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玉佩,其實是兩塊半圓的玉扣在一起組成一個玉球,比鴿子蛋略大一些,兩面皆是鏤空雕花,一面雕着雙魚戲蓮,一面雕着花開富貴,玉佩雖小,上面雕刻的東西卻栩栩如生,十分的流暢寫意,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 新~
最重要的是,這玉佩的兩個半圓一半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晶瑩白膩,狀如凝脂;另外一半則是綠瑩瑩如一汪碧水的翡翠。
顧婉容前世在國家博物館見過一個,品相雕工比這個稍次一個等級,卻已經是天價了。
雖然古代玉比不像前世玉那麼值錢,但是顧婉容也知道,這一塊玉絕對當得起傳家之物了。
不過是被撞了一下,人家就送了這麼貴重的東西,她怎麼敢要呢?
“你若不收,便是嫌東西簡陋了”,安吉候夫人卻不由她拒絕,將玉佩強行塞到她的手中。
顧婉容迫不得已,接了玉佩,也不說話,轉身交給顧老夫人。
顧老夫人剛纔是沒有看到,看到這玉佩的品相之後,她也發現這玉佩的確貴重。
她將玉佩還給安吉候夫人:“這麼好得東西,她小孩子家家不知道輕重,若是弄壞了,就不好了。”
安吉候夫人還欲再說,顧老夫人卻阻止了她:“我知道你的丫頭撞倒了她,你心中難安,這玉佩有道歉的意思,其實大可不必。我把她叫出來,就是讓你看看,她並沒有事,好好的呢。你若是執意如此,那就是太見外了。”
顧老夫人的話說到安吉候夫人心中去了,她的確是怕丫鬟撞壞了人,這玉佩也確實是賠罪的意思。
這玉佩她也不是成心相送的,這玉佩一共有一對的,是她壓箱的東西,她準備傳給一雙兒女的。還有兩個月就是女兒的生辰,她就帶了這一對玉佩過來準備放到大悲寺開光,然後讓兒子女兒佩戴起來的。
誰知道春梅卻撞倒了人,兒子卻跟她說撞得非常厲害,好像很嚴重
。再問春梅,她卻言語不詳,只說當時太着急了沒看清,只記得那小姐長得俊俏。
這大悲寺來往的皆是非富即貴的高門女眷,既然自己的丫鬟撞倒了人,她就絕對不能坐視不理。得知有可能是永安侯顧家的小姐,她不由鬆了一口氣。
永安侯跟父親交情好,只要人不是太嚴重,都不會有什麼大事。她就帶了春梅來道歉。
偏偏她身邊又沒有其他的東西能拿得出手,迫不得已就把這玉佩拿出來給人家壓驚。
顧老夫人與安吉侯夫人雙方一番推辭,最後,顧婉容自然沒有收那塊玉。
安吉候夫人見顧家老夫人沒有怪罪,顧家六小姐見識不俗,她心中的好感更勝。不由拉着顧婉容的手問她:“……今年幾歲了,可讀了書不曾,平日裡做些什麼……”
顧婉容討人喜歡,顧老夫人自然樂得其成,一邊謙虛一邊跟安吉候夫人說起家常話來。
得知安吉候夫人是跟着兒子一起來的,怕兒子衝撞了人就在門口等着,顧老夫人忙不迭地說道:“怎麼這麼多禮?可見是把我們外看,天氣這麼熱,要是熱壞了,看你怎麼辦?”
周媽媽聞音知雅,立刻出了門請安吉候世子進來。
顧婉容就看見一個身穿寶藍色淨面杭綢直裰,腰間掛着玉佩,頭戴竹簪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先是跟顧老夫人行了禮,然後又給安吉候夫人行了禮。
顧婉容這才知道,這少年名叫趙時。
顧老夫人就笑着對他說:“聽你母親說你如今跟着你外祖父學行軍佈陣,怪不得如此精神幹練,往後你們家又要出一個大將軍了。”
最後一句話卻是對安吉候夫人說的。
“老夫人您太讚譽了”,安吉侯夫人雖然言語中推辭,臉上的驕傲卻怎麼也掩不住。
顧老夫人卻拉了顧婉容的手道:“這是我的小孫女,排行行六
。 ”
“六小姐”,趙時從善如流地走出來,眼睛飛快地朝顧婉容所在的方向掃了一眼,衝顧婉容拱了拱手,之後便一直低眉斂目。
顧老夫人見了就點了點頭,這孩子很知禮,沒有少年人的浮躁。
顧婉容也往前走了兩步給他見禮,等退回去之後顧婉容這纔有機會打量他。
他不過十四五歲的模樣,態度不驕不躁,舉止得當,丰神俊朗。讓顧婉容驚奇的是,他居然長了一雙水波瀲灩的桃花眼。
祖母是大長公主,父親是安吉候爺,外祖父是魯國公,這樣的家世,這樣的模樣,按說正是不可一世,飛揚跋扈的年紀,這個人卻太過沉穩,往那裡一站就像一汪深潭,讓人一眼看不透。
這樣一雙美妙的眼睛,若是長在女子臉上該是何等的風情萬種。偏偏長在一個男子的臉上,而這個男子還是如此的深沉持重。
顧婉容心中嘆息,這人太穩,可惜了這一雙勾魂的妙目!
