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天,大夫人叫了顧婉容等幾個女孩子在院子裡面集合,因爲先生是二老爺的師弟,便由二老爺帶着幾個女孩子一起去了先生的院子。 //
先生姓戴名仲,字子期,大夫人給他配了一個小廝並兩個丫鬟服侍他生活起居
。
“父親,戴先生的年歲幾何,比你年紀輕還是比你年長?”顧晚晴跟在二老爺旁邊問道。
“你們先生是我的師弟,比我小三歲。”
他的話剛落音,顧晚晴就鬆了一口氣,並得意而又高興的給顧婉容姐妹使了一個眼色。
二老爺很是寵溺這個女兒,見顧晚晴這麼問,就告訴了她,然後有些好奇:“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莫要以爲子期年歲輕就不尊重師傅,恐怕你們還不知道,子期是正經的秀才出身,之前所授的是侍郎府的公子,教你們這些小丫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顧晚晴一聽二老爺這麼說,不由咯咯笑了出來:“父親你猜錯了,我們巴不得先生越年輕越好呢!”
“這是何故?”二老爺一頭的霧水。
顧晚晴卻不再回答,而顧婉容、顧婉芝、顧婉慧、顧婉明幾個人自然也不會回答。
原來之前的先生是個牙齒都快掉光的老夫子,張嘴女子無才便是德,閉嘴《女誡》、《女訓》,顧婉容她們姐妹早就對那個老先生深惡痛絕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先生,誰知道顧老夫人又請了一個先生來,她們自然希望這個先生能年輕一些,千萬不要再像原來那個老學究一般了。
二老爺見女兒不說,也不再多問,先進去跟先生寒暄了一會,便領着女兒、侄女進去拜見先生。
戴先生頭飾竹簪,身穿白衣,麪皮白淨,眉目疏朗,讓人一見便知道此人定然是飽學之士。不同於書生的荏弱,戴先生身材挺拔,一身的儒雅正氣。
顧家的女孩子平日所接觸的男子之中,要麼就是自己的父親一輩的,都已人到中年,要麼就是兄弟一輩的,太過青澀。
而戴先生卻從容淡定,氣度閒適,實在不能不讓人側目
。
就連顧婉容都暗暗讚歎此人真是魅力非凡,更何況是其他幾個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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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家的教養也算十分不錯了,幾個姑娘就算是好奇驚訝,該有的禮儀卻半分不錯,但是顧婉容卻分明看到四小姐顧婉晴眼睛亮晶晶的在戴先生與自己父親二老爺臉上打轉。
等出了戴先生的門,顧婉晴就直接問道:“父親,您剛纔說戴先生比您只小了三歲,是嗎?”
“是呀!”二老爺對於女兒一直糾結於先生的年齡很是不解:“是小三歲啊!”
“那戴先生怎麼會這麼年輕?”顧婉晴瞪大了眼睛看着二老爺:“您跟先生根本不像差三歲的人,你們一起走出去,說是兩輩的人別人恐怕都信。 ”
聽顧婉晴這麼說,剩下的幾個女孩子一想,便覺得她說的很對,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二老爺聽了顧婉晴的話便有些哭笑不得,見一衆侄女都輕笑,不由有幾分窘迫:“你這孩子……”
說了這四個字便又是無奈又是寵溺地不知道怎麼說纔好,乾脆扔下她們不管,自己先走了。
見二老爺走了,幾個姐妹的越發肆無忌憚,聲音笑得更大了。
三小姐顧婉芝畢竟是姐姐,見妹妹們笑得這麼歡脫,不禁笑罵道:“晴姐兒的膽子也太了,居然連二叔也調侃上了。”
“那有什麼?”顧婉晴毫不在乎:“父親纔不會怪我呢!”
“知道你們父女感情好”,顧婉芝笑着說道:“二叔會不會怪罪我不知道,怕就怕你這個做姐姐的沒個正形,帶壞了妹妹們。”
“就你規矩多!”顧婉晴不以爲意的白了顧婉芝一眼:“那你剛纔還笑的那麼歡?”
