了笑,神色間依然淡然。

衛芷嵐揚眉淺笑,眨眨眼道:“我在想你爲何這般狡詐?”

“我可以理解爲,你這是變相的在誇獎我麼?”趙胤挑眉,語氣淡淡。

“可以這麼理解。”衛芷嵐笑着點點頭,深以爲然的道:“趙煜昏聵,整日裡不學無術,不論是人品才學,亦或是玩弄權術的心思卻都遠遠及不上你,他若是知道,京南大運河的事情與你有關,會不會氣得想要殺了你?”

“他即便不知道此時,也早便想殺了我,又何須你說?”趙胤嘲諷一笑,神色間滿是輕蔑。

聞言,衛芷嵐脣角抽了抽,笑得沒心沒肺,繼續道:“你這招倒真是陰險,趙煜栽了跟頭,也是他活該。”

趙胤神色淡淡,眉目間依然是一派高傲自信,沒有言語。

衛芷嵐笑了笑,一雙美眸看向趙胤,嘖嘖嘆道:“不過,你動作倒是挺快,竟能趕在老皇帝之前,將消息攔截,我之前還在疑惑,依着趙煜的能力,既然當時消息都已經快馬加鞭傳至西京了;且峪、廊兩城災情又極是嚴重,老皇帝又怎會不知曉?卻沒有想到竟然是你在暗中將這一切早已給控制,若非有你插手,便是依着趙煜的能力,又豈能瞞過老皇帝的眼線?”

“你什麼時候看出來的?”趙胤淺笑,似乎並不意外。

“消息傳出來的時候,若是隻看表面,卻是會讓人以爲趙煜很是昏聵,竟犯下如此滔天大錯,但細細一想,我便知曉這事應是與你有關。”衛芷嵐笑了笑,神色間盡是得意。

“你倒是不笨。”趙胤微笑,眸光依舊淡然如水。

“若是這次事件,你不在暗中插手,依着趙煜的能力,定然不會瞞過老皇帝,但卻是因着你將局面控制了,消息纔沒有及時傳出,導致災情越發嚴重,也正是如此,老皇帝纔會雷霆震怒,竟差點在朝堂之上廢黜趙煜太子之位。”

“父皇暫時還不會廢太子。”趙胤俊顏沒什麼情緒,語氣淡淡。

衛芷嵐神色悠然,挑眉笑道:“老皇帝是不會如此輕易的廢黜太子,但在你如此推波助瀾的情況下,無疑是給加了一把火;且趙煜性子暴戾陰沉,行事又極爲荒誕,毫無帝王之才,怕是太子被廢,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趙胤淡淡一笑,卻是沒有言語,端起白玉杯,輕輕抿了一口茶水。

“你這招倒真是夠狠的,藉着趙煜的手給了自己一刀,讓老皇帝對他失去信心,若是趙煜不思悔改,繼續整日裡不學無術,終有一日,老皇帝會廢黜他的太子之位。”

“兵不厭詐,他既然想要隱瞞,那我便替他如願。”趙胤淡淡微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竟讓心心中無端生了冷意。

“峪、廊兩城有災民發生暴動,是不是也是你暗中策劃?”衛芷嵐秀眉微挑,語氣雖是疑惑,但心中卻生了幾分肯定。

“是,當時那種情況,兩城幾乎糧食斷絕,已是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發生暴動不過是遲早而已。”趙胤俊顏冷淡,慢悠悠道:“這些暴動的災民裡面,有我的人,但只是一小部分。”

聞言,衛芷嵐淺笑,輕嘆道:“如此算無遺策,趙胤,我怎麼感覺你越來越像狐狸了?”

趙胤微微一笑,黑色的眸光卻是變得越發幽深,像是一汪古老的深潭,深不可測。

衛芷嵐黛眉微蹙,似是想到了什麼事,心中沉思了片刻,便擡頭看向趙胤,輕聲問道:“你恨他麼?”

趙胤自是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神色依然淡然,沒有絲毫情緒波瀾,卻是沒有回答,直到過了良久,方纔淡淡道:“母妃已經去了,對於她來說,前塵往事皆成空,愛與恨已然是不重要了。”

聞言,衛芷嵐沉默,趙胤此番話提起寧妃,但卻沒有正面回答自己的問題,顯然應是有心結,只是不知他如今究竟是何想法?

