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龍山下,陌園。
佳期正百無聊賴地坐在樹上看暗逐捉螞蟻,時不時地逗弄上一句。
“喲,暗逐小爺,奴家看到有隻螞蟻爬到你屁股上了,小心它在你屁股上挖個坑安家落戶!”
蹲在地上的暗逐立刻像兔子似的跳了起來,擡手就往自己屁股上拍打,“還在不在了?啊?在不在?”
“噗……哈哈哈……睃”
在佳期的噴笑聲中,暗逐知道自己又被捉弄了,滿臉羞憤地仰頭怒道:“你到底是不是女人?居然拿男人的屁股開玩笑,真不臊得慌,將來誰要是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了!”
佳期揚着下巴輕哼一聲,“哼,本姑娘嫁給誰跟你有毛毛蟲的關係,倒是某人看慣了女神,眼高於頂,將來萬一天不遂人願娶了個醜八怪,不知道會不會氣得一劍自刎?”
“你……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暗逐神色慌張,正想說些什麼反駁,忽然兩眼一亮,直勾勾地盯着佳期身後,“咦,好漂亮的海鳥!鸞”
“哼,暗逐小爺,拾人牙慧的事虧你做得出來,你若想報復回來也換點新鮮花樣纔好!”
暗逐摸着下巴,俊俏陽光的臉掛着痞痞的笑容,“你真的不信?”
“哼!”佳期才一哼聲,後背忽然被什麼東西猛烈的衝撞,整個人瞬時從樹枝上跌了下來,慌忙中,她不服氣地一腳踏上樹幹,徑直變轉了方向向幸災樂禍的暗逐撲了上去。
“你……你別……啊……”
暗逐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兩人交疊着重重滾到了地上,暗逐摸着後腦勺齜牙咧嘴地呻吟,“你……你是不是我上輩子的債主來找我討債的啊,這位姑娘!”
佳期騎在他腰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將他上身拽了起來,“你那是活該,誰叫你不早告訴我……”
“姑娘,你這是睜眼說瞎話啊,我剛纔明明……是你害人害多了不相信……”
正在這時,一個悅耳的女聲含着看熱鬧的笑意從旁傳入兩人耳中,“嗯?暗逐小爺和佳期姑娘竟然已經發展到了這個程度,啊,這大概便是人們所說的……歡喜冤家?呵呵,看來我們幾個來得真不是時候呢!”
暗逐和佳期愣愣地看了看似水、如夢、玉露三人,又看看彼此此時的動作,同時漲紅了臉,急忙彈跳開來。
“我……我們……不……你……”
似水眼波盪漾,笑得十分的腹黑,“都是自家人,暗逐小爺何必這麼緊張呢?”
“我……不是……這……這都什麼跟什麼……”
暗逐百口莫辯,佳期看他吱唔了半天愣是沒說清楚,立刻把他推到一邊紅着臉嚷道:“似水,你這個黑心腸的女人,你再敢胡說我……我們手上見功夫!”
玉露淺笑着看着幾人胡鬧,搖了搖頭,誰能想到外界傳言兇狠如夜叉鬼魅的天門七大天罡護法竟是這樣幾個鬥嘴打鬧的少年少女?
他擡頭看向之前佳期坐着的那棵樹,上面一隻雪白的海鳥棲息,正睜着晶瑩清澈的眼睛望着樹下發生的一切,那雙眼睛裡竟閃爍着人一般的笑意,儼然就是個看熱鬧的。
“小幻!”
玉露擡起手臂輕喚一聲,海鳥立刻飛下樹梢,落到了他的手臂上,將口中銜着的紫紅丹丸放到他掌心。
他拈起丹丸嗅了嗅,微微一愕。
如夢見他神色有異,擔憂道:“怎麼了?尊主送的這是什麼藥?”
其他三人也停下了嬉鬧,卻見玉露低嘆一聲,悠悠道:“心藥,迷心之藥。”
“迷心?那又是什麼藥?尊主又煉製出新丹藥了?”
暗逐不解,他煉藥水平最低,所以在這方面總不甘心,難免要問個明白,可玉露已經帶着小幻離開。
如夢沉吟道:“那丹丸……我方纔隱隱聞到了滾雪的味道,還有……李子的甜香……”
“李子?李子跟滾雪難道還能練成什麼聖藥?”
三女看着暗逐一臉的迷糊呆相,皆是一臉的無語。
如夢神色凝重地向着玉露離開的方向走去,佳期低嗤一聲:“白癡!”
似水仔仔細細盯着暗逐,咋舌道:“嘖嘖嘖,長得如此俊俏,雙眼又晶亮炯然,透着一股子的機靈勁兒,怎麼就是……不開竅呢?”
“不……不是,我又怎麼了?你們一個個整天神神叨叨的還說我笨,喂,似水,你倒是把話說清楚啊,那丹藥到底是幹什麼用的?”