“你呀!”顧婉芝食指尖尖,點了點顧婉晴的額頭,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顧婉晴只咯咯的笑個不止,她聲音清脆,眉眼彎彎,身上洋溢着明朗活潑的氣息,讓人一見就知道她生活優渥,鮮少有煩心的事情
。
五小姐顧婉慧落在顧婉晴身上的目光中,就不由自主地帶了幾分羨慕。
四姐姐顧婉晴真是好命啊,有一個那麼疼愛她的父親,難怪她能笑的這麼開心了。顧婉慧不由想起自己小時候,那個時候父親還在,父親也是非常疼愛她的。只可惜,自己福薄,父親早早地離開人世,雖然有母親與哥哥,但是母親眼裡心裡都只看到哥哥,沒有她的位置,而哥哥還只是個小童,渾然未長成。
想到這些,她的眸子不由變得黯淡。
而一旁的顧婉明卻站得離她們遠遠的,一副不願意靠近的樣子。她見顧婉晴吵吵鬧鬧不由皺着眉頭,臉上也帶了幾分不耐煩,她怎麼這麼倒黴,與這些人做姐妹,一個兩個都是棒槌一般。
衆姐妹的舉動都落入顧婉容的眼中,她不由微微一笑。
情況比她想的好太多了,目前看來顧家的幾個女孩子也不難相處。三小姐顧婉芝穩重得體舉止大方,四小姐顧婉晴單純直率沒有心機,五小姐顧婉慧也很是沉穩內向,只是她的沉穩與三小姐顧婉芝的沉穩又不一樣,她的沉穩之中好像帶着幾分鬱結之氣,給人一種消沉,不活潑的感覺。
至於七小姐顧婉明,顧婉容根本不去看她。不管顧婉明對自己有沒有敵意,顧婉容都知道,她的黃氏的女兒,註定了她們立場不同。打顧婉容醒過來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不可能也不會將顧婉明當做姐妹的。
這一次拜師之行,顧婉容收穫頗多,至少從現在開始,那些姐妹不再是一個代號,一個稱呼,而是生活在自己身邊的小姐妹了。
姐妹們說了一會話,笑鬧了一陣,就散了。
顧婉容直接回了顧老夫人的院子,想把今天的見聞告訴顧老夫人,沒想到顧老夫人的屋子裡坐滿了人。除了生病的二太太之外,大夫人、三太太、四太太都到了。
“你姑姑送了節禮與書信過來”,顧老夫人很是高興:“我正說要把東西分給你們姐妹呢,沒想到你倒提前找來了。”
顧老夫人生育了四個兒子,只得了一個女兒顧靜琴,因此百般疼愛。顧靜琴嫁給長興侯小兒子,現在在外地任上。
“老太太可是冤枉我了,我半天沒有見到老太太了想得慌,可不是爲着東西纔來的”,顧婉容假意抱怨道
。
“好好好”,顧老夫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我知道你孝順。”
顧老夫人話剛落音,就聽見丫鬟走進來說道:“太子良娣派人送了東西過來了,程國公世子夫人也送了東西過來。”
“在什麼地方?”
“都在前院,大老爺帶着管家在接待。”
“幸虧咱們家前院大,要不然這麼些人真是站不下,”顧老夫人笑的很是開懷:“怎麼都擠到一起來的?今兒是什麼日子,怎麼這麼巧?”
太子良娣是大小姐顧腕華,是大夫人所出的嫡女。程國公世子夫人是二小姐顧婉雲,是二夫人所出。
大夫人聽聞女兒、侄女都派人送了東西,臉上也帶了幾分舒心的笑容:“老太太真是有福氣,咱們顧家出去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一個賽一個的孝順,這都是老太太您的緣故。”
“我不過是個老婆子,跟我有什麼關係?”老太太滿意地看了一眼大兒媳婦道:“這都是你們妯娌教養的好,才讓我這個做祖母的能享到孫女的福。”
“若論會教養人,誰能比得過老太太”,三夫人笑吟吟道:“不說別的,就說容姐兒不過是在您跟前行走了幾個月,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現在誰不夸容姐兒進退有度,舉止大方?”
“嗯”,顧老夫人笑眯眯點頭,慈愛地看了顧婉容一眼:“容姐兒原本就是個好孩子。”
原本就是個好孩子,這話着實令人深思。
“玉不琢不成器,原本是璞玉,經了老太太的手,容姐兒倒成了美玉了”,大夫人說着衝顧婉容招招手,等顧婉容過來了,她一隻手拿着一個明晃晃的金項圈,另外一隻手摟住顧婉容道:“家中嫡出的小姐們都有,你的那個之前弄丟了,就沒有再做了,前幾天老太太特意讓人幫你打造的,快戴上給我們看看。”
赤金雕西番花文金項圈下面墜着一隻萬事如意的金鎖,鎖上面嵌着一塊的橢圓型的羊脂美玉,美玉被打磨的圓潤可愛,泛着溫潤的光澤
。
顧家的小姐們都有,只有顧婉容沒有,她自然知道自己的那一個丟了。但那是幾年前的事情,怎麼丟的,在什麼地方丟的,顧婉容已經想不起來了。
這些年來,自己脖頸前一直空空的,因爲金項圈的事情,顧婉明不止一次的嘲笑過自己,她跟黃氏鬧過吵過,可是從來沒有人放到心上過。
她在顧老夫人身邊行走不過幾個月,顧老夫人就護着她,疼愛她,爲她出頭,還連這麼小的事情都想到了,顧婉容不能不動容。
“祖母……”顧婉容回頭去看着顧老夫人,眼中已經泛着淚花。
顧老夫人沒有想到顧婉容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顧家上上下下稱呼顧老夫人都是“老太太”,顧婉容這一聲“祖母”,把顧老夫人的心都叫軟了。
“傻孩子,不過是個項圈,也值當你這樣?”顧老夫人嗔怪道:“仔細丫鬟們笑話你。”
顧婉容卻把頭埋在顧老夫人的胸前,不願意擡起來。
就算顧婉容從前對顧老夫人的孝順依賴裡面有算計的成分,可是這麼一瞬間,顧婉容心中的算計一下子就沒有了。
大夫人見顧婉容如此,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三太太也不由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心中卻不由感嘆,這個容姐兒真是太會哄人了。
她原本就長得可人意,現在又軟軟糯糯地叫老太太祖母,任誰見了都覺得她滿心的依賴老太太。一個金項圈就如此動容,分明是之前過得太不得志。雖然一句話不曾說,卻擺明了是在控訴黃氏不疼愛她,虐待她。
三太太鄙視地瞥了黃氏一眼,心中冷笑,黃氏真是上不得檯面,這樣欺辱一個沒孃的孩子。
三太太聲音有些哽咽,狀似無意地說道:“容姐兒真是招人疼的,我看着都不忍,還是老太太知道心疼人啊。”
四太太黃氏臉色緊繃,一言不發,只緊緊地捏着帕子,抿緊了嘴脣,強忍着心中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