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已經是無力再抗衡,她乾脆整個人一矮,前後兩人以爲她就這樣認輸了,原本的夾擊忽然停滯,豈料就是這一下,那萎頓的人兒竟是猛然揮動了手臂,大殿中的燈燭火焰受到無聲的召喚凝聚成一條焚着烈焰的火龍長鞭,狠辣果決地蜿蜒抽向兩人。
“你竟然還會靈術?!”
這意外的發現讓兩人驚愕,空中肆虐的火焰無休止地糾纏着他們,讓人心煩,眼看着就要將大殿推向一片火海。
霎時,譁然的水聲從窗外傳來,藍色的晶光大片滲透進大殿,凝聚成無數水柱正一點點將火焰壓下。
儘管在這命懸一線之際,千秋仍不願徹底將底細全盤示人,五行皆備的特徵太明顯,她聖宗的身份現在還不能讓人知道。
她感應得到青衣老者召喚來的水靈在抗拒老者,並不願與她爲敵,或許是因爲前任聖宗滄雪爲創世神祇的緣故,於是,她順勢暗中反將一軍,牽引這些水靈不動聲色地減小對火焰的威脅。
可是這時靈術與武鬥兼顧對她來說已經是十分的困難。
“還不快將人給朕拿下!”
千秋能堅持這麼久着實超出了冥安隆的預料,他此刻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兩人得令,運足了渾厚的內息,一人前攻,一人則打算自後束縛千秋,明顯的巨大差距擺在那裡,千秋知道,這一擊躲不過,也無需躲,若不抱着魚死網破的心態,今天就真的要把命丟在這裡了。
在前方的黑衣老者正面襲來時,她不再閃避,甚至不出手抵擋,而是暗中激起了大小所有筋脈中儲藏的內息,變作一隻無形的手將黑衣老者襲來時所散發的勁力盡數接納。
接納的同時也在瘋狂地掠奪鉿。
黑衣老者察覺到不對勁,可即使他想抽手,卻彷彿有一個吸盤在牢牢地吸附着他,他頓時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瞪着面紗下那雙烏黑深凝的眼眸。
“臭丫頭,你瘋了?快收手,否則你也別想活命!”
因爲冥安隆與羅剎門有過合作,所以兩個老者都見識過那種殘虐掠奪他人精修的功法,乍一見千秋如此,第一反應便是以爲千秋在貪婪地掠奪,可他們不知道千秋就是故意要他們產生這樣的錯覺。
但凡遇到這種情況,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應該強制切斷那條灌輸鏈,情急之下,青衣老者自千秋背後一掌擊上,那一剎那,正面千秋的黑衣老者在千秋眼中看到一抹狠絕冷酷的狡詐笑意,心裡陡然一突。
這個城府深不可測的丫頭莫不是另有陰謀?
“潞青,快住手!”
可是,他想阻止青衣老者已經……
“來不及了!”千秋詭譎一笑,嗓口隨即涌上一股腥甜,青衣老者的掌力擊在她後背,如一條蒼勁的巨龍鑽入體內,要將她本已重傷的身體撕裂了一般,她咬咬牙強行分筋錯脈,在生生受了青衣老者這一掌的同時,把從黑衣老者那裡吸附來的勁力連同自己十成的功力全數反擊向背後的青衣老者,借力打力,霎時,前後兩人同時被震飛出去。
她這招完全是損人不利己的做法,在做出讓黑衣老者修爲折損降級、青衣老者重傷難愈的盤算的同時,也抱上了有可能讓自己赴死的狠心。
在渾身重創難支之後又讓全身筋脈強行扭曲,承受了遠遠超出其負荷的內息,再是鋼筋鐵骨也難以承受這樣非人的痛苦,簡直是要把人活活拆了一樣。
痛極難忍,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衝出了脣畔,乍然,血脈爆裂,血氣衝身,身上每一個毛孔都在滲血,雪白的衣裙很快被浸得鮮紅,銀絲繡成的雪花越發明顯悽豔,浸了血的面紗緊緊貼覆在臉上,勾勒出了精緻絕倫的輪廓。
冥安隆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要上前一窺真容,但他倒不至於被急色衝昏了頭腦,而是先打開了寢殿大門,命令殿外的禁衛軍將寢殿嚴密包圍。
看見他要靠近無力自保的千秋,一直壓制兩條囚牛的小幻怒極,一聲暴戾憤怒的嘶吼,巨大的尾巴橫掃身後,兩條迷濛的囚牛被狠狠抽飛,可也因此瞬間回神。
小幻大張血口,頓時狂風大作,讓整個寢宮一片狼藉,冥安隆那點低級的修爲站都站不穩。小幻想把千秋吸進自己體內的須彌芥子中帶她離開,可是兩條囚牛不甘被它耍弄,一味地尋仇糾纏。一心救主的迫切狂怒與睚眥嗜殺好鬥的天性讓它徹底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顧地與囚牛拼殺,彷彿是即便拼儘性命也要讓囚牛付出更大的代價。
而一邊的千秋渾身浴血,痛得幾乎麻木,可她不願意在冥安隆這樣的人面前倒下,纖瘦的身體站得筆直,耳邊是血衣上的血珠滴答落地的聲響。
“哈哈哈,傲世天門夜蒼穹,你今日終究還是要落到朕的手裡了!”