趙時從小練習內家功夫,六識過人,顧婉容這樣打量他,他早就感覺到了,只能強忍着不擡頭回望她。
想到自己今天做的荒唐事情,想到那小小的香囊還在自己懷中,他就有些緊張。
“……明年就要去西北大營了。”
顧婉容很是吃驚,這個少年再沉穩也不過是是十四五歲的少年,去軍隊能吃得了苦嗎?
顧老夫人顯然跟顧婉容的想法是一樣的:“這麼小的年紀,你怎麼捨得喲?”
“他執意如此,我能有什麼辦法”,安吉侯夫人很是無奈:“孩子大了,總是要飛出去的,我們也不能一直把他攏在懷中,總要出去歷練歷練纔好。再說他也不小了,翻了年,就十五歲了,也到了歷練的年紀了。”
安吉侯夫人還是溫溫柔柔的,卻透露着一股子堅定。
顧老夫人心中暗暗嘆:不愧是魯國公的女兒,外表雖然柔弱,卻一點不溺愛兒子
。
“你說的何嘗不是呢?父母總是爲孩子操碎了心。”
知客師傅給顧婉容送了開光的佛珠來,安吉侯夫人就趁機告辭。
因她們還要回城,顧老夫人也沒有挽留,只邀請她過幾天來顧家西郊別院做客。
到了晚上,顧婉容讓冬雪找個盒子把佛珠放起來,魯媽媽得知這是顧老夫人特意給顧婉容求的佛祖,臉上的笑容越發有些不自然。
秋棠服侍顧婉容洗臉,冬雪卻走過來嘆氣道:“剛到手的新香囊,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不過一個香囊而已”,顧婉容趁擦臉的功夫笑道:“冬雪姐姐何必這麼小氣?那香囊上可是留了私人的印記?”
“沒有,沒有”,冬雪忙說道:“自從小姐您交代過了,我們院子裡的人身上佩戴的東西一律不留印記的。”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約束較多,顧婉容之前就知道有人喜歡拿繡了名字的帕子、香囊之類的東西做定情信物,所以嚴禁院子裡面的大小丫鬟在這些東西繡自己的名字或其他私人印記,就是怕東西丟了被心懷不軌之人拿去興風作浪。
“既然沒有印記,丟了就丟了,沒有什麼可惜的。”
“若是別的丟了十個我也不心疼,可這一個偏偏是秋棠幫我做的。”
“那就更不值得你心疼了”,顧婉容笑着說:“若是別人倒罷了,秋棠就在這裡,又跑不掉,你就讓秋棠再幫你做一個就是了。”
“小姐,小姐”,喜鵲聽了立馬跑過來,笑嘻嘻求道:“既然冬雪姐姐有,那我也想要一個。”
秋棠的母親是繡娘,秋棠得了她母親的真傳,針線活好,繡出來的東西活靈活現的,丫鬟們都喜歡她做的東西。
“那有什麼難的,就讓秋棠多做幾個就是了”,顧婉容大大的眼睛望着秋棠:“順便幫我也做一個吧,再幫芸香也做一個,你說好吧,秋棠姐姐?”
喜鵲跟芸香聞言高興地拉着顧婉容的袖子道謝
。
一個說:“多謝小姐。”
另一個說:“小姐人最好了。”
“好啊!”秋棠佯裝生氣道:“你們請我做東西,不求我這個正主,卻求了六小姐,我若不答應,你們也要不成。”
然後又轉過頭來對顧婉容說道:“還有小姐,你偏疼她們就算了,偏拿了我的東西做人情,我勞碌了一場連個謝字都沒有。”
“哎呀、哎呀”,顧婉容懊惱道:“這可不得了,咱們惹秋棠姐姐生氣了。”
她眼睛一轉,上前拉着秋棠的手說,語氣真誠道:“好姐姐,你幫她們做,你的功勞我都記着。”
秋棠見顧婉容這麼鄭重還以爲顧婉容當真以爲自己生氣了,正侷促地想解釋。
不想顧婉容話語一轉,無不促狹地說道:“不僅我記得,她們也會記得的,以後若有了好人家,你們都不許搶,頭一個就要留給秋棠姐姐……”
“小姐……”,秋棠一跺腳,急的臉通紅。
喜鵲向來快人快語:“秋棠姐姐你別鬧,我們都聽小姐的,一定不跟你搶。”
“小姐瞎說,你們不說勸着,反跟着胡鬧,你們都不是好人。”秋棠的臉紅紅的,又羞又急。
冬雪見秋棠急了,忙上來勸阻道:“快別說了,再說秋棠真的就鬧了,橫豎咱們都是壞人,秋棠看不上,以後六小姐一定要給秋棠找個大大的好人。”
她這樣一說,大家笑得更歡了。
“你……”秋棠見自己說不過她們,索性不跟她們理會,一轉身挑了簾子出去了。
見她逃之夭夭的狼狽樣子,屋裡其他人都哈哈大笑起來。
秋棠站在門口,聽到她們的笑聲,臉更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