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好奇心很強!”千秋起身,在六長老的仰視中緩緩除去了臉上的易容之物。
巔峰的易容術即便是除去所有外在的僞裝,露出本來的面目,六長老還是沒有在第一眼認出千秋,直到她刻意露出一抹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笑容,六長老赫然瞪大了眼睛。
“連城千秋!”
連城千秋沒死!
連城千秋是女的!
連城千秋就是天命之女鈐!
心裡的謎底揭開的一瞬間,六長老猛地意識到一個相當嚴重的問題。
“交易結束!”在那絕美而邪詭的笑容中,十幾種色彩斑斕的毒霧一齊進入六長老體內,瞬間將他的生命力吞噬殆盡,死狀猶如惡鬼,極其恐怖。
是啊,一個相當嚴重的、關乎生死的問題,他的好奇心讓他做了一場與魔鬼的交易,如今,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卻要爲這個答案付出生命的代價。
千秋冷眼看着死不瞑目的六長老,“連城千秋?哪來的連城千秋?既然連城千秋已經被你們逼死了,就不該再出現,更何況……”
她目光柔和地望向身後的玉雪冷芳殿,“把一朵纖塵不染的白玉蘭留在兩隻狡猾的豺狼身邊,太危險了,我要保護他,豺狼就得死!”
她轉身摸了摸小幻那顆巨大的龍頭,“小幻,把他送到北司東林的枕邊去。”
北司青君,你於我有救命之恩,在我險些自暴自棄選擇死亡的時候你及時拉住了我,這份情我會報。
你讓我在一個叫香香的人身邊做了一回無憂無慮的小雪,讓我有了一份獨特而開心的回憶,這是我尋求了兩世都沒有體驗到的,這份情,在我想好如何回報你之前只能先欠着了。
第二天,北司青君起得很早,明明昨晚睡得那麼沉,可他卻仍是莫名其妙的頭腦發沉,連他自己這個醫仙都查不出原因。
他在一旁穿衣時,千秋便抱着枕頭在牀上看着他發愣,青衣如煙,墨發流瀑,那畫面真的是美極了。
“小血,起牀了。”
北司青君輕喚了一聲,在掠過千秋呆呆的眼睛時,他困惑地顰了顰眉,這雙眼睛太亮了,如果不是她傻傻的不會說謊,又一直說自己看不見,他真的會以爲她的眼睛已經好了。
見千秋愣愣的沒反應,他低低一嘆,親自拿了衣服走到牀前,“來,穿衣服。”
千秋忍着赧然坐到榻邊,張開雙臂,看着衣服一件件套到自己身上,她心裡仍是說不出的怪異。
北司青君……醫族聖君……醫仙大人,在給她穿衣服?!
雖然在過去這段時間裡,那個傻掉的她就是仗着北司青君的“寵愛”這麼撒嬌過來的。
簡直是恥辱的黑歷史!
“香香,昨天我爲什麼會昏過去?我是不是生病了?”
千秋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神色。
北司青君悶悶地嗯了一聲。
千秋暗自搖頭,他雖看上去清冷淡漠,其實是個單純得過分的人,這樣的人讓他撒謊太難了。
“那昨天香香給我的藥今天還要吃嗎?”
“……不吃了,一次就夠了。”
“哦……”那個藥其實有點像抗排斥藥,又加了他的血,應該是要讓她的身體適應他的血,可是千秋卻不知道他這是打算做什麼。
但不管是做什麼,昨天那點分量根本就不夠。
“走,去吃早飯。”北司青君很自然地拉了她的手就走。
千秋看着兩人相握的手,抿了抿嘴脣,“香香……”
“嗯!”
“我會保護你的!”
這句話她已經說了很多遍了。
北司青君佇足回頭,看着她認真的臉龐,摸了摸她的髮絲,嘴角竟是勾出一抹極淺極淺的笑容,就像……
玉蘭花開了!
兩人正吃飯時,忽有一縷縷綠色的瑩光從門的方向由地面浮升,在空中集聚成一朵蘭花的形狀,同時還發出清脆的銀鈴般的聲響。
北司青君彷彿從中讀到了什麼消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千秋含着筷子做着一個稱職的瞎子和傻子,天真道:“香香,有東西在響,真好聽!”
高級靈術師的借靈傳訊術啊……
“有人來了,本君去看看,你先自己吃。”
“嗯!”