玉露端着湯藥走到冥安夙住着的房間時,裡面正傳出陣陣簫聲,低沉滄桑的曲調含着無盡的纏綿與追憶的悲傷,高低輾轉,入耳之間,心中酸澀難當。
簫聲提至高·潮時戛然而止,玉露方纔叩門而入。
冥安夙不好意思地把簫放回原處,旁邊桌上還鋪着一張宣紙,上面儼然是曲譜。
“對不起,我只是一時好奇……”
玉露笑了笑,把湯藥放到桌上,“無妨,九皇子一人在這園中難免孤悶,弄簫吹曲排遣一番也好,如尊主所言,聲樂之道對身體調養也是頗有益處的。”
冥安夙又留戀地看了眼曲譜,低問:“這曲子很是新穎獨特,不像當下任何一種樂詞之風,是何方高人所作?”
佳期忽然從臨桌的窗戶探進了腦袋,伸手拿起了曲譜,得意地笑道:“這個啊,這個還是很早以前尊主留宿陌園留下的,尊主的東西放在哪裡就是哪裡,沒人敢動,所以一直留在這裡。”
“穹姐姐?那這曲譜也是……”
“當然是尊主寫的了,哎,九皇子,我剛纔聽你吹得不錯,技法簡直跟尊主不相伯仲,怎麼正到高·潮時停了?”
原來……她竟還有這般高深的聲樂造詣!
冥安夙面露愧色,含着淡淡的沮喪,“我雖自信簫技不差,但這曲子裡的情感……我怕是吹不出來。”
“嗯?這倒也是,那次我偷偷聽尊主吹奏,可是害我狠狠哭了一回呢,都說聲樂這東西,只有經歷過了,情、技二者兼備才能奏出真正催動人心的曲子,尊主……尊主好像從來也沒有真正開心過,也不知道她從前……”
“佳期!”如夢低喝一聲,佳期驟然驚醒,尷尬地看了眼冥安夙,收起了自己的心思,當着一個才認識幾天的人談論尊主的事情實在是不該。
“呃,呵呵,我……我胡亂說的,九皇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冥安夙眨了眨眼睛,“你們放心,穹姐姐於我有再生之恩,我不會亂說的。”
“九皇子,趁熱把今天的藥喝了吧,尊主臨走特地囑咐我等好生照料九皇子的身體,若是怠慢了,尊主問起我們也不好交代。”
“嗯!穹姐姐……不像是那麼凶神惡煞的人啊……”
幾人嘴角頓時露出苦笑,似水悠然而笑,“呵呵,小皇子,你的穹姐姐對你自是溫柔,百般照料,可她對下屬卻是令出必行,賞罰分明,不容絲毫質疑,比軍令還要嚴苛啊!她如今不常在天門,往後若有機會跟在她身邊,你自然就明白了。”
是嗎?
貌似這幾位確實每每提及穹姐姐就流露出深深的景仰和畏懼。
冥安夙將信將疑,端起藥碗憋着氣一飲而盡,湯藥苦得他舌尖打顫,精緻嫵媚的臉皺成了一團。
“來,把這個含進去。”
從玉露手中接過那紫紅色的丹丸,入口時一股李子的甜香伴着薄荷的涼意在脣舌間蔓延開,漸漸衝散了湯藥的苦味,糖汁入腹,一股清氣在丹田處徐徐散開,原本委靡四散的內息似乎有了凝聚的意頭。
他感激地望向玉露,“多謝!”
“九皇子不必謝我,我不過是奉命行事,這摻了滾雪丹的糖丸是尊主特地送來的。”
冥安夙狹長上揚的鳳眼中露出一絲喜色,“穹姐姐回來了嗎?”
玉露笑了笑,“尊主沒有回來,是她差了自己的幻獸送來的。”
暗逐等人嫉妒不已,尊主竟然對這九皇子這樣的好,還特地差小幻跑來,就爲了給這小皇子送一顆糖?!
此時方纔明白玉露那句“迷心之藥”的意思,這樣溫存周到的心思,誰能逃脫?何況還是小皇子這樣青春萌動的小少年啊!
“幻獸?”
正當冥安夙疑惑時,小幻一聲啼鳴飛到了他肩上,拿喙蹭了蹭他的臉頰,歪着鳥頭用一雙紫仁晶瞳好奇地凝着他琥珀色的鳳瞳。
冥安夙驚喜道:“好漂亮的白鳥!”可是那次見穹姐姐的幻獸不是一隻銀鬃雪獅嗎?
喜色外露,清澈的鳳瞳瞬間盈滿了瀲灩的波光,媚色一圈圈漾了開,小幻腦袋一晃,一下子從他肩頭掉到了地上,在地上打了個滾兒,斂了斂羽毛,像失戀的小夥兒一般失魂落魄地飛走了。
冥安夙咬了咬嘴脣,對望着他發愣的幾人歉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害穹姐姐的幻獸的,我的眼睛……自小就讓人不敢正視我,把我當作妖邪怪物……”
幾人連連咋舌,沒想到連小幻這樣的神物也會被這九皇子的媚術迷得暈頭轉向啊!
小皇子,你這哪裡是妖邪怪物,你這分明是……妖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