衛芷嵐對於老皇帝,除了西山狩獵之時,便也只在兩次宮宴上見到過,老皇帝於她的印象一直便是深不可測,又給人很精明的感覺;但在這次寧妃臨終之時,衛芷嵐卻是真正見識到了帝王究竟有多麼絕情狠心。

且寧妃又是趙胤最爲重視的人,面對自己的母妃,臨終前都是含着遺憾離開,怕是趙胤對於老皇帝多多少少都有些怨恨罷?

衛芷嵐輕嘆了口氣,一雙美眸看向趙胤,但見他俊顏上面容淡淡,眸光也是一派雲淡風輕,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麼,整個人依然如以往般閒適淡然;衛芷嵐心知寧妃是趙胤心底不可磨滅的傷痛,便也不再提起,不論以前如何,但今後,自己會一直陪着他。

……

太子府——

因着趙煜被老皇帝剝回了實權,近日裡性子變得越發陰晴不定,若稍有不順,便會大發雷霆;因着他懲治人的手段層出不窮,又極是狠辣,使得整個太子府人心惶惶,行事也愈加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觸怒了趙煜,便會人頭落地。

府中最近幾日連着又有好幾名貌美如花的侍妾,被趙煜折磨致死,當屍體被草蓆包裹,被僕人隨意丟棄亂葬崗時,燕楚瑩便不禁臉色發白,便連心都是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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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時日裡,她已是見識過了趙煜在牀上各種變態的手段,燕楚瑩便是想着,手都不由得發顫,自從成爲尊貴的太子妃,她的確享受了無數榮耀,但又有誰知自己承受了多少苦痛?

從大婚之後,燕楚瑩便時時活在恐懼之中,趙煜性子陰晴不定,讓人難以捉摸,有時候更是喜歡讓好幾名侍妾同時侍寢,自己便如同玩物般,供他享樂。

不過是才成親幾個月而已,燕楚瑩便像是一朵嬌美的花,逐漸枯萎了去,以至於她已經有好段時日不曾回過武安侯府了;當初是自己執意要嫁給趙煜,遭到了哥哥以及父母親的強烈反對,如今不管後果是什麼,她都得獨自承擔。

思及此,燕楚瑩嬌美的臉蛋上,不禁落下兩行清淚,原以爲嫁入太子府便能尊貴風華無限,然而趙煜便未給她多少尊重,便是這太子府中的侍妾,都不曾將她放在眼裡。

下體依然有痠痛之感傳來,燕楚瑩便是隻坐了一會兒,便感覺睏倦得厲害,正欲站起,卻眼前一黑,幸得身旁有侍女扶着,方纔沒有倒下去。

“太子妃,您這是怎麼了?可別嚇奴婢呀。”侍女神色有些焦急,擔憂道。

燕楚瑩搖了搖頭,感覺到身體有些不適,便就着侍女的手,又坐了下來,擡手揉了揉眉心,似有些疲憊的道:“你去請大夫上府來爲我瞧一瞧罷,近日總感覺莫名的疲倦,便是歇着也提不起精神。”

“還請太子妃稍等,奴婢這就去。”侍女低聲應道,便轉身出了房間。

不多時,便有大夫前來,燕楚瑩纖細的手腕搭上了一方帕子,大夫便坐在對面細細爲她把脈;良久,認真的臉上方纔現出一絲笑容。

燕楚瑩黛眉微蹙,心知已是診出來了,便問道:“大夫,不知我這是什麼病?還請明說。”

大夫卻是笑了笑,恭聲道:“回稟太子妃,您這是有喜了。”

聞言,燕楚瑩整個人神色怔怔,面色似是感到不可置信,直到身旁的侍女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方纔回過神來,但面上卻不見絲毫欣喜之色,眸光卻極是複雜。

“我知道了,有勞大夫了,下去領賞罷。”燕楚瑩似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便轉身往內室走去。

待大夫走後,燕楚瑩依然神色有些怔楞,侍女見此,以爲她是過於激動了,便笑道:“恭賀太子妃,您有喜了,奴婢這便去稟告太子殿下。”

聞言,燕楚瑩咬了咬脣,搖頭道:“不用了,這事便先瞞着他罷。”

侍女微微一怔,隨即笑道:“太子妃,您有了身孕,這可是莫大的榮耀,爲何要瞞着太子殿下呢?奴婢想太子殿下若是知道,定然會很是歡喜。”

燕楚瑩卻是再次搖了搖頭,神色間隱隱有些悲慼,擡手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即便是隔着薄薄的衣衫,但她卻依然感受不到自己此刻正孕育着一個小生命,眸光極是複雜,有怨恨有悲傷甚至有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