她嘴上應承着,等北司青君一出門,她也斂去氣息跟了上去。
北司青君一出現在玉雪冷芳殿前的高臺上,臺階下等待了許久的人紛紛跪地行禮,那黑壓壓的一片看不清任何人表情的情形讓他厭惡地皺了皺眉。
“起吧!”他目光清冷地掠過下方,落定在了被擔架擡着的六長老身上,“嗯?他死了!”
平靜淡漠的語氣完全就是在陳述一件尋常至極的事情。
一個長老死了,他竟然如此平靜,平靜得讓人們有點反應不過來。
底下那一幫人悄悄抹了把汗,心說:聖君大人,這個不用您說我們也知道。
躲在宮殿門後的千秋頓時抽了抽嘴角,哭笑不得。果然,和上次在望江樓一樣,北司青君並不喜歡這個六長老,千秋甚至覺得他有可能是有點高興的。
要等尊敬的聖君大人主動詢問是不可能了,二長老只得率先道:“聖君,我醫族一個長老莫名其妙慘死,此事如果沒有人出來做個交代,實在是難以服衆。”
北司青君沉默了片刻,也許大多數人都覺得他沉默的這一下並沒有什麼特殊的用意,只是有點漫不經心……而已!
終於,他開口了。
“嗯,那麼你是想讓誰出來做這個交代呢?”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這話問得很耐人尋味。
二長老立刻變了臉色,“聖君此言差矣,不是我想讓誰出來做個交代,而是真正的兇手!”
北司青君卻覺得很是無所謂,“那麼,兇手是誰?”
北司皓月立馬站了出來,“兇手就是聖君哥哥帶回來那個白癡瞎子!”
北司青君這才提起些精神,眼簾輕擡,淡漠而冰冷,“哦?原來堂堂北司醫族的六長老是如此無能之輩,竟被一個白癡瞎子弄成這副慘象。”
“那個白癡根本就不傻,她身上藏着很高的修爲,上次聖君哥哥不是也看到了嗎?她那麼折辱我……”
“上次你是自找的,小血雖然頭腦不甚清楚,但絕不會無理取鬧,你該反省自身才是。”說着,他不留一點情面,當着衆人的面就對二長老說道:“二長老,你教女不嚴,屢次讓本君很是不悅。”
二長老強行拽過了女兒,低頭道:“是,聖君訓斥得是,皓月她太不懂事了,口沒遮攔,這次的事情還沒有確認,只是昨夜六長老確是在來找聖君收留的那位姑娘時莫名其妙丟了性命,而那位姑娘身懷高深莫測的修爲,腦子……又有些不大清楚,這件事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六長老來找小血?爲何?”
二長老神色躲閃道:“昨日六長老說那位姑娘來了我醫族多時,卻從未和大家見過面,考慮到聖君的安危還是親自去看看爲好。”
北司青君沒有再問什麼,而是直接扭頭叫道:“小血,出來。”
那寵溺而溫柔的神態語氣讓衆人一陣訝然,這還是那個清冷淡漠的聖君大人嗎?
殿門“吱呀”一聲被拉開,千秋歡脫地跑到了北司青君身邊,笑得一臉燦爛,“香香!”
“噗——”
這一聲噴笑來得太過突兀,卻是一直不曾言語過的三長老,但他這一聲也充分表達了其他人此刻的心情,這一聲“香香”叫得實在是……太……
可反觀他們聖潔高傲的聖君大人卻毫無反應,安然接受着這個……呃,愛稱!
他仔細地把千秋上下檢查了一番,這才鬆了口氣,“小血,昨晚可有人欺負你?”
北司皓月握緊了拳頭,什麼叫有人欺負她?聖君哥哥也跟這個白癡一樣傻了嗎?現在死的明明是六長老!聖君哥哥幾時對一個人這麼溫柔過?
“欺負?沒有人欺負我啊,香香爲什麼要問我這個問題?昨天晚上我們不是在一起睡覺嗎?”
“什麼?”北司皓月忽然大叫出聲,“聖君哥哥,你怎麼可以跟這個白癡……你們……她……”
可北司青君根本不理會她的叫囂,而是摸了摸千秋的頭髮,“嗯,本君知道,你就在本君身邊,好了,你回去吃飯吧,本君稍後便回去。”
就……這樣?問完了?
這也叫審問嗎?
這不是明擺着打醬油走過場嗎?
不止是臺階底下的大片人馬,就連千秋也不由得愣了愣,北司青君這是明擺着要無條件地維護她了嗎?