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太醫笑了笑,原以爲衛芷嵐突然來找他,定然是有什麼要緊事,卻不曾想竟是因爲這個,當即便道:“芷嵐小姐,您若是感到身子不適,我這便去給您開藥方。”
衛芷嵐淺笑,點頭道:“如此便多謝陸太醫了。”
“小事一樁,芷嵐小姐不必如此客氣。”陸太醫溫和一笑,繼而眸光又看向衛芷嵐,笑道:“芷嵐小姐近段時日身子不好,不知可是因爲哪方面原因?夜裡可有受了寒?或者是失眠?還是……?”
衛芷嵐秀眉微蹙,似是在認真想這個問題,頓了一會兒,方纔道:“倒沒有受寒,也沒有失眠,就是感覺有些乏力,容易疲倦,想來是我常年體弱的毛病,陸太醫給我開個補藥的方子就成。”
聞言,陸太醫頷首,應道:“好,既是如此,我這便去給您開房子。”
說罷,陸太醫正欲轉身離開,衛芷嵐似是又突然想起了什麼事,連忙又道:“還請陸太醫等等。”
“芷嵐小姐,您可是還有什麼吩咐?”陸太醫轉身,眸光不解的看向衛芷嵐。
衛芷嵐皺了皺眉,張了張嘴又什麼都沒說,似是欲言又止,頓了好一會兒,方纔低頭小聲道:“陸……陸太醫,你開這補藥的方子,若是懷有身孕,可是會傷及腹中胎兒麼?”
因着衛芷嵐聲音有點小,陸太醫一時沒有聽清楚,不由得笑道:“芷嵐小姐,您方纔說什麼?我沒聽明白。”
語罷,衛芷嵐的臉微微紅了紅,不由得感到鬱悶,想了想當即便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便立刻擡起了頭,面上故意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陸太醫,我是問你開這補藥的方子,若是懷有身孕,可是會傷及腹中胎兒?”
聞言,陸太醫一驚,似是感到不可置信般,眸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衛芷嵐好幾眼,最後定在她平坦的小腹上。
一時間,衛芷嵐被陸太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便輕咳了兩聲,陸太醫這才反應過來,含笑的眸光看向衛芷嵐,恭賀道:“恭喜芷嵐小姐,沒想到您這麼快便有了身孕,景王如今年齡已是不小了,如今,您有了他的子嗣,真是一件大喜事,想必景王知道了,定然會很是高興。”
衛芷嵐脣角抽了抽,便是不用想,也知道這陸太醫是誤會了什麼,不由得有些尷尬,又問道:“陸太醫,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
瞧着衛芷嵐沒有否認,陸太醫再想起她方纔說的症狀,極是乏力,又感到疲倦,這哪是體弱的毛病?怕是多半與有了身孕有關,當即便更加確定了衛芷嵐懷有身孕,笑道:“芷嵐小姐,您便放一百個心,如今,您有了身孕,我給您開的方子除了給您補補身子,定還會有安胎的功效。”
衛芷嵐聞言,心中不由得感到欣喜,這陸太醫的回答,便正是自己需要的,原本以爲最多是個補藥,沒想到還有安胎的功效,思及此,衛芷嵐對這陸太醫的好感不禁更多了幾分,淺笑道:“如此便勞煩陸太醫了,以後你若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儘管說便是。”
語罷,陸太醫心中一喜,連忙便眉開眼笑的道:“芷嵐小姐言重了。”
衛芷嵐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言,只道:“煩請陸太醫儘快給我開個方子。”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事,衛芷嵐臉色微微紅了紅,又小聲道:“還有,我懷孕一事,如今除了陸太醫,便沒有別人知曉,還請陸太醫替我保守這個秘密,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
陸太醫點了點頭,以爲衛芷嵐這是因着還沒有與趙胤大婚,便有了身孕,這事傳出去,定然會有人因着趙胤,而不敢多說什麼;但私底下,難免會有風言風語傳出,對衛芷嵐的閨譽仍是不好的,便笑道:“芷嵐小姐放心,我不是多嘴之人,定然會將這件事守口如瓶。”
衛芷嵐淺笑,感激的眸光看向陸太醫,輕聲道:“如此,實在是多謝陸太醫了。”
陸太醫笑了笑,便也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
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便往衛芷晴的房間走去,繼而也收斂起了自己的表情,面上滿是悲傷沉重之色。
楚雲晗仍然坐於牀頭,一刻不離的守着衛芷晴,似乎怕自己一走,衛芷晴便永遠不會醒過來,大手緊緊的攥着她的小手,面上依然冷靜,但眸光卻含着一抹痛意,此刻心裡卻很是慌亂無措。
衛芷嵐進去之時,楚雲晗似乎不知道她來了般,俊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眸光一眨不眨的凝視着衛芷晴,似乎外界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衛芷嵐倒也沒有說話,淡淡的眸光瞧了一眼楚雲晗,便收回視線,靜靜的立於牀前,定定凝視着衛芷晴。
良久,楚雲晗眸光微微動了動,方纔艱難開口道:“藥可是熬好了麼?”