得意的大笑聲,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
千秋憑着僅剩的一點意念勾動了手指,毒粉落地,通過微弱的土靈術傳送到了冥安隆腳下,沿着他腳底鑽進他體內。
她已經是沒有氣力再走動了,難不成今天……第二次得來的生命真的要在這裡止步了嗎?
連城……朗月……
如果我死了,時間可會在將來的某一天讓你將我漸漸遺忘?
阿離……還沒有報仇……
小夙……會失去依靠……
爹要承受喪女之痛……
碧桐……會哭得……很醜……
……
不,不能死,還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行!!!
久違的……自己的血的氣味……還有……
無憂天雪的寒梅酒香!
宮殿房頂被強悍雄渾的力量揭開,掀飛,無數的酒水如雨如星從天而降,赤紅的晶光在酒雨中穿行,匯聚,一條火龍驟然成形,舊火未滅又遇酒雨火龍,頓時,火蛇席捲,夾雜着狂怒,整個宮殿徹底陷入了一片火海。
房頂上一人清雅而立,銀衣亂舞,面具後的眼睛輕慢閒散地俯視着一切。
“你是……銀衣公子?!”
前陣子夜蒼穹與銀衣公子縱歌江上、遍灑千金酒的佳話鬧得沸沸揚揚,但大多人都把兩人的相遇當作是一時興起的擦肩而過,這樣一正一邪的兩個人物是不可能有什麼交情的,可是現在……救世主銀衣公子竟然爲了夜蒼穹跑到南茲皇宮來放火?!
在千秋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時,銀衣縱身躍下,及時將人接到自己懷裡,豔烈的血衣,撲鼻的血腥味,讓他悠然的眼神沉了幾分。
“你……來了……”這個人的出現是千秋沒有料到的意外,可是心卻莫名的鬆了。
銀衣微笑,溫柔道:“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紅顏知己,紅塵之中如果少了你,我可怎麼活?”
千秋虛弱地笑了笑,這個時候他還能開玩笑,“今天便宜你,賞你個機會做我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不靠譜,就自覺去男伶閣掛個頭牌吧……”
銀衣嘴角的笑容有些迷離,“我一直認爲對於女子,藍顏知己要比夫君可靠得多,睡吧,等你再睜開眼時,就會聽到我爲你吹的葉子。”
明明是個陌生得連姓名都不知道的男人,千秋卻意外地信賴着他,在他懷裡放鬆了緊繃的神經,陷入了沉眠。
抱着她身體的手掌被血浸得一片粘膩,銀衣沉冷的眼睛直視着冥安隆和兩個受到重創的老者,緩緩地擡起了手,掌心鮮紅中一點銀光閃爍,大殿外圍的禁衛軍手中的刀劍瞬間盡數化作腐朽的烏炭,其中金系元素盡歸他手,化作一柄奪目的銀光寶劍鑽出他的掌心,劍尖遙遙地對着冥安隆的眉心,滴着千秋的血珠。
兩個老者趕忙護到了冥安隆身前,可是銀衣淡笑着對他們的舉動視若無睹,好像他們不管做什麼都是徒勞。
一種前所未有的、無法違逆分毫的壓力籠罩在了三人頭頂,饒是兩個頂級的囚牛高手也被這股神一般的壓力駭得大氣不敢出。
眼看着利劍飛來,卻無一人有所行動,可是就在他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的時候,劍忽然在離冥安隆眉心一寸的地方凌空停住。
銀衣沉默片刻,垂眸掃了千秋一眼,那柄劍在空中乍然崩碎,化作無數銀色的碎片消散無形,連同他也帶着千秋眨眼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中,留下一干人等面面相覷。
他剛纔那股迫人的威懾明明是打算把這裡裡裡外外血洗的,可爲什麼……放過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