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愛之人。
聽聞這四個字,心中不由得流露出諷刺之意。
想必更是害怕爹和安國候的責怪纔是吧。
“那是太后的懿旨。六殿下若是想要救‘心愛之人’,不妨去求求太后。”
蘇驚墨嘴角悠悠上挑:“太后疼愛六殿下,想必也不會因爲一個姬妾讓殿下傷心。籤文湊巧,過一段時日,大家就會忘記了。那歌謠唱着唱着也就淡了。怕只怕無心之言有心之人,殿下以爲可是如此?”
“你什麼意思。”
鳳景宣何嘗不怕有心之人拿住了這樣的籤文來連累他。只是蘇若鳶可能知道凰毓令的消息,他還不能讓她死:“那籤文被你動過手腳纔是吧。”
“我沒有動過籤文,更沒有碰過蘇侍妾所用的卦桶。那是她自己選的卦桶,也是她自己搖出來的,與我何干。若是殿下懷疑動了手腳也不妨去查驗。”
蘇驚墨每一個字都說的十分肯定,上揚的眉稍更顯自信和坦蕩。籤桶她確實沒有動過,不過是將機關裡的籤換了罷了。她倒盼着他去追查。
鳳景宣的懷疑消減了幾分,卻又一時不能確定她是不是以退爲進。
“殿下,如果那並非是陷害呢?假鳳來,牡丹落。蘇侍妾,薄夫克。其中字眼難免讓人琢磨。”
“人言可畏,蘇侍妾字字偏中實在叫人不敢親近。左右殿下想要救人,就不妨去撒撒嬌求求請。她是殿下心愛之人,你是太后心頭肉。想來不妨殿下拉下面子,放下身段。”
蘇驚墨站的端正目光沉靜。
“君臣之道,亦有賞罰分明。蘇侍妾雖是蘇家之女,也是皇家之媳。若是有錯在身而受到太后責罰,殿下爲嫡母孝道而放手,相信爹也不會難爲與殿下。”
“倒不知你慣會說風涼話。若鳶命格與族人和母后,本殿下相剋。如今又做出……皇祖母也是爲了本殿下好,你倒讓本殿下去難爲皇祖母?”
鳳景宣上前一步,腦中抓住了一瞬間的精光。沒錯,錯在蘇若鳶,罰在皇祖母,他又有什麼辦法。
“愛人,嫡母,祖母,在這個時候怕是周全不了。殿下還是早下定論。要不要去求情,要不要蘇若鳶活下來,一線生機在於殿下,並不在我。”
蘇驚墨無所謂的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遠處:“太后不是說她得了惡疾嗎。那病發起來可不等人的,若是再晚了,殿下或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得了。”
真是可笑,這下算是質問與她還是來讓她幫忙的呢。
“若鳶病入膏肓,急躁的放肆起來本殿下還能容忍。只是她與母后相剋,本殿下卻不能視而不見。”
最主要的是不能讓皇祖母覺得他不知好歹不懂大局。至於凰毓令他也一定會問出來。鳳景宣踱了兩步,轉頭望着蘇驚墨說的冠冕堂皇。
“殿下孝順。蘇侍妾理應成全。”蘇驚墨頜首一字一頓,晦暗的目光越發冷然。
“一夜夫妻百日恩,本殿下去瞧瞧她。”鳳景宣也不再難爲她,甩袖而去。
去吧,只當是最後的訣別好了。
蘇驚墨抿抿脣角一聲冷笑。
“郡主!郡主!”一聲聲喊得着急,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
蘇驚墨也不耽誤,拐出角落直直朝着聲音發出的地方小跑着過去。
那是降香的聲音。
她以往算是穩重,何事如此驚慌?
遠遠就看見了那高喊的身影,看見了她就停了喊叫,迅速的跑了過
來。
“怎麼了?”蘇驚墨穩住降香的身形,見她失措的模樣心頭更緊。
“落星肚子疼的要命,非要郡主過去一趟。說是郡主知道她這老毛病的,非要您過去一趟。”
降香張張嘴又硬生生的將實話嚥了下去,暗中給蘇驚墨使了眼色放穩了音調。
餘光看見有人過來,她並沒有回頭。
“是我疏忽了。這是她以前受了寒落下的病根,用指法按摩片刻就好。你帶我去。”蘇驚墨也輕嘆一聲,順着降香的話頭說下去。
降香本身醫術高超,若真是落星腹痛也不該難倒她。
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隨行的御醫都在,怎麼不請來,偏偏要驚墨過去看她。”鳳衿然嘟着嘴上來拉住蘇驚墨的手,分明就是不放行的意思。
“落星姑娘若是身子不適可要仔細請御醫看過纔是。小蘇畢竟不懂醫術,腹痛也不可小覷。”
南宮且沉穩的站在蘇驚墨身後,平和的語調中帶着幾分真誠。
“我還是先去看看。她是習武之人,若不是真難受也不會叫降香開尋我回去。”
蘇驚墨回身搖了搖頭,有些抱歉的看着南宮且和鳳衿然:“南宮大哥,衿然,回頭等無事了咱們在好好一敘。”
“有那麼嚴重嗎,離了你還不能行嗎。那……明天你可要帶我下山去玩。”鳳衿然不高興的偏着頭,到底是沒有阻止。
“去吧。”南宮且也點點頭,無奈的暗淡了眼眸:“小蘇,秋天漸深,該加衣服了。”
“好。你們也早些回屋休息吧。”蘇驚墨怔了一瞬,留下一句叮囑趕忙告辭帶着降香離去。
降香的方向直朝着鳳夕白所住的方向,連腳步都邁的幅度加大,額上竟是染着細汗。
“降香,落星出了什麼事,還是旁的什麼?”蘇驚墨緊緊跟在降香身後,面色也沉重起來。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太子殿下……可能不行了。”降香咬牙切齒的吐出幾個字,隱隱帶着哭腔。
“你說什麼?什麼不行了。”蘇驚墨腳下踉蹌,又加快了速度。
什麼叫不行了?