“還沒好,陸太醫方纔開了方子,丫鬟去取藥材了。”衛芷嵐淡淡道。
聞言,楚雲晗皺了皺眉,卻是不再言語,爲何不過才這麼一會兒,他便感覺已是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讓他感覺自己極是煎熬,似乎若再多等片刻,晴兒便會真的離他而去,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正對着自己淺笑。
衛芷嵐低垂着眉眼,心裡卻是在盤算着時辰,方纔她已經吩咐了羅鶯,等陸太醫將方子開好之後,便立刻去庫房取藥。
如今,這藥應該是快要取回來了,思及此,衛芷嵐便也不再多待,繼而離開了房間。
自始至終楚雲晗都沒有擡頭,更沒有看衛芷嵐一眼,眸光依然緊盯着衛芷晴,心裡滿是痛楚絕望,腦海中回想起一個月之前,衛芷晴悽婉哀怨的神色,以及衛芷嵐方纔如刀鋒般凌厲的話語,便感覺心痛的厲害。
……
衛芷嵐方纔離開房間,便正巧看見羅鶯將藥材取回來了,便道:“羅鶯,這藥材你給我就是。”
說罷,羅鶯便將自己方纔取回來的藥材給了衛芷嵐,輕聲道:“芷嵐小姐,這藥材您又何必親自前去小廚房,奴婢爲大小姐熬便是了。”
衛芷嵐嘆了口氣,悲傷道:“姐姐如今昏迷不醒,我心中很是擔憂,唯有親自去給她煎藥,這才安心些。”
聞言,羅鶯心知衛芷嵐與衛芷晴向來姐妹情深,便也不再多言。
衛芷嵐拿着藥材,去了小廚房之時,方纔陸太醫真正給衛芷晴開的藥,已是有下人在開始熬了;衛芷嵐見此,長而捲翹的睫毛顫了顫,便緩步走近,朝着正在熬藥的丫鬟道:“姐姐這藥,不知已熬了多久了?”
丫鬟聞言,瞧着衛芷嵐走了過來,連忙便彎身行了一禮,恭聲道:“回芷嵐小姐,方纔正熬,算着時間,還需要再熬小半個時辰。”
衛芷嵐點了點頭,便蹲下身子,拿過一旁的扇子煽動着爐子裡的火苗,淡淡道:“你退下罷,這藥我來熬便是。”
丫鬟一驚,似是沒想到衛芷嵐竟會親自前來熬藥,連忙道:“這怎麼可行?芷嵐小姐,這等粗活,還是奴婢來罷。”
衛芷嵐微微抿了抿脣,面上流露出些許傷悲之色,又道:“姐姐中了劇毒,如今依然昏迷不醒,我這個當妹妹的,很是不放心,便是爲她熬藥又有何不可?”
聞言,丫鬟便也不敢再多言,只道:“那……那奴婢便守在門外,芷嵐小姐,您若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奴婢便是。”
衛芷嵐點了點頭,瞧着丫鬟走了出去,眸光環視四周,趁着這無人的當兒,便立刻將爐子上正在熬的湯藥給倒掉;又將方纔陸太醫給自己開的補藥放在裡面,摻水重新熬了起來,等做好這一切,衛芷嵐這才安心了些,便守着爐子,認認真真開始熬藥。
不一會兒,這補藥便熬好了,衛芷嵐連忙盛了一碗,正欲端去給衛芷晴,卻又感覺楚雲晗這男人太過精明,怕自己在他眼前久了,容易被發現端倪,遂止住了腳步,將藥碗遞給了方纔熬藥的丫鬟,吩咐道:“這是剛剛熬好的湯藥,你趕緊給大小姐送去。”
聞言,丫鬟連忙應了一聲,便端着藥碗轉身離開了。
衛芷嵐秀眉微蹙,本想去進去看一眼衛芷晴,但想了想,終是沒有進去,畢竟楚雲晗爲人深不可測,一雙眼睛更是極易洞悉人心,若她稍不注意便漏了馬腳,被楚雲晗尋到破綻,這一切努力便都白費了。
衛芷晴以後想要真正與楚雲晗劃清界限,怕是難了,且因着這次阻止了他與衛芷晴大婚,又以假中毒,將楚雲晗瞞在其中,依着這傢伙狠厲絕情的性子,定然會以爲是在戲弄他,說不定日後還會找自己算賬。
……
丫鬟將衛芷嵐方纔熬好的補藥送去之時,楚雲晗這纔有了點反應,伸手接過藥碗,便輕輕托起衛芷晴的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裡,便溫柔的一勺一勺給她喂藥。
然而衛芷晴依然昏迷不醒,即便楚雲晗想盡了法子給她喂藥,但衛芷晴卻是喝一口吐一口,整個人沒有絲毫意識,吐了楚雲晗一身。
