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腳步微微落後,直到跟清歡並肩站着。
清歡跟她站在一起,看起來當真是瘦弱極了,走在周圍的塔聖瑪部落的族人都悄悄地用眼角的餘光瞅着那兩人。心裡其實有些擔心,生怕自己的大小姐一個心情不爽,就將人給揍了。
畢竟,那個人看起來那麼弱。
阿依月小聲的說道:“你配的藥,效果果真是不錯。”
清歡說道:“那是自然,不過我平日裡也沒有閒到要配這樣的藥來,因着要來此地,這才配着隨身帶過來以防萬一。你放心,往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是不會配製這樣的藥物。就算配製了也不會用來做對你們不利的事情。”
阿依月自小便習慣了掌控,這種將自己的命運放在別人的手上這種事情,她第一次遇到,無論如何,心裡總是有些牴觸的。
路上倒是沒有遇到什麼意外,接連過了兩個瘴氣林,阿依月指着前面不遠處說道:“看到前面的哨塔了嗎?過了哨塔,便到了我們聚居的地方了。”
說是哨塔,其實就是一個簡易的木頭搭建起來的建築,每時每刻都有人在上面巡防。
何傑有些驚異,這樣的防護,跟在軍中也差不了多少了。
阿依月解釋道:“我從前便知道,依靠瘴氣林的庇護,也不可能就萬無一失,因此族中也做了不少其他的防護措施。就算是有一天仇人打了進來,我們也不是沒有一拼之力的。今日見了你,我便知道我當時的想法,並不是在杞人憂天。”
清歡說道:“如果換成是我,我也不會將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外力上。只有自身強大,纔會真正的安全。”
阿依月在清歡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哈哈:這一點咱們倆倒是很相似。但願我們能夠成爲朋友,而不是相互敵對的關係呢。”
“咳咳……當然,我也正是這樣希望的。”
經過哨塔,便能看到零零落落的幾座木質結構的房屋,還能聽聞雞鳴狗叫聲。再走近一些,還有孩童的笑鬧聲。清歡腦海中忽然就浮現出桃花源記中的場景。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這兒瞧着也是一副與世隔絕的樣子。只看到了,便讓清歡生出了在此隱居的心思。
阿依月問道:“怎麼樣,這兒還算不錯吧?”
“嗯,是很多人都向往的隱居之地。這裡當真是不錯的。”
進去之後,清歡便看到不少孩童都圍過來跟阿依月說話,不過說的什麼清歡並不能聽懂。只從他們的表情上看得出,所有人都很喜歡阿依月。看到她,每個人似乎都笑的十分歡快。
阿依月跟幾個小朋友說完話之後,這才轉過頭對清歡說道:“好了,你要找的人就在我家。現在隨我回去吧。”
說完,她有瞅着何傑等人沉吟了一會兒,指着何傑說道:“你也一起跟過來吧,剩下的人我會安排族人招待你們的。”
接着何傑便和清歡還有紅柳一塊兒隨着阿依月到了她家中。
阿依月家的房子,看着倒不像是部落首領住
的地方,雖然跟其他人家的比起來確然是精緻了些。
清歡聽到阿依月喊了一聲,裡面便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大笑聲,一位臉上留着絡腮鬍子的大漢從裡面出來,跟阿依月來了個擁抱。
從那人一臉的絡腮鬍子中,清歡依稀能夠看出些阿依月的影子,猜測這個人可能是阿依月的父親,也就是塔聖瑪部落的首領。
“在下顧清歡,見過首領。”
那人訝異了一下,接着詢問的看向阿依月問道:“這些都是?”
“阿爸,這些是我們救回來的那位將軍的同伴,這次進山也是爲了尋找他而來的。”
“你們好,既然是將軍的同伴,便叫我努達吧。我們倒也是想送那位將軍回去,只是一來我們在外面還有仇人,二來這位將軍受傷實在太重,外傷雖然養的好的差不多了,可是他的雙腿似乎已經沒有什麼知覺了,因此我們這才……”
清歡笑笑說道:“努達首領,你說的我們都理解,畢竟是在那樣的境況下,不管發生什麼意外都是解釋的通的,現在我們想去見一見我們的將軍,您看如何?”
