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屋子就聽到宣娘持續不斷的猛咳聲,樓璇穎從墨璟昊的手裡掙脫開來,急着往屋裡跑。
“娘,爹爹來看你了。”對宣娘來說,最重要的人還是樓承德。
“老爺……老爺來了……”宣娘一聽整個人更激動了,咳得又更嚴重了。
樓璇穎從朱嬤嬤的手裡扶過她,輕拍她後背:“娘,你別激動,爹又不跑。”
樓承德進屋後,看到宣娘這羸弱的身子,當年的美貌早被歲月給遮掩,加上病態,他一時有些心酸,然後就站在門口止步不前了。
“爹,你過來看看娘麼?”
樓承德負罪感很重,一步步上前,看着宣娘熱淚盈眶的模樣,他嘆了口氣,低聲道:“宣娘,對不起……”
“老爺……”宣娘哭着看他,很快又劇咳起來。
“越楚,幫我娘看看。”樓璇穎小心地扶着宣娘躺回牀上,就見越楚提着藥箱走上前來。
越楚替宣娘把脈,把了許久,越把眉頭皺得越高。
樓璇穎知道有問題,屏着呼吸,耐心等他把完脈。
“越楚,我娘得了什麼病?”
“中毒,毒素積累太深了。”
樓璇穎轉頭看着桌上的藥渣子,心裡早明白是這麼回事,可樓承德不知道,他一聽心下大驚。
“怎麼會中毒?大夫不是說體虛,多年的隱疾嗎?”
樓璇穎在心裡嗤笑,柳姨娘的話能信那就有鬼了,她將桌上的那包藥渣子遞給越楚。
“這是大夫開給我孃的藥,是不是藥有問題?”
越楚在藥渣堆裡一翻,拿出幾片幹葉。
“大戟,是草藥,但有毒,體弱者不可服食。”
他說着又繼續翻找,前後找出兩三樣與宣娘現在的身體狀況相剋的藥草來。
樓璇穎聽後緊咬着咬,衣袖下的拳頭緊了緊,恨不得立刻衝到柳姨娘面前甩她幾巴掌,打到她不敢作死爲止。
“怎麼會這樣?”樓承德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樓璇穎剛要回答,她的手突然被一隻大手包裹住,她詫異地回頭,就看到墨璟昊那安慰的眼神。
“別衝動,你沒有證據,她可以把責任全推開。”
她點頭,忍住直接指認柳姨娘的衝動,笑着反問樓承德:“爹,璇穎想知道是誰替娘請的大夫?請這種庸醫是想害死我娘嗎?”
“這……”
樓璇穎看着他有些慌亂的樣子,冷冷一笑,他最清楚是誰請的大夫,懶得再去看他掙扎的表情,她看向越楚,擔心地問:“越楚,我娘體內的毒有藥可解嗎?能清掉嗎?”
“別擔心,越楚的神醫稱號可不假,他至今解不掉的毒只有三樣。”
越楚笑了笑,謙遜地道:“資歷尚淺,世間之毒無奇不有,也許很快就會遇上第四樣、第五樣解不開的毒。”
她聽後總算鬆了口氣,他們的意思是還沒解開的只有“冰魄蛇毒”、“赤煉”和“魔怔”這三樣劇毒,那宣娘體內的毒對越楚來說肯定是小意思。
“越楚,我娘拜託你了。”樓璇穎雙手合十誠懇地拜託他。
“不用客氣。”越楚笑着從藥箱裡拿出一瓶藥丸,遞給她,“這藥讓樓夫人一天吃一顆,我再開些清毒的藥,熬了堅持喝下,並不是大問題,別擔心。”
“謝謝。”
越楚很快開了藥單子,交待了該注意的事便起身告辭了。
樓璇穎將藥單子交給朱嬤嬤,小聲叮囑:“朱嬤嬤,你以後親自出府給娘抓藥煎熬,不要讓其他人經手,知道嗎?”
“好的,大小姐。”
“現在去吧。”
朱嬤嬤拿着藥單子爲難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樓璇穎很快反應過來,看着簡陋的屋子,宣娘和朱嬤嬤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樸素到打過補丁的,她狠狠地瞪了樓承德一眼,當着他的面把兜裡的一袋碎銀拿出來交到朱嬤嬤手裡。
“朱嬤嬤,銀子你拿着抓藥,然後順便買些補品回來,再給你和娘添幾件衣裳,以後銀子都找我拿,若有應急,就把穎月居的東西拿去變賣,某些白眼狼,銀子不找他拿也罷。”要不是成家,縱使樓家三代功臣,樓承德也坐不上丞相之位,在樓璇穎看來,他就是一隻白眼狼。
“以後璟王府定期送些銀兩過來。樓丞相,俸祿太低?連夫人都養不起?明日早朝我向父皇提提這事可好?”墨璟昊是打算幫她幫到底了。
“不,不,璟王爺,是老臣的疏忽,老臣知錯……”樓承德簡直擡不起頭來,羞愧得無地自容。
“璇穎,你怎麼可以這樣跟你爹說話,還不快向他認錯!”吃了越楚給的藥,宣娘總算沒那麼咳了,聽到自己的女兒和璟王爺一搭一唱諷刺着樓承德,怕他事後翻臉,她趕緊勸着樓璇穎認錯。
璟王爺她不敢說什麼,可樓璇穎是她女兒。
樓璇穎偏開了臉當聽不見,宣娘從來就懦弱,在相府被欺負成這樣都不吭一聲,如今她要幫她竟然還被訓。
“璇穎,你連孃的話都不聽?”
要不是看宣孃的身體這麼虛弱,她一定出言頂撞,十五年來她可盡過做孃的本分?她都是嚥着口氣在盡孝了,宣娘還沒自知之明?
“璇穎!”
“娘,你捫心自問,十五年你盡了做孃親的本分嗎?別讓我狠下心不管你的死活。”這是宣娘逼她這樣說的!
宣娘聽後嘴脣劇烈抖動,眼裡滿是哀傷,痛苦地閉上眼,任憑淚水往下流。
“宣娘,別說了,璇穎說得對,她成長的十五年我們做爹孃的都沒盡本分。”如今她性子扭曲成這樣也是他們的錯。
“璇穎,你走吧,跟璟王爺回府去吧,你來看過娘,娘就開心了。”
樓璇穎咬着嘴脣,竟然因宣孃的話而眼睛酸澀,他們都不是她的爹孃不是嗎?她爲什麼想哭?難道是因爲那殘存的樓大小姐的記憶?宣娘懦弱的性子誰都不敢欺負,她這輩子估計也就敢欺負自己的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