即便如此,楚雲晗也沒有絲毫不耐,臉上滿是柔情,依然溫柔的給衛芷晴喂藥,然而耗費了小半個時辰,卻仍是喂不進去,耗費了小半個時辰;楚雲晗不由得皺眉,心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今晴兒中了劇毒,唯有陸太醫開的方子,許是還能救她一命,無論如何,這藥也不能不喝。
思及此,楚雲晗便輕抿了一口湯藥,繼而擡手捏住衛芷晴的嘴巴,迫使張開之後,便輕輕覆了上去,以口渡藥。
一時間,楚雲晗灌到衛芷晴嘴裡的藥,仍有藥汁順着她嘴角流了下來,但比起之前,已是喝下去了許多;見此,楚雲晗心中便也更多了一絲希望,將碗裡的湯藥全都喂完之後,這才安心了些。
站於一旁的丫鬟,因着楚雲晗此番舉動,早已是羞紅了臉,不敢擡頭去看,待楚雲晗將湯碗遞給她時,這才連忙伸手去接,便立刻退了下去。
楚雲晗將衛芷晴放平躺好之後,仍是一步都沒有離開,依然守着她,視線定在衛芷晴溫婉的面容時,一刻也不曾移開,此刻心緒極是複雜,只要想到衛芷晴是不願意嫁給自己,這才逼得她不得不尋了死路,心便狠狠抽痛。
沒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娶回汴楚的女子,卻將她硬生生逼到了絕路,想到此;楚雲晗不由得苦笑,自己做這一切,終究是錯了麼?
“晴兒,你可會怨我?”楚雲晗脣角極是苦澀,輕輕撫摸着衛芷晴柔軟的秀髮,似是在問衛芷晴,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爲何你就不能理解我呢?若你能站在我的角度來想一想,或許,便不會如此了。”楚雲晗輕嘆了口氣,眸光看向衛芷晴時,滿是痛楚,低聲道:“我也有許多不得已的苦衷,即便你入了後宮,但仍會是我最愛的女人,我能給你一切你想要的身份地位,但卻獨獨不能是皇后之位,因爲,我這一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屋子裡極是寂靜,衛芷晴依然緊閉着雙眼,青黑的臉色沒有絲毫好轉,楚雲晗緊緊握着她的小手,說了很多很多話,他的聲音滿是酸楚,言語顯得有些蒼白無力,寂寞而又孤獨的心更是慌亂無措,尤其是察覺到衛芷晴越發輕微的呼吸聲,心,更是涼到了骨子裡。
……
因着衛芷晴中了毒,即便這期間楚雲晗一直在給她喂藥,事無鉅細的照料她,但衛芷晴卻沒有絲毫要醒來的跡象,這毒性也沒有好轉;一時楚雲晗心中不由得越發焦急,陸太醫因着衛芷晴的病情,更是每日便要前來永南王府好幾次,然而卻也無可奈何,衛芷晴這毒解不了,絲毫不見起色。
因此,楚雲晗整個人越發變得陰晴不定,心中既是焦躁又是害怕,他怕衛芷晴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以後自己便會徹底失去她,便連夜晚都不敢閉上眼睛,即便極是疲倦,也不敢離開她,仍然坐於她身側,整個人一動不動,連續守了衛芷晴三天三夜。
直到第四天的時候,陸離竟突然得知衛芷晴中毒,如今性命危在旦夕,這才急匆匆的來了永南王府。
因着這事情陸夫人最先得知,對於陸離的性子,她一直便是瞭解的,心知衛芷晴真的去了,自己這個兒子怕是會大受打擊;因此便將這件事給瞞了下來,不準讓府中下人提起,以至於陸離得到消息時,已是衛芷晴昏迷的第四天了。
性子向來溫和的陸離,因着陸夫人將衛芷晴中毒的事情瞞着他,不由得當場便發了怒,立刻便離開了陸府,這讓陸夫人心中更是來氣,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到頭來竟然爲着一個如此人盡可夫的女人,衝着自己發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