“當然可以。”
阿依月說道:“我帶你們去吧。”
在阿依月的帶領下,通過正廳經過一個小院落,便到了靠後的一個屋子。阿依月推開門,對着清歡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清歡垮了進去,看這個屋子的佈置,很是精緻,便曉得這約莫是位女子的閨房。
她轉頭看了眼阿依月,阿依月笑道:“這確實是我的房間。因爲我的房間算是佈置的比較好的,想着大概比較適合給他養傷,便讓出來給他了。”
這樣的事情,若是發生在璟朝的別的閨秀身上,怕是如何也不會做出來的。
畢竟女子的閨房實在是不好輕易放外男進入的。
清歡進去後,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躺在榻上的男子。雙眸緊緊地閉着,臉色看起來還是蒼白如紙,只一眼便能讓人看出,他的狀態十分不好。
清歡慢慢的朝着他靠近,在他旁邊坐下來,伸手捉住他的脈搏細細把脈。
情況確然是跟阿依月說的差不多,外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沒有受什麼內傷,但關鍵卻是他的凍傷,實在是有些麻煩。
目前從脈搏上清歡也只能知道他確然是被凍傷了,但是程度如何還是要等人醒過來才能知道。
清歡轉過頭問阿依月道:“你們救他的時候,他便是昏迷着的嗎?”
“嗯,當時他腿上和胳膊上都有傷,人還昏迷着,不過救回來之後三天就醒了過來,外傷也好的非常快。但是不知爲何,他的雙腿卻是沒有了知覺。而且眼睛有的時候看東西也似乎模糊不清,我們也不知道他這是怎麼了,並不敢給他胡亂用藥。”
清歡心裡一驚!
雙腿失去知覺,那應該是凍傷了,清歡倒是有幾個法子可以嘗試一下,雙腿恢復知覺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只是,這眼睛看東西模糊不清?難不成是無意中磕碰到了腦袋,腦子裡面有淤血,這才壓迫到了視覺神經造
成的視力減退?
如此一來,他受的傷確然是挺嚴重的。
但是,按理來說他早就醒過來,依照裴逸風的警惕性,不可能自己都到了這兒這麼久了,他居然還半點兒都沒有發現啊。
清歡上前握住他的手,輕輕地喚道:“表哥,表哥……我知道你醒着,是我清歡,你睜開眼睛看看我行不行?”
榻上的人還是毫無動靜。
清歡有些生氣,這樣明顯逃避的舉動,讓清歡的心情有些沉重。
這是應下了跟阿依月的婚事,自覺對不起自己所以連面對自己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既然如此,當初又何必輕易許下諾言?說什麼一諾傾城,倘若沒有當初的許諾,至少他們再見面依舊還是表哥表妹,哪兒會有如今的事情?
她的心中,如今已然生了怨!
清歡當真想要一走了之的。
最終卻還是放心不下,俯下身在他耳邊小聲的說道:“你當真要丟下你那麼多屬下,那麼多跟隨你的人,最終讓裴家軍被燕王的人把持住嗎?你當真要這般逃避,你可有顏面回去面對外祖母?”
榻上的人眼睫毛微微顫抖了下,不一會兒,便睜開了眼睛。
裴逸風稍稍轉過頭看向站在一邊的阿依月,聲音沙啞的吩咐道:“能不能麻煩你先出去,我跟……表妹有些話要說。”
阿依月點點頭,“你們慢慢說,我不會讓人打擾你們的。”
裴逸風指着牀沿說道:“你坐。”
清歡依言坐下。
二人之間有着長久的沉默,過了片刻裴逸風這才問道:“你怎麼來這兒了?這一路上……”
這是自己從小便放在心底疼寵的表妹啊,定然是在京城的時候得知了自己失去蹤跡的消息,這才長途跋涉的過來尋找自己。而自己,卻是註定要辜負了她。
一想到這個,他的心臟便抽痛起來。
他剛剛裝昏迷,確也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清歡。
在出徵之前,兩個人分明已經約定好的終身,然而這纔多長時間過去?便已經物是人非,縱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背叛了諾言卻也是事實。
“你在乎嗎?”
清歡冷眼問道,“我一路上隨軍而來,如此辛苦便不說了。一路上還有那麼多的危險,經過的城池有燕王的人,遭遇過伏擊,到了營地又有敵軍進宮,幾番生死,只爲了尋找你。你當真在乎嗎?”
“清歡,我……”
“我只問你,阿依月說你答應了娶她,可是事實?”
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凝固,氣氛沉悶的讓人心口有些發疼,裴逸風心頭苦澀難忍,終究還是點點頭,聲音沙啞一片的說道:“是真的。”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
裴逸風彷彿是在自暴自棄一般,繼續點頭。
“那你欠我的命呢?用什麼來還?就因爲我們自小相識,所以對我的諾言便能夠說辜負便辜負嗎?因爲你確定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不理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