不是說沒有大礙了嗎!
“太子殿下睡着睡着忽然病重,嘴裡直念着郡主的名字。奴婢已經讓當歸施了針壓抑,只是也起效不大。奴婢讓他去請元慧大師,然後只等您去了再行辦法!”
降香抹了抹眼角,努力將一段話說的順溜。
眉稍冷凝,雙手也不由自主的握了起來。
近了。
溯溯,我來了。
“小姐”落星見到蘇驚墨臉色大喜,忙迎了上來。
“溯溯如何了。”蘇驚墨握着落星的手進了房間,溫熱的手心如今冰涼的好似寒霜冷冰。
“殿下他已經醒了。只是……”落星躊躇的說完,只得低頭。
裡屋整潔的牀上靜靜的躺着面色灰白的鳳夕白,淺紫色的薄脣微動像是在無聲言語。
風華傾國的那個人如今太過脆弱。
聽到蘇驚墨的聲音鳳夕白眼睛裡總算是出現了光彩,輕蹙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沙啞的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溯溯。”蘇驚墨忽然之間有了淚意,強打出一個淺笑。
“你們出去吧。”鳳夕白無力的朝着降香和落星柿子,又朝着蘇驚墨伸出手做出言情的模樣。
“降香……”
蘇驚墨趕忙上去拉住他的手不敢讓他
多一絲的疲累,只是轉頭想讓降香留下繼續診脈施藥的時候,二人卻已經退了出去。
“不必爲難誰了。”鳳夕白搖了搖頭,眷戀的目光落在她的眉眼額間:“現在多看一眼,去了之後少一點遺憾也好。”
“你要去哪兒?我還沒有看夠,你想要去哪兒。”蘇驚墨覆上鳳夕白的臉頰,說的認真又嚴肅:“莫非你是在與我逗趣。當我如今真的離不開你,非你不嫁的時候。你就要拋棄我了?”
鳳夕白鳳眸睜大,蒼白的臉龐染上微紅。虛弱的語氣有一瞬的羞澀:“非我……不嫁?”
“沒錯。你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了。溯溯,一會兒元慧大師就過來了。他是得道高僧,這點小病想必他還不放在眼裡。”
蘇驚墨扶着鳳夕白躺下,雙手緊緊扣着他的右手:“回去之後,我等着你來下聘,我等你的花轎來接我。這次,是我在向你求親,請你答應我好不好。”
鳳夕白眸中的笑意越發濃重,深邃處卻不得不劃過一絲遺憾,沙啞的嗓音帶着嘆息:“好,我答應你。等我回去,我就請父皇賜婚,迎娶你進門。”
“元慧大師怎麼還不來,我去讓降香再去催催。”蘇驚墨忍下鼻尖酸楚,起身想要去催促。
“無妨。”
鳳夕白沒有放開受只是貪婪得把目光定格在她臉上。聲音見小,氣息開始不均:“當歸辦事也不算魯莽。你陪我躺一會兒好不好,我沒有坐起來的力氣了。”
“好好好。”蘇驚墨想不了許多,忙點着頭側躺在鳳夕白身旁,眼鏡都不敢眨一下的注視着他的每一個表情,幾乎是虔誠的感受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阿墨如此乖巧,往後必定也是個賢妻良母。”
可惜他這副身子,實在是撐不住了。實在不甘心。他的阿墨啊。鳳夕白親暱的將人攬在自己的懷裡,消瘦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柔和的輕拍着她的後背好似安慰一樣。
體內的不時泛起的劇痛好似要侵襲進了骨髓,緊咬着牙關不願意讓她看見他難受的表情。後背的冷汗快要浸溼了衣衫,脣齒間隱隱血腥氣濃重。
“只要溯溯願意娶,就是我的幸事。”蘇驚墨埋在他的胸膛,隱忍着心中的惶恐。他的心跳聲,她快要聽不到了。
溯溯,拉緊了鳳夕白的衣衫,眼淚再也忍不住的涌了出來,溼意透過了衣襟。
“別哭。我沒事……”鳳夕白低頭輕吻落在她的發間,僅僅這一個動作就無力的亂了呼吸,眼前陣陣的眩暈。
“溯溯?”那輕拍的手停止了,頭頂上是一片詭異的安靜。
擡頭望見了他精緻的脖頸和下巴。
緩緩的伸出手放在了他的鼻尖,顫抖的心臟終於在感受到那若有若無的呼吸之時一陣感動。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別哭,我只是累了。”鳳夕白渾噩中聽見低聲的啜泣,強撐着又睜開雙眼:“我若是不在了,阿墨該如何?”
“不可能。”蘇驚墨說的堅決:“不是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嗎。所以哪怕追到奈何橋,我也覺不會罷休。”
“嗯,阿墨霸道了些。你與我說說話,我就不會困了。嗯……你說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鳳夕白輕笑着眯了眯眼睛。
“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啞了嗓音,努力的讓語氣聽起來平和溫柔。
“阿墨答應的如此痛快,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以後